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頭蛇瞧見徐殺生掏出砍柴刀,纏在麻繩上猛地頓住,昂首挺立,紅信吞吐,伺機而動。
“嘣嘣”的異響傳來,徐殺生抬頭一瞧,竟是麻繩與凸出的巖壁摩擦,從中斷了幾股,開了繩花。
烏頭蛇抓住徐殺生疏忽之際,激射而出,帶起一陣腥風(fēng)。
徐殺生回神,大驚失色,左手緊拽麻繩,右手揮動手中柴刀,不料已是強弩之末的麻繩,在此時終于徹底斷開。
徐殺生的身體猛地向下墜去,陰冷毒辣的烏頭蛇并未被變故驚嚇,依舊穩(wěn)穩(wěn)地纏在麻繩上,張開大口沖徐殺生咬去。
徐殺生看的真切,烏頭蛇撐到極致毒嘴里的,白色毒牙怕是有一寸長短,森森發(fā)白。
萬般無奈之下,徐殺生只能徹底放開手里的余繩,并在石壁上猛力一蹬,終于拉開了與烏頭蛇的距離。
烏頭蛇一擊未中,身體也陡然失去平衡,從繩上脫落,隨后在空中盤作一團,硬是憑借風(fēng)勢止住了下落的勢頭,像一片樹葉,飄飄蕩蕩,竟貼在了崖壁上。
這狡猾的畜牲!
今日恐怕難以走脫了,徐殺生腦中一片空白,僅有下墜的風(fēng)聲在耳邊呼呼作響。
與死亡相比,他寧愿面對不近人情的女魔頭。
如蜻蜓點水,僅是一瞬,徐殺生便覺下墜的勢頭止住。
原是麻繩末端被卡在崖壁上的一棵矮松和巖壁之間,止住了下墜的勢頭,但也僅是一瞬。
麻繩將他的身體驟然勒緊,隨后又再次崩斷,不過此時徐殺生的方向已發(fā)生了變化。
麻繩擺蕩之際,他已向崖壁內(nèi)側(cè)墜去,一線崖壁夾縫顯在眼前,徐殺生直直地朝著一線山縫里墜了進去。
入眼一片漆黑,悄無聲息。
“噗通”一聲,徐殺生重重地撞在崖壁上,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加之左背被尖石頂撞,更加疼痛難忍。
饒是如此,下墜之勢仍不減分毫,又是接連兩撞,徐殺生才覺已墜在實地。
猛烈的撞擊使得他直接暈了過去,過了許久,才蘇醒過來。
山縫里的石地,不甚堅實,徐殺生強撐著用手一摸,才知原是長年累月所落的松針,積了厚厚地一層,是這柔軟的松針救了自己一命。
徐殺生暗道僥幸。
緩了好一會兒,徐殺生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此時他才想通了烏頭澗別名,掛尸澗的由來。
像深山中鐵皮石斛這類奇藥一般都有猛獸守護,而烏頭澗的地勢以陰為主,烏頭蛇在此盤踞。
每當(dāng)有樵客來采鐵皮石斛,這些畜牲便隱在暗處,先毒倒崖上看護繩頭的樵客,再順繩而下,將束在繩上的樵客毒死,而麻繩一時不斷,便形成了烏頭澗掛尸的奇觀。
不知有多少采藥的樵客被此畜牲毒倒,受盡風(fēng)吹雨打,直至化成白骨。
鐵皮石斛雖沒采到,但能保住性命,徐殺生心里對山公山婆已是感激萬分了。
起身環(huán)顧四周,僅有山縫處透進來的些許日光可以幫助徐殺生看清山窟,洞窟右側(cè)有山間暗泉流淌,聚成一處水窩,徐殺生掬著喝了一口,甘甜無比。
身后隱隱有腥臭傳來,徐殺生的柴刀已經(jīng)被他在驚慌之中不知拋到何處,他只能將背上的竹簍護在胸前,一步一步走向洞窟深處。
待到看清洞窟深處情形,徐殺生也不禁吃了一驚,遍地白骨,獸頭,積了厚厚一層,一股惡風(fēng)撲面而來,徐殺生掩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
這是什么鬼地方,怎地有這么多的野獸白骨,莫不是什么山精野怪的洞窟,徐殺生在心里暗自揣測。
