銀子被陳悠然拍在老板面前:“一間上房,備好熱水,吃食?!?p> “好好好?!崩习宄赃叺男《沽藗€眼色,又笑著朝陳悠然道:“公子先坐著歇下片刻,熱水和吃食馬上就給您備好了?!?p> 鹿九默默跟在陳悠然身后,看著人進門,又拿出錢袋和牌子:“主子,這是牌子,路上若是需要您便拿出來,還管些事?!?p> 陳悠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鹿九的牌子,上面刻著“鹿九”二字,跟他在天牢中父親棋桌上看到的牌子差不多。所以他便猜測,刻著名字的銘牌大概都是個中高手,而刻著天音這樣的牌子大概都是一些無主的暗衛(wèi)。
“主子,鹿九知錯了,此次也一定護送幾位大人平安回到都城,之后若是知道什么消息必然第一個告知您,求您就收下牌子吧!”鹿九說著又要跪,陳悠然一副不耐,略顯纖細的手掌蓋在鹿九呈上的銘牌和錢袋上,冷冷說了一句“沒有下一次”才將東西接下。
鹿九低頭允諾,又囑咐了幾句途中要注意的事情才離開房間。
一直到陳悠然躺在床上依然能察覺到鹿九就在門外守著,未到及冠之年,他的平安大概是最大的問題。
等回了都城之后,還要想辦法見上父親一面才是。側身躺的時候又碰到了琉璃鏡,陳悠然捏著琉璃鏡想著要不要看一眼。
天色越發(fā)昏沉了,涼州的天色跟都城還不太一樣,涼州夜色泛著灰藍色,都城的夜色就更涼了。陳悠然一個人倚著窗戶坐在寬大的椅子里盤著腿,鼻梁上架著精致的琉璃鏡,眼睛瞧著腿上青色的細線慢慢滋長。
陳悠然不知道這細線從腿上長到腳心之后他會怎么樣,但是現(xiàn)在這個蠱蟲的種類的確是出乎陳悠然的預料,他從未見過這種類型的東西,蠱蟲的位置就在心臟旁邊,低頭就能瞧見青色的蟲子,這幾天時間內分別在他四肢都牽出一條線,手臂兩條青線分別到手腕處,一條腿的青線已經(jīng)到了腕間,另一條按照這眼見的速度,最晚明日晨起也就到了。
旗吉到底想做什么。
陳悠然想了許多事情,在上一世他還是陳悠然的時候,他回想了所有有關旗吉的事情,卻一無所獲。
兄長還未回來的時候,旗吉跟陳家沒有任何關系。即便跟舅舅有關系,陳悠然也從來不關注旗吉。那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獨自一人作為質子在長安城中還能放下身段混的風生水起,誰敢說不厲害。
但陳悠然當時關注的事情,跟旗吉是半點沒有關系的。
即便是現(xiàn)在,他所調查的事情也跟旗吉沒有半點關系,貪墨的案子,詹江,胡光遠,都跟旗吉半點沒有關系。那旗吉在身體種一只極其稀有的蠱蟲,到底何意!
寅時一到,門口就傳來極輕的敲門聲,鹿九探頭探腦進來朝床鋪的位置看,發(fā)現(xiàn)沒人之后慌了一瞬,一扭頭便在另一邊的書桌前瞧見陳悠然的身影。
將燈點起,鹿九一看人雙眸泛著通紅,悔恨不已,雙膝一彎又跪在書桌前:“主子!鹿九求求您了!這次都是鹿九的錯,可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鹿九求您愛護一下自己的身子吧!”
“我有兩件事交待你去辦,第一件,去生藥庫幫我調出一本旗吉大人記錄下有關蠱蟲的冊子,如果沒有就去藏書樓偷?!标愑迫磺浦疗饋淼臒?,瞇了瞇眼睛又緩緩合上:“第二件,收集近期有關旗吉大人和韋家公子韋嘉木的所有情報,回都城以后到詹府找我?!?p> 鹿九點頭應下,看陳悠然離開書桌去床邊,每一步都走得極疲憊,見狀鹿九起身跑到床邊去扶人。
陳悠然的樣子讓鹿九愈發(fā)不放心了,上了馬車之后再三囑咐車夫駕車要穩(wěn)。
同行的除了陶修永還有旗吉、陳謹行和段聰,武山被陶修永留下護送莊翁。陳悠然的馬車在最后面,也是行李最簡單的,倒是水壺和吃的都備了不少。
啟程之后陳悠然便吩咐車夫自己要多睡一會兒,若是路中歇息也不必喚他。陳悠然整個身子都毫無力氣,他清楚自己是因為瞧見了身體里的細線才導致這種病態(tài),實際上他的身體也沒有別的問題。
旗吉是個極謹慎的人,不會因為種蠱在陳悠然身上留下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蛛絲馬跡。
昏昏沉沉睡到日頭高升,馬車漸漸停下時陳悠然順勢滾到座位下面,車夫聽到動靜,掀開車簾瞧了一眼,看小主子皺眉嘟囔一句什么,又揉了揉手肘繼續(xù)睡過去了。車夫慢慢將車簾放下,去旁邊領吃的了。
陶修永有些擔心陳悠然,在驛館吃完飯后就一個人去了停馬車的地方。
掀起車簾瞧見陳悠然一動不動躺在位置下的時候陶修永只覺得背上爭先恐后冒出一層冷汗,看了一眼少年胸口依舊起伏的時候跳到嗓子眼兒的心才跌回胸腔里,但陳悠然看起來就有些不太正常,從昨夜睡到現(xiàn)在,一路上足夠顛簸,可這孩子睡得如癡如醉。
段聰受命下來尋陶修永,見人立在馬車旁邊便上前行禮。陶修永一臉嚴肅指了指車內:“你給林西查脈,瞧瞧什么情況?!?p> 段聰把脈不過彈指間便皺著眉頭要下馬車:“陶大人,我去請旗吉大人。”
“你守著他,我去請?!碧招抻乐雷约翰簧漆t(yī),就算守著也沒什么用處,所以步履匆匆就去找旗吉。
陳悠然睡得很沉,即便有人動他的手腕也只當自己還身在營中,這段時間段聰跟旗吉經(jīng)常給他把脈,他幾乎已經(jīng)習慣了段聰手指落在他腕上的力度了,只隱隱約約察覺不一會兒又有一只微涼的手指落在他腕間。
隨著車里暖和的溫度漸漸轉冷,陳悠然終于被旗吉的聲音喚醒了。
“林西,醒醒。”旗吉喚了少年十幾遍,左手輕輕拍著少年的臉頰,見人悠悠轉醒才漸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