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妮的心思輕寒一眼就能看透,心底暗暗搖頭,瞧著好像成熟了,但遇事竟如此沉不住氣。今兒若是趙爾東出事,曼妮必無法脫身。
輕寒如何能眼瞅著曼妮意氣用事?沉著臉冷聲命令曼妮坐在自己身邊。
輕寒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舉杯笑著對趙先生說:“吾妹任性,讓趙先生見笑了?!?p> 趙先生不以為意的笑笑,舉杯一飲而盡。
輕寒放下酒杯就看到了今兒最想見的人。剛剛還冷若冰霜的臉瞬間展顏,深若寒潭的雙眸星星點點,溢滿令人心跳的光彩。
何少爺今兒難得的一本正經(jīng),挺括的深色西服,完美的襯托出高大筆挺的身姿。瀟灑的舉著酒杯游走于賓客間,滿面春風,左右逢源。端得是風度翩翩,游刃有余。
輕寒彎腰附耳對武田太郎低語,武田太郎頻頻點頭,一臉笑意。
輕寒對趙先生笑笑:“趙先生隨意?!?p> 抬腳前輕寒回眸以眼神警告曼妮,老實坐著。曼妮撇撇嘴,轉頭用蹩腳的日語跟武田太郎說話。
很快,輕寒帶著兩人過來。
“二位,這位便是我的摯友武田將軍?!?p> 兩人神色一稟,立馬恭敬的彎腰致敬:“武田將軍好!”
武田太郎滿臉微笑,微微頷首,態(tài)度倨傲。
給武田太郎引薦北平的實業(yè)家和商人,是輕寒提出的精英計劃的重要部分。
眼前的兩位是輕寒仔細斟酌、深思熟慮后,在眾多同行中篩選出來的。
一位是故友張言的大哥,如今張家的實際掌權人。此人頭腦冷靜,心思玲瓏,處世謹慎,為人圓滑,行事果斷,善于審時度勢,私下與各派系均有走動,最重要的是有一顆赤子之心,不同于普通唯利是圖的商人。張家早年曾支持革命,后與軍閥交往,蘇區(qū)被圍剿時,輾轉為蘇區(qū)捐過物資。
另一位是北平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孫老板。這位孫老板產(chǎn)業(yè)龐大,涉足多個領域。從百貨到化工生產(chǎn),從古董到期貨,開妓院賣大煙,黑白兩道通吃,游走于正邪兩道。別說北平,整個華北的商界都是赫赫有名的。膝下三子二女,皆是精明能干之人。老的老謀深算,小的利析秋毫。
武田太郎態(tài)度倨傲,僅微微頷首示意。
兩人的表現(xiàn)令人滿意,面對粗俗傲慢的武田太郎,兩人充分彰顯了商人的八面玲瓏,左右逢源,不亢不卑。
倒是武田太郎身邊的一郎眼前一亮,雙眼冒著貪婪的賊光。
武田一郎此前也多番有意結交拉攏孫老板,無奈這老家伙滑頭的很,一直若即若離,左右搖擺。今日卻站在輕寒身邊,一郎若有所思的看了輕寒一眼。
輕寒早已習慣武田太郎的這種表里不一,自然是應對自如。邀請兩人落座,左右周旋調動現(xiàn)場氣氛,很快,幾人開始了熱烈的交談。
曼妮貌似對此毫無興趣,無聊的左顧右看。
幸好有善解人意的雅子作陪,隨意就能挑起話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偶爾,趙先生也搭一兩句。放眼看去,整場中,唯有王處長活躍,顯得格外興奮,滿場子上躥下跳。
遠處,何少爺談笑風生的同時,一直密切注意著這邊的情況。
曼妮一邊與兩人閑聊一邊隨意的看著場中。目光掠過樓梯口,突然眼神一緊,握著酒杯的手暴起青筋。
曼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人,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滔天的恨意洶涌,血色瞬間漫上了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姍姍而來的兩人。
曼妮的異常怎能逃過心細如發(fā)的雅子?雅子順著曼妮的視線看過去,眼底閃過詫異。繞是喜怒從不行于色的雅子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趙先生在看到那兩人后,嘴角微不可見的提了提。饒有興趣的目光掃過沉郁憤怒的曼妮,掃過不遠處妖嬈嫵媚的云子,掃過深邃莫測的輕寒。眼底漸漸升起幸災樂禍,優(yōu)雅的慢慢轉動酒杯,放在嘴邊輕啜。然后,認真的看著酒杯,剩余的紅酒鮮紅如血。
讓幾人神色大變的人正是耿家人。
耿家的三少爺不散竟然與陶云相攜而來,兩人就像一對正處在濃情蜜意中的情侶。
陶云打扮的清麗脫俗,親密的挽著不散,月白色的新式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淡藍色的菊花一朵朵綻放在胸前,襯托著溫婉秀麗的眉眼,行走間顧盼生姿,一顰一笑透著新式女性的知性和清高。
不散今兒穿著淺色的西服,依舊裝模作樣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一進來,就忙著跟相熟的人打招呼,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雖然陶云是第一次參加這樣高規(guī)格的酒會,但經(jīng)過多年的摸爬滾打,早已褪去了青澀。如今的陶云如絲的媚眼中沒有了低俗的妖嬈,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細長的丹鳳眼里多了冷靜和成熟,多了莫測高深和深藏不露的算計。
與不散相熟的人陶云幾乎都不認識,但這并不影響陶云一副知識女性的清高和大方,微笑著與不散的朋友寒暄問好,恰到好處的展示自己的魅力。
這樣的安排,云子滿意極了。得意的環(huán)視了一圈,曼妮的反應正中下懷。
云子微笑著端起酒杯,目光流轉,看向器宇軒昂的男人。
說話的空隙,輕寒也看到了不散和陶云。深若寒潭的雙目微閃,只看了一眼就挪開雙眼,憂心忡忡的看了曼妮一眼,迎上曼妮猩紅的雙眼,微微搖頭。曼妮咬緊雙唇,低垂眼眸,心不在焉的晃動著酒杯。繼續(xù)神色自若的與幾人交談,靜等兩人。
能在武田太郎面前露臉表現(xiàn),這樣的機會不散怎能錯過?