他立在洞窟有光之處,追隨山縫中的日光幾經(jīng)遷移,終于等到四下皆黑,才坐在一處不再動彈。
哎呀,徐殺生猛地一拍腦袋,自己還帶了火石來啊,他以前跟隨胡老藥進山采藥時,也曾在山中過夜,胡老藥送了他兩塊火石,已是塵封許久,想不到今日隨手裝在背簍里,竟派上了用處。
徐殺生忙掏出火石,兩相交擊,幾點火花迸了出來,又是接連幾次交擊,星星點點的火星引燃了地上干枯的松針,一縷火光漸漸旺了起來。
徐殺生將火堆旁清出一片空地,以防引成大火,引火燒身。
一天未進一粒米,徐殺生實在餓的不行,只能去洞窟深處里找尋食物。
好在還有一具新鮮的鹿尸,還未腐敗,大骨上殘有紅肉,勉強能吃,遂拆了幾根大骨,架在火上烤著。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肉香味便散發(fā)出來。
徐殺生咽了咽口水,正欲舉起一根大骨啃食,卻發(fā)現(xiàn)背后突然升起一個龐大的黑影,張牙舞爪,倒似人形。
他仰頭一瞧,一個身著虎皮豹衣的毛人正立在自己身后,毛人高有九尺,生的摩天接地。
虎皮衣外的皮膚黝黑,面容被長發(fā)覆住,看不清楚,毛人越過徐殺生,直接將火堆上的五六支大骨取了。
只聽得“嘎嘣嘎嘣”的骨碎聲,轉(zhuǎn)眼間,幾只鹿骨便進了毛人的肚腹,而后對方又從肩上扔下一只肥碩的野豬來,肚腸已經(jīng)被剖干凈了。
徐殺生知曉他的意思,只盼著對方吃飽了,不要吃自己才好,也不知這毛人喜不喜吃人。
徐殺生欲將野豬拖到水泉邊清洗拔毛,不料這野豬極重,估摸著有個五六百斤,拖之不動,毛人看出了徐殺生的窘境。
三下兩下,便將野豬撕成五六塊,徐殺生只覺頭頂下了一陣血雨,心中不禁駭然,這毛人力大至極,竟能徒手撕裂野豬,真乃神力。
等烤罷野豬,毛人毫不客氣取了兩大塊大快朵頤起來,也不管豬肉半生不熟,只顧吞咽果腹。
徐殺生只是撕了幾條熟的冒油的豬肉吃了半飽,就再也沒有心思去吃了,坐在火堆旁沉思。
毛人忽然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山縫上頭,一輪明月恰好懸在上空。
毛人力氣極大,徐殺生被拍了晃了兩晃,才穩(wěn)住身體,抬頭瞧去,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難道是讓自己瞧月亮,還是要救自己逃出生天。
“你會不會說話?”
躊躇半晌,徐殺生還是比劃著說出了這句話,他生怕惹惱了毛人,將自己生撕了。
“很久未與人說話了,樹葉青了又黃,十幾回了?!?p> 毛人似是在沉思,聲若雷鳴,悶響出聲。
原來這毛人會說漢話,樹葉青又黃,十幾回,哪應(yīng)該是十幾年了罷。
這毛人孤獨無依,竟在山中獨自活了十幾年,一想到對方這巨力,徐殺生也就不感到驚訝了。
“你叫什么名字?”
徐殺生又問。
“無名無姓,吾也不知吾之姓名,以前那些惡人都叫吾憨大?!?p> 毛人又粗聲回道。
“憨大,這名字定不是你的本名了。”
徐殺生見他生的如此長大,又兼天生神力。
“你氣力如此之大,不如就叫昆侖摩勒罷?!?p> 昆侖摩勒,昆侖取廣大之意,摩勒寓意紫金,乃天竺至寶。
毛人聽罷徐殺生所言,扭頭瞧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將火堆里的豬肉遞給徐殺生,徐殺生知道他是在感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