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里有著不成文的規(guī)定,只要是所有權(quán)不明確的公共地方,或是在上面種顆樹,又或是堆幾垛柴、放幾垛稻桿等等,只要沒有人提出異議,那地方慢慢便被私占掉了。
雖說他們地契在手,但為避免日后與鄉(xiāng)里產(chǎn)生爭執(zhí)糾紛,還是先采取些措施,設(shè)置些標識物圈圍起來為好。
“對了,阿爹,你能找到一些務(wù)農(nóng)技藝的書卷不?”
盧玖兒現(xiàn)下是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雖說身邊有許多佃戶和村民可以請教,但是要么是愿意說但講不詳細的,要么是看她年歲小只隨便應(yīng)付的,還有的是有心私藏不輕易透露的。
這問題盧永洪哪里答得上來,他想了想,建議道:“這里離省府內(nèi)城近,要不你擇日讓石兄弟帶你去一趟。你們剛?cè)氤且膊恢婪较?,屆時先到北集市旁的糧油鋪子找你衛(wèi)二哥,問問最大的書肆在哪條街上?!?p> “曉得了?!甭犅効梢匀胧「渫妫羶洪_心地笑瞇了眼,膩在阿爹懷里耍了好一會兒嬌。
才四更天,天空還是烏黑的,盧玖兒便急不及待地起身洗漱,催著石頭套車往省府出發(fā)了。
待得入了城,店鋪才開始陸續(xù)地開了門,臨街還有許多小販叫喊擺賣,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
算準了方向,很容易便找到了衛(wèi)二哥的糧油鋪子。因著剛啟市沒多久,還有許多功夫要忙活,衛(wèi)二哥見到他們也就打了下招呼,指點書肆所在的街道后,便丟開手去忙了,讓他們出城前再來鋪子里頭一趟聚話。
府城的店鋪聚集而開,盧玖兒欣喜地見到一條街上便有好幾間書肆,跳下車撒開腳丫子便奔了過去。石頭見到她笑逐顏開的臉龐,也是心生歡喜。
“姑娘,不就是尋幾本書籍么?不知情的見了您這模樣,還以為尋到金子了?!笔^調(diào)侃她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這話自然也沒什么毛病。”盧玖兒笑而露齒,剎是可愛可人。
石頭瞧著她找書還需要一時半會兒,便讓她只在這條街上別走遠了,等他買完東西后再回來接她。盧玖兒滿口答應(yīng),揮揮手讓他放心地去了。
這街上的書肆比南粵城里的要多,擺賣的書籍也較之齊全,只是舉目巡覽了數(shù)遍,大都是啟蒙又或是科考的用書,再來便是手志、游記、雜記等等,而她想要的務(wù)農(nóng)技藝書籍怎么也找不到。
文運堂里的小二很有眼色,見到小姑娘在書架前徘徊良久,秀眉越蹙越緊,便主動上前問道:
“不知道客倌想找些什么呢?”
盧玖兒轉(zhuǎn)頭一看,行了禮,道:“這位小哥,不知道店里是否有指導(dǎo)人怎么種植或養(yǎng)殖之類的農(nóng)活書卷呢?”
小二聞言歉然回道:“文運堂的藏書主要都是供學(xué)堂的讀書學(xué)子們使用呢,這類書卷是沒有的?!?p> 盧玖兒眸光一黯,心下惋惜。謝過小二告知,再問:“那小哥你知道哪里可以購得呢?”
小二搖首,客套地道:“客倌可以多逛幾間書肆,或者能尋得也不一定?!闭Z畢,便轉(zhuǎn)身忙去了。
玖兒也不逗留,緊接著去逛下一間。為免再自己尋書尋得眼花繚亂,都是直接去問的掌柜或小二,得到的答案皆不如人意。
待得從最后一間店鋪里出來,她看著前后不著頭的街道感覺有些茫然。
“小姑娘?!?p> 旁側(cè)有人輕喚,玖兒側(cè)首望去,是臨街的一個賣絹花的婆子,直笑著看她。
“您好,是在……喚我么?”
“剛才聽你跟掌柜的說,要想找農(nóng)活的書卷?”婆子向西街那邊遙指了下,說,“沿街道直走,到第二個路口右轉(zhuǎn),再走約莫五十步會見到小巷,往里一直走便能見到一間賣農(nóng)具的店鋪,那么些農(nóng)書就擺在店里顯眼的地方呢?!?p> “真的么?”玖兒有些大喜過望,這真是瞌睡的時候送來了枕頭呀。她連忙行禮,“謝謝您!但不好意思,剛才沒太記清楚,您能將那農(nóng)具店的走法再細細說一遍嗎?”
