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楊英年喊小濤，到他辦公室?！澳阏Σ簧险n呢？考慮好沒有？我給你做了人家工作，光我說沒用啊?！睏钣⒛赅嵵仄涫抡勗挘@是領導的工作，借故就不出來上課了，給了小高一個磨禿嚕皮的籃球，讓他組織。大伙把書包放地上，小高讓重擺，自己的放上面，還有誰誰……排隊投籃，大個在先。小江要先投。“等著——”小高把球給立民，立民先投。然后，小高說“正式開始。”小江投了兩下不中，小高說：“你沒腦子呀？飯桶?！毙〗€要投，小高小林小民上去摟他脖子拽他胳膊，踢他的腿窩兒。立民把球要過來，單手投，沒進去。小雄上前撿球，然后給立民，抽冷子小雄也投一個。小武不玩，抱著小明的腰，往前走，小明說：“別貼乎?！毙∶魍笸耍送?，倆人摔倒了，小民往兩人身上坐。小文拉起小武，“你就那樣讓欺負？”小武說：“沒有，鬧著玩呢?！薄澳闵笛剑心敲呆[的嗎？”“又沒咋的。”“那么窩囊呢？硬氣點，柿子專挑軟的捏?！毙×趾托「咭膊辉诨@球架子下玩了。人總要在沒優(yōu)勢的地方以外重新找到位置。他們從小樓里抬出氈墊子，拖到操場。他們練折一個跟頭，然后就趴在上面，又翻過來躺著。其他人要練。小高說：“咱們比，比一比，都排隊。”他走在排頭，“我先來?！彼字?，頭拱地撅起屁股，沒翻過去；小林和小雄掫他，翻了一個，帽子掉了；小高手抓帽子，要起來，小林說沒到地方，和小雄擠咕眼睛，倆人使勁掫他翻；小秀也上來，在后面掫，翻得不走直線了，翻到地上。小林他們撒腿就跑了，小高爬了幾下站起來，追，把小秀追回來，拉著讓他翻跟頭，小秀說不會，“不行，非得折。”“好好，我來。”小秀在墊子上翻。小雄回來，“罰我罰我。”亂翻跟頭，小濤跟著翻，互相推，互相撞。小勤給小民幾塊糖，讓他把立本弄來折跟頭，“推，壞他。”這時人家立本早已經(jīng)回家了。

　　立本先到后院，接老單爺來，為他推車。

　　老單早些年因病退休，來到女兒家，那時女婿已經(jīng)去世。女兒在去年也離開了人世，留下一兒一女。

　　“花養(yǎng)得不錯，花不在名貴，在養(yǎng)出精氣神兒?！被ㄈ鐭舯K，紫紅飛翅兒，粉嫩的燈籠穗兒，煞是喜人。老單喜歡春天，樂呵呵看花。他記道：“帝，本是花蒂，后指天帝，主萬物生長。人帝，以天子之名，行一己之私。帝，本不顯耀，不居功，是天道神物?！?p>　　花在窗前，窗戶雖小，滿眼是花，感覺就不一樣了。家有院兒，讓人安全；院里有花，“心花怒放。”

　　小林掐了一枝花，虛握在手里，小秋看到了，要摳出來，小林不讓她摳。小秋說我自己掐，小林使眼色不讓。小秋嚷：行你掐，為什么我不行？小林低聲說等等。

　　“它花未開汝先開，難得的鮮艷?。　崩锨鸂斘⑿χ颓囊黄饋砹?，小林看見他們，馬上躲開。

　　“春天是最好的季節(jié)呀。”

　　“秋天也好。”

　　“咱們這秋天涼，過了十一就蕭索了?！?p>　　“對對，——南方人喜歡秋天，晴朗少雨?！?p>　　“咱這夏天也不錯，不太熱?！?p>　　“熱的時間短?！?p>　　倆老人嘮著嗑。

　　“花看半開，全開就要落了。”賞著花兒。

　　“文不可以學而能，氣可以養(yǎng)而致?！闭f讓立本學太極。太極柔中帶剛，以柔克剛。由內而外，意念帶動作，動作帶氣息，內靜外動，調理呼吸，吐故納新……

　　“老王老王兒，騎馬挎筐兒……”小輝在門口看著小華念叨。小凡說：你說的不對。

　　小女孩們都來看花，單個的，結伴的，往返的，叫人的，都來看。男孩看一下就起“異心”，想推一下前面的人，又怕弄壞了花，不敢下手。小光說沒意思，小六說多好看。小杰說等夏天一大片，有的是。女孩不走，喜歡熱鬧，喜歡有個由頭聚一起，兜里揣著餅干，你吃我的，我吃你的。剩下的餅干，數(shù)一數(shù)，選一選，排一排順序，按順序吃。邊說話，邊吃餅干。男孩們看。

