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處那若隱若現(xiàn)的光明,像是地獄中沸騰的一鍋熱油。海浪拍打著海浪,像是溺水的人在呼喊和嘶嚎。無聲,沒有人聲,夜雨讓人心悴,索性就低著頭,縮著身子,沉淪在大雨之中。無聲,如夢,人們驚走生命的灰塵,最后像塵埃一樣隨波逐流。無盡的晦暗,無盡的嚴(yán)寒。冰冷潮濕的海水和暴雨夾雜在一起,小船,顛沛流離,索性有西北的季風(fēng)催動著洋流拉著小船向東南而去。
翌日清晨,大雨未停,盡管天色灰暗,但風(fēng)卻不算大,浪也不算大,空中的火山灰也被清洗干凈了,遠(yuǎn)處的光亮也再看不見了。五人就將船艙中滿是灰燼的渾濁的雨水清理干凈,再將船艙清洗了數(shù)遍,而后唐印冬與石道人兩人坐在船頭,三位女子安坐于船尾,船艙用來儲存些雨水,求生不易,雖然大雨滂沱,冷得讓人骨頭都發(fā)麻,但是,所有人都希望大雨再多下些時間,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場雨會在何時,誰也不知還要漂流多久。
一直到午后,大雨才停,停得很突然,海上天氣變幻莫測,不消片刻,便已海流輕輕,云淡風(fēng)輕,烈日炎炎。極目望去,只有整片蒼茫大海,沒有灘涂,沒有白帆,只有無盡的波濤翻滾著,眾人都面無表情的看著彼此,一整日水米未進(jìn),大家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檢查完眾人的隨身物品,才發(fā)現(xiàn)只余下,秦時月隨身的一把佩劍。唐印冬手執(zhí)著佩劍,趴在船頭,在起起伏伏的海上試圖捕魚,海浪滔天,且是深海,海魚不算多,一整個下午也就抓了十余條,清洗干凈后,切成片,眾人就生魚片就著艙中的雨水,算是飽餐了一頓。
船行三日,海面漸漸平息,好在是秋冬季節(jié),海上雖然烈日炎炎,但氣溫并不算高,眾人借著所剩不多的雨水,尚可支撐下去,漸漸的,遠(yuǎn)方一個黑點(diǎn)漸漸變大,眾人眼見此景,皆為之振奮起來,不由多說就抄起鐵槳,往墨黑色的小點(diǎn)駛?cè)?。約莫兩個時辰,小舟終于歇在了沙灘之上,眾人奮力將小舟拉上岸,而后躲進(jìn)密林中,躲避烈日。小島不大,方圓不過一里,除了巖石山頂?shù)膸讉€積雨潭,甚至都沒有其它的淡水源。
四個疲憊不堪的人就靠在沙灘盡頭的棕櫚樹下,沉沉地入夢,只有石道人,年紀(jì)太長,稍稍坐了片刻,實在無法入眠,便起身往周圍尋去,然而他并沒有走太遠(yuǎn),也就繞了三十丈,林子太厚,荊棘叢生。石道人只得砍了幾根木頭,跟幾根棕櫚樹架在一起,搭起一個極為粗糙地棚子,因為海上天氣多變,夜間或許會有雨,因為很遠(yuǎn)的天邊,漸漸黑了下來。
黃昏時,海鳥縱橫亂飛,天色晦暗。疲憊的人們經(jīng)過一個下午的休養(yǎng),仿佛都活了過來,唐印冬將小船推到了林子的邊緣,以免風(fēng)浪將小船帶走。然后,手捏著劍訣,頃刻間便打落了十余只海鳥。石道人將海鳥帶到海邊拔毛后,用海水腌制了許久,然后架起火來,準(zhǔn)備晚餐,秦時月陪著游魂未定的吳笙坐在林子里看海,唐驀秋躍到最高的小山頂,環(huán)顧四周,將整個小島都偵查了一遍,最后取了幾顆青色的野梨歸來。夜雨遲來,風(fēng)聲不斷,驚雷,遙遠(yuǎn)的閃電將不平靜的大海點(diǎn)燃,五人躲在兩個棚屋中,蜷縮在一旁。四面的潮濕混夾在一起,隨著四面的流水而去,仿佛整個世界只有棚屋下還算干燥的一隅。五人各有所思,三個女子依偎在一起,還算是融洽,而唐印冬和石道人對面而坐,不免有些尷尬。
沉默許久,樹下的篝火漸漸被熄滅了,整個世界都陰暗下來,借著雨聲淋漓,唐印冬輕輕地說道:“事已至此,一切都怪我,沒有思慮周全,致使元前輩喪命,我等流落荒島,不知死生如何。在此請罪,還請石前輩責(zé)罰?!?p> 石道人長長地嘆了口氣,回道:“我等也是有意卷入這次事件中來,并非唐公子之過,我等也算是略盡微薄之力,解救了萬千眾生。元乞丐,可惜了。哎,可惜太心高氣傲,不過他也算是個聰明人,知道公子與那閣主必有一戰(zhàn),想必是替公子您探路吧,可是盛名之下,他不得求生,實在是可惜了?!毖粤T,又是一聲長嘆。
唐印冬也嘆了口氣,說道:“元前輩確實胸襟寬廣,德行偉大,但是致他命喪大海,尸骨無存,也是我之過也。說實話,百姓也未必會因此得福,說不定,會被另一位更殘酷的惡魔剝削,千百年來,他們又得到過多少公平對待,只是希望,壓在他們肩頭的擔(dān)子小一些,擔(dān)山而行,誰都不易。僅憑借一個人永遠(yuǎn)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改變整個江湖根深蒂固的現(xiàn)狀和拿延續(xù)千百年的規(guī)矩?!?p> 石道人頓了頓,說道:“人活著太難了,不言其他,我們就活得不易,小島物產(chǎn)不多,我等還得多做打算?!毖粤T,兩人都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現(xiàn)實的場景,太過于殘酷。
篝火徹底熄滅了,一切都暗下來,當(dāng)這個世界只剩下唐驀秋能看清時,她才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荒蕪,和他人無法理解的荒謬。三人相互依偎,吳笙在中間,秦時月和唐驀秋分于左右。秋雨下連綿,四面寒涼,水汽升騰。雨聲愈來愈大,狂風(fēng)呼嘯不止,三人都不能入寐,只能蜷縮在一起,躲在這低矮的棚子里,想得很遠(yuǎn),想得很多。吳笙伴隨著雨聲和風(fēng)聲微微地顫抖著,這許多天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人生,經(jīng)過一個坎,或許需要很久,所以,她就那樣失魂落魄著,靜靜地埋頭坐著,不知道靈魂飄到了多遠(yuǎn)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因為她腦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想,也不愿想起什么來。
轟隆聲,鋪天蓋地,一直到凌晨,雨勢才緩了些。于是眾人才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清晨,只聽得一聲巨響,將濃睡中的眾人驚醒,眾人才慵懶地走了出來,雨已經(jīng)停了,天空依舊烏云密布,風(fēng),肆意狂舞,似乎要卷起海浪,將整座小島傾覆,小島似乎鋪天蓋地的海浪震得顫抖不已,愈發(fā)渺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