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體有二百零六塊骨頭,七百多個穴位,數(shù)不盡的血管以及小顆粒,要想在其中找到微不足道的不周令,怕是齊七終其一生,能夠找到吧,只是到時候,不僅齊七涼了,山神早就涼透了。
作為一棵樹,齊七又有數(shù)不清的莖葉以及汁液。
不周……不周……人體有許多周到的地方,卻也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它會在哪里呢?
齊七百思不得其解。
小姑娘已經(jīng)睡著很久了,句芒坐在樹下,倚著樹,夜晚的時候,他讓春藤把小姑娘放下來一些,免得小姑娘受了風(fēng),又結(jié)了最柔軟的藤蔓為小姑娘蓋上。
自從被他的幾句話嚇到之后,玄夷就不知道哪兒去了,小姑娘身邊還有其他人跟著,但是不足為懼。
“小姑娘。”他看著安然睡著的齊七,神情淡淡的,一點(diǎn)不復(fù)平時的溫和,句芒平日里的氣質(zhì)是溫和、溫潤、溫暖占了一個中正且讓人舒適親近的態(tài)度,但是此刻的她,近乎于冷漠,像神,不像人。
“吾許諾?!彼溃骸八劳鲇肋h(yuǎn)離開你?!?p> 這是一個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的承諾,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就連古神,都不可能允諾生死,生死由天道,天道自有法則依憑,也因此被法則束縛,沒有什么可以違背。
生死非為人所能操縱之事。
玄夷在最開始的驚詫之后,只余下無盡的思考,春神句芒,最古老的神明之一,究竟是什么來頭,什么淵源。
句芒看起來是如此的普通,甚至情緒怪異,竟會為了小姐這樣一個小姑娘慌慌張張,反復(fù)無常,會直白地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也會藏著掖著許多東西,看起來不懷好意,相處之中卻又付出了真心,真心對待小姐。
真是一個矛盾的人,啊不,矛盾的神啊。
全心放在觀察句芒身上的玄夷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后又一道黑影逐漸靠近,然后化作人形,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玄夷,讓人一陣的頭皮發(fā)麻,玄夷警覺地回過頭。
“你是……”玄夷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的眼珠子瞪著那個朝他走來的男人,想要張嘴卻動彈不得。
男人穿著黑金的異族異袍,他掐住玄夷的喉嚨,不知做了什么,讓玄夷的雙目一片玄黑,仿佛被什么占據(jù)了理智一樣,男人松開手,玄夷全黑的眼珠就那么直直地看著他。
“休要打攪。”奇怪的是,男人生得這般俊美,即便皮膚蒼白得不似凡人,聲音卻沉而粗,與玄夷他們對比起來更是可以說難聽的要命。
玄夷僵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呆滯地回答道:“是?!?p> 男人這才轉(zhuǎn)身,化作黑影遁去,只是草間簌簌嘶嘶,不知是什么東西劃過行跡的聲音。
海域。
海神回歸之后,就一直在阿塔內(nèi)待著,其實現(xiàn)在的海域里就算沒有他,也能夠自己有秩序地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既然如此,他還操那心做什么,只是等那個原本的二祭司,現(xiàn)在的大祭司歸天之后,靈魂不會飄散于天地間,而是會來到他的手里。
這也是他同一個神討的人情。
海神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一手撐著臉,有些百無聊賴。
照理說,小姑娘該召喚他了,但是……遲遲的也不見消息,今日海域亂了起來,有異域的力量混進(jìn)來了,不過這天地本就需要重新洗牌,正好正好,免得他自己動手了。
“嗯……”海神著實有些無聊地沉吟。
“吾神。”自己從巨大的支柱邊游過,很是控制自己的巨大身軀不會撞到海神如今領(lǐng)地僅有的裝飾,他俯下巨大的頭顱伸到海神面前,“海域的事情真的無需去管嗎?”
海神看著他巨大的眼睛,自己雖然不說,卻是這幾個寵物里面較為沉穩(wěn)和冷靜的,他也是非常有責(zé)任心的一個,海神平淡地回看著自己的寵物,道:“接下來,會有一場傾覆天地的浩劫?!?p> 海神揭露了天機(jī),卻并不害怕天道會因此對他有什么懲罰,反正……海神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死在大祭司的軀殼里?
海神彎了彎眼睛,絕對是秉持著絕對的冷漠而生的寄宿體,但絕對笑起來,竟也意外地挺好看,他道:“阿塔能夠庇佑你們不被天道發(fā)現(xiàn),卻免不了這場浩劫,自己。”
海神對上那雙眼睛,“吾希望你們能夠活下來?!?p> 自己聽到海神的話,沉默了下,反問道:“那您呢?”
海神沒有回答,自己便喚道:“吾神?!?p> “神明終究會隕落的?!焙I竦故强吹煤荛_,這一回歷劫回來,他不再是那個廣而深的父親,他變得有些年輕,像是能夠與自己他們嬉笑打鬧的朋友。
見到自己瞪他的眼神,海神笑著擺擺手,道:“你莫瞪吾,吾說的也無錯,況且這一回的浩劫確然是……避無可避了?!?p> “吾神若想,又有何事不能成?!弊约嚎吹姆置?,他嘆了口氣,輕輕地甩腦袋,不讓海神的手落在腦袋上,似是生氣鬧別扭了一般看向旁邊,道:“只怕是吾神自己,不想再這么千年、萬年、千萬年無趣地活下去了吧?!?p> 這話聽得海神先是一愣,爾后呵呵地笑出了聲,他隔空點(diǎn)了下自己的腦袋,道:“你也無需傷情,海神有更替,不是吾,也會是他人?!?p> “哼?!北强桌锿鲁龊枚嗯菖輥?,自己也只能這般地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海神輕笑著撫了撫他的腦袋,道:“此番歷劫歸來,確實看透了許多事,我呀也終于看得明白起來。”
“鯤曾對我說,他有一次與句芒在海底飲酒的時候,曾討論過新神這種事情。”海神似是進(jìn)入了回憶中,他道:“鯤說,天地初成,古神身化天地萬物之時,萬物萬靈司掌的神明便都已定下,神明萬古不衰……”
“老朋友,沒有什么是恒久不衰的,就算是天規(guī)地則?!贝荷裰噶酥盖懊?,道:“你向前看,這里有一條河,這河水經(jīng)過的地方不知道它的源頭在哪里,只知道它上一個經(jīng)過的地方,而這河開始的地方就是古神,世上萬靈萬物就是這河岸泥沙,我們現(xiàn)在這里?!?p> 春神掰了一小塊水晶,扔到了前面仿佛是幻象一樣的在海中自己流淌著的河流的旁邊,離那個不知名的源頭差了一個小姑娘的身高。
“河水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但它將萬物萬靈混入水中帶去下一個地方,但是,泥沙不可能一直跟著水流走,有許多的會沉在半道上,但同時河水又會帶著新的泥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