不出輕寒所料,不散一路儒雅的打著招呼,腳下卻一刻也沒停的,挽著陶云直奔主位這邊來了。
“武田將軍好!一郎先生好!大哥好!大嫂好!”
巧嘴的不散問候了一圈,不過他眼中的主子這會兒正忙著,無暇顧及他這個小嘍啰。只有一郎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武田太郎和輕寒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不散也不覺得尷尬,直接拉著陶云坐在曼妮旁邊。
“大嫂,曼妮,介紹一下,這是陶云?!?p> 曼妮冷著臉一語不發(fā),頭都沒抬一下。
雅子客氣的點點頭,柔聲應道:“陶小姐好!”
“大嫂好!曼妮好!”
陶云的這聲問候不僅令曼妮生氣,雅子尷尬,就連輕寒也皺起了眉頭。
輕寒看一眼曼妮,對著不散不悅的說:“喝多了就先回去吧?!?p> 不散仿佛沒看出輕寒的不高興,依然假惺惺的保持著一貫的溫潤。
“沒喝多少,小弟陪大哥跟幾位聊聊?!?p> 輕寒眼底燃起風暴,冷冷的看著不散,語氣愈加不善。
“我這里有正事要談,你若閑著,就送曼妮先回去?!?p> “這兒熱鬧才開始呢,曼妮不就好這口兒嗎?干嘛走???哦,大哥,你跟武田將軍又捏咕事吶?有好事也捎帶上兄弟啊,我可是你親的個兒弟弟?!?p> 輕寒還沒來得及開口,曼妮就冷笑著說:“三哥,你是故意來膈應人的吧!”
“瞧你這話說的,你能來三哥我不能來咋的?”
“三哥,你妹子沒死礙著你了?”
“不是,曼妮,你這話三哥我咋聽不明白?”
“不明白,那我就讓你清醒清醒。”
曼妮起身猛的把杯中的酒潑了不散一臉。
紅色的酒水順著不散的臉往下淌,不散沒想到曼妮來了這么一出,猛的跳了起來,抬手就想扇曼妮幾個巴掌。
結果手還沒挨著曼妮,就被輕寒一把捏住。
不散沒扇著人,只能張嘴就罵:“你瘋了?潑婦!潑婦!”
輕寒狠狠甩開不散,厲聲說:“夠了,三弟,你喝多了。”
不散一邊擦眼鏡,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輕寒說:“大哥,明明是她挑事……”
“閉嘴?!?p> “別吵了,曼妮,都是我不好!你聽我解釋……”
陶云似乎也被嚇著了,哭兮兮的拉著不散,眼睛卻看著曼妮,拉著哭腔開口說話。
曼妮二話不說,轉手就給陶云幾個巴掌,用了狠勁,打的啪啪啪直響。
陶云那張只算清秀的小臉瞬間就腫了,眼淚撲棱棱的流了滿臉,妝也花了,大波浪的發(fā)型也亂了。但陶云知道這時候不能光哭,當著北平最有權勢的人,要充分表現(xiàn)。
“曼妮,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不想鴻民有事,明知道鴻民去了就是白白送死,帝國的軍隊所向披靡,勢如破竹,大官都跑了,鴻民他就是太傻,我只是不想……”
曼妮抬手又狠狠抽了陶云幾個嘴巴子。
“賤人,你想拖張鴻民的后腿,關我寶兒什么事?你還我的寶兒來。”
嬌小柔弱的陶云,對上英挺強勢的曼妮,只有哭著挨打的份,根本沒有還手和對打的機會。
不散倒是想幫忙,無奈才起念,就被輕寒死死壓制住了。
輕寒手下用了勁,捏的不散的胳膊生疼。想叫又覺得跌份兒,抬眼看輕寒,迎上輕寒冰冷狠厲的目光,不散心中一顫,蔫蔫的收起了心思。
陶云預想了多個場面,就沒想到眼下的狀況。白白挨了十幾個嘴巴子,關鍵還沒人安慰,瞧著滿場子的人,都是看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