　　“走哇，過家家，”小艾說，“上我家?！表憫恼f“走，走?！贝蠡锖艉袈德狄黄鹑?。

　　進屋都上炕，小玉說把鞋擺齊嘍，有的鞋摔得遠，小玉用腳歸攏。小艾把餅干分給沒有的人。小梅不要，“一點兒不餓?！笨磩e人都拿了，她又要。沒有了。小艾把“庫存”給她了。小玉炕上撿一塊，“這是掉的?！毙“舆^來，遞給西院的小薇，“個兒大，多給一點兒?！毙∶氛f小薇：“別吃呀！明天還用不用了？”小薇說：“就吃一點?！毙“f：“吃吧，明天再說。”小秋問：“你還有？”小梅說：“人家沒舍得吃，像你呢！”小秋白了一眼，“吃了又能咋的，又不是你家。”“你媽……”小薇想說你媽不讓我們去你家，又不說了，小秋以為她罵自己，就挺脖子：“你媽！”

　　“玩過家家，”小艾說，“把被褥都拿下來?！毙≡抡f：“睡覺哇？”“大白天睡什么覺？咱們分幾家，用它們隔開。這是墻，知道不？”把被褥疊窄了，摞高一些。小梅問：“家里都擺啥呀？”小艾說：“啥，自己取，自己拿，喜歡啥用啥?！焙⒆觽兒衾怖才芟碌兀晾?，著急的光著腳，搶東西拿，有茶缸，有漱口杯牙刷牙膏，有雪花膏，撲粉盒，小鏡子，木梳，鐵殼暖瓶。小秋看來不及了，不下地，從炕上直接爬上柜子，搶了兩樣東西，小玉奪下，“別拿這個?！毙“瑪[手喊：“墻上掛的別動，大的東西別拿?！边@樣一說，凳子和墻上的東西才幸免被搬上炕?！斑@是炕，這么大點兒的地方，別啥都整啊。”大伙都回來坐下了，看主人，還啥沒有呢。小玉給一樣兒，小月也拿出一樣兒。小艾說：“夠了，不要那么多。”她轉動著頭，“娃娃哪去了？在誰那呢？”小薇給她送過來。小秋看了說小艾：“你的是女孩兒?！毙“f：“放個枕頭?！毙∞比ツ谜眍^，小艾說：“別拿真的枕頭啊，用手燜子就行?！毙∏锇阉龘尩囊恢皇謵炞舆f過來，小艾把娃娃的頭托起，放了手燜子，起來去拿爸爸的枕巾——孩子們的枕巾縫在枕頭上，爸媽的枕巾是活的，爸爸的還比較新，“用它當棉被，”疊了疊，“這樣正好，厚點?！鄙w上，“別著涼?！蓖尥薹拍?？幾個人意見不一，“放那絕對不行。”“炕頭熱?！薄翱焕锾珱?。”“窗底下不行，有風?！蹦脕砟萌ィ瑺幤饋?，小秋推小薇，“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毙∮癜淹尥弈媒o小艾，大伙各過各的，劃定自己的地方。

　　曉宇才回來，在路上遇到“事兒”。有兩個不認識的比他大的孩子攔住他，踢他，踹他。一起走的小全小家嚇得躲了一旁，不敢上。曉宇躲閃，挨了兩腳，胳膊左擋右擋，沒讓他們打著臉?！盎厝ゲ辉S跟人說啊?！睍杂钜郊仪皣烂C囑咐兩個伙伴。

　　曉宇進自己家院兒，聽屋里女孩兒亂戧戧的，不想進屋，扶著墻騎在車子上。他聞自己的手，幾個手指輪流貼近鼻子；撓了頭，手有股脂香，放在鼻子那品味。

　　小薇不玩了，回去；小秋說去廁所，也跟來。

　　小薇回家噘嘴叫貓，貓睡覺呢，警覺起身，瞪著眼睛過來。小薇說貓也不長啊，伸開手，手里有握碎了餅干，讓貓吃，貓一下一下舔。小秋說貓就這么大，不能再長了。貓很可憐，是母貓，有一段時間不讓出去，竇仁用籠子把它裝進去。小秋學小薇也伸手，貓弓著腰走了。貓貓，干啥去？貓不回頭地走。貓去倉房了。貓又睡覺去了。

　　曉宇手放進兜，兜里有餅干，掏出吃。小林小高來了，看他吃餅干，小林伸手要，曉宇說給你的呢？小林說放倉房讓耗子吃了，——我放上邊啦，梁子上！曉宇說你給耗子吃你就別吃。小高威脅：“給不給，不給我走了，我數(shù)五個數(shù)——”，曉宇下車，把褲兜里的碎的掏出來。小高瞪眼，“啥呀？我不要碎面兒！”小林說要。小高不高興，想了想，“碎的也行，來點兒?！睍杂钆呐氖?，說：“面兒也沒有了?！毙「邭夂吡吮亲幼吡?。小光來了，問：咋就走了？曉宇說：爬樹去了?！昂锿郏　毙×中?，看曉宇，“你咋那么恨他呢？”曉宇說：“他？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毙∮^來，笑問“上句呢？”看曉宇的臉變了，馬上就跑，小林喊：“吁，吁——”小林吃了小塊，把小點的也吃了，把面兒撒地上，雞聚過來搶，他很得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