婆子呵呵笑了,臉容慈祥?!皼]關(guān)系,剛好老身也要換個地方擺攤,便順道引你過去吧?!?p> “那太感激您了!”盧玖兒連聲道謝,幫著老婆子收了攤,一道向前走。
老婆子許是想念孫女兒,說見了她倍感親切,還要送兩朵絹花給她戴。玖兒深知世道謀生不易,伸手推拒了。
“看你這年歲,估摸著跟她是一樣大呢。”老婆子唏噓嘆息,關(guān)心地問道,“囡兒你怎么一個人找書呢,家里有什么人陪你來么?”
“有的呢。”
“家是住在哪兒呀?”
玖兒留了個心,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腔。眼見著就快到鬧市的街尾,要轉(zhuǎn)入老婆子所說的小巷了,然后有個黑影直直地撞了過來。玖兒驚呼一聲,撫著被撞痛的手臂尋影望去,是一個臟兮兮的少年乞丐。
只見他停在五步開外,用著嘲弄的眼神瞅著她,還順手揮了揮剛摸走的小荷包,神情很是挑釁且得意。
盧玖兒心下一涼,那是她的銀錢荷包。烏梅幫她別在腰間,她還說不安全,特地又另外藏到袖籠里去的。他是怎么瞧出來的,還這么輕易便搶了去……
“賊人!”玖兒一跺腳,大聲斥道,“快把荷包還我!”
乞丐輕蔑哼笑,轉(zhuǎn)身便跑走。盧玖兒心急,連忙提起裙擺便急奔跟過去,也管不得那老婆子在后頭在呼喊些什么。
可她哪里追得上一個少年人,沒跑出兩條街便氣喘吁吁,只能叉著腰扶著胸在旁邊干瞪眼。
“姑娘,你怎么在這里!”前頭有人高聲喊,原來是石頭。
盧玖兒見到救星,急忙攥住他的手袖。
“石頭哥,有個少年人搶了我荷包,往那方向跑了!”
石頭聞言立即轉(zhuǎn)頭望去,但只見街上人頭涌動,哪里還見得到賊人的蹤影。
玖兒無奈,也實在是跑得太累了,整個人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來。就連回到糧油店,衛(wèi)二哥給她遞了個包袱,也還是有氣無力地接過,啥也沒心思想。心里只反復(fù)檢討著,自己是不是太疏懶運動了,回去得好好練練才行。
出城的路上,她百無聊賴地趴在車上看外頭景色,然后一個眼熟的黑影乍然入目,卻是被一個大漢給摁在地上狠揍,旁邊站的赫然便是剛才的老婆子。
玖兒連忙招呼石頭停車,與他一道趕了過去。
老婆子見有來人,抬起老眼先是見到她,呲牙便笑了,想迎面上去,但再定睛看見她身后的石頭,反倒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拍了拍打人的漢子,兩人轉(zhuǎn)身便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漢子走的時候似乎打得未滿意,還狠呸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補踢上一腳再走。
見到那老婆子的反應(yīng),玖兒心里咯噔了一下,等他們倆走遠了,才跟石頭靠近地上的少年人。
“你還好嗎?”盧玖兒輕聲相詢。
石頭蹲下去,扶他半坐起身,倚靠在磚墻上。
“是你搶了姑娘的荷包?”他瞪眼低問,盯著眼前青紫得看不清臉面的少年。
乞丐哼了哼,右手一動,從胸襟最里處掏出一樣物件,遞了給他。當然,幾個動作之下疼得他禁不住呲牙咧嘴的,但也禁不住他張嘴便哼道:
“傻蛋!”
石頭原本拿到荷包便想著起身走開,聽到這話,眉眼一提,“你罵誰人?”
“誰答應(yīng)便罵誰!”乞丐呵呵直笑,嘲弄地瞅著他倆看。
“你還嫌沒被教訓(xùn)夠?”石頭皺起濃眉,舉起拳頭威脅地揮了揮。
乞丐哈哈大笑,伸手指著玖兒道:“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賣到窠窯去了!”
石頭聞言一驚,出手撈起他的領(lǐng)襟。“你在說什么?講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