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3

　　小秀說天熱啊。立民給小秀一毛錢，“買三分的?！?p>　　“三根？”小秀伸出三根指頭，眼睛請(qǐng)示立民。

　　“兩根，”立民耷拉下眼皮，說：“你不吃?！?p>　　“那哪能呢，哥不吃也得給弟弟吃呀，”小秀笑，點(diǎn)頭哈腰，“是不是？買仨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拿回冰棍，有一根下邊靠棍兒的地方化了，冰奶滑掉地上。

　　立民立起眼，“吃嘍——”“不行，下邊沾土了。”“不行，必須吃嘍，五，四，三——”“你看，拿不起來?！?p>　　立民笑：“我那根不吃，給你了?！?p>　　“哪能呢，我和小雄一根?！?p>　　小秀咬一口，再一口，“哎，行啦，沒了！”小雄喊，搶上來，小秀嘴不松開。小雄說：“我不吃了！”“給你，給你?！薄安怀?！”“真不吃？——給你吧?！毙⌒鄢粤耍⌒阈?，說“小美是冰棍兒就好了?！?p>　　小雄瞪眼：“去！扇你?！?p>　　小秀說：“扇……啪嘰呀?！?p>　　立民站起來：“我上趟廁所，你們?cè)僬覀€(gè)人。”

　　小蘑菇被叫來，剛錸野菜回來，手還臟呢，說：“不愿意跟你們小孩玩，沒意思?！毙⌒壅f：“誰小哇？”“你不比我小哇？”小雄說：“你有我高嗎？”“不能這么比，大就是大，哥就是哥?！?p>　　“你是誰哥？”立民背手回來。

　　“啊，民哥?！毙∧⒐睫D(zhuǎn)身，“咱倆不是還在一個(gè)班了嗎？來吧，跟小孩玩玩?！?p>　　“不行，每次不能低于五個(gè)?！?p>　　玩了五把。小蘑菇站起來，說：“都輸沒了?！?p>　　“不行，接著來?！蹦菐讉€(gè)人喊。

　　“沒有了。”小蘑菇翻兜，“你看沒有?！绷⒚瘢骸叭ソ枞??！薄吧夏慕柩?，要不你借我，贏了還你?！薄澳闼Ｎ遥俊绷⒚癯樗?。小蘑菇躲閃：“我都輸給你了，你還逼我玩?！毙⌒阏f他：“你才帶幾個(gè)來？”小雄說他：“糊弄誰呢，拿我們當(dāng)啥了！”踢他。

　　小明來了，拉小蘑菇，說：“我有啪嘰，你用煙盒兒換?！毙∧⒐絾枺骸澳窃趺磽Q？”小明卡巴眼睛：“煙紙啪嘰沒人玩，沒人要，照顧你一個(gè)換一個(gè)吧。”“那誰干吶！”“不干拉倒，那你就挨踢?！薄耙粋€(gè)換五個(gè)?！薄耙粋€(gè)換倆。”“仨?！薄熬蛡z?！薄按笄伴T，倆不換。仨！”“行，就這個(gè)仨，其它都倆?！彼麄冞@回到曉宇家院里玩。曉宇開始是站著看，后來也加入了，玩到輸沒有，朝小明要。小明贏了，倆兜鼓鼓的，一個(gè)兜里裝好的，一個(gè)裝差的。掏差的，10個(gè)，曉宇瞪眼看他，他又掏，20個(gè)，再加5個(gè)，曉宇生氣，“你那都是拿我的……”曉宇站起來，忘了有窗戶，頭磕窗戶角，疼得叫，拍窗框子，小明說：“肉能有木頭硬嗎？”曉宇氣得非要把這扇窗戶摘下來。媽沒在家，在的話又說“隨根兒”了。小明說那不是門，摘不下來。曉宇找螺絲刀子，擰下螺絲?！巴砩暇瓦@樣啦？”立民拍曉宇后背，“你挺有脾氣呀？”小林憋不住笑了，看曉宇氣紅了臉，趕緊轉(zhuǎn)身說這太陽太曬，摘小雄的帽子，小雄不讓，去摘小光的帽子，戴頭上，太小，給黃狗戴上。狗搖頭打磨磨，大伙笑。曉宇把帽子從狗腦袋上摘下，扔了，說：“你以為戴上帽子就是人兒啦？”小高來看熱鬧，說：你們戴帽子的，沒聽出來呀？曉宇說：你叭叭啥？伸手想摘小國的帽子，小國不讓，小蘑菇也不讓，一把搶了小秀的帽子扣小高的頭上。小高小光都生氣推搡曉宇，碰掉墻頭的磚，藏在墻里的蟲子爬出來了，有個(gè)有花紋，像老虎的。曉宇激了，罵。

　　老人說，修養(yǎng)是控制自我之火。

　　“來車了！”一臺(tái)拖拉機(jī)突突突開往合社。

　　小蘑菇往回跑，到各家告訴來柿子了。進(jìn)院，被門的釘子刮壞了褲子，露肉了。小五笑，那是他釘?shù)?，想讓女孩刮的。小五給小峰身上圍一塊布，剪后腦勺，說：“剃頭宣誓！”小峰頭不能動(dòng)，糾正說：“是剪頭。”柿子來了，“咋整？留一半？”“這成啥了，陰陽頭哇？趕緊剪?！毙∥寮舻母緵]有老司剪的好，但小峰就找他，就想留個(gè)形兒。

　　小正回家，用鋁水舀子舀水喝，說：“哥，快去買西紅柿，剛來?！毙“材每?，朝媽要錢：“給5毛?！薄百I多少？”“給多少買多少?！眿尡葎澊蛩念^，小安跑了。

　　合社外邊的賣菜棚前已“人山人海”。小峰在后邊擠香油兒。一個(gè)女的說：“后邊擠啥呀？”小峰一聽是小英，換個(gè)地方去擠。

　　曉宇看見人群中有一個(gè)縫，拍曉強(qiáng)的后背，說：“來，掫我。”曉強(qiáng)和小平一起把曉宇抬起來，從縫上壓進(jìn)去，擠進(jìn)去。曉宇把筐伸著，售貨的一個(gè)女的，看他，他也感到熟悉，女人接了他的筐。

　　賣菜棚，是木頭搭的。上頭、左右和后面釘?shù)哪景?，前面往里掀開兩面窗，柜臺(tái)是一根圓木橫著，正是腰高的位置，擠在前排的最苦。前排的人，肚子頂著木頭，被后面人和上面的人擠壓，身體上部分前傾，站不住。眾人都伸著手，遞著筐、兜，筐兜里面裝著錢，大家喊著，讓里邊賣貨的人接自己的。前排的更努力地伸著手，開始用乞求的眼神，希望里邊賣菜的下一輪給他稱。小五看著笑，罵：“這些豬狗！”從旁邊蹬上棚，從棚檐中間貼近柜臺(tái)的地方趴到人群上，人的密集，躲閃不開，也不知躲閃。小五喊：“都不要加楔兒?！钡紫氯苏f：“你咋這樣呢？”“咋的？”“你說不讓人加楔兒，你咋加楔兒呢？”小五說：“我可以你不可以。”趴在眾人頭上身上，伸出胳膊，買了一大兜子，吃一個(gè)，說：“不甜?！?p>　　小安擠在前邊，承受不住了，罵，“哎，你咋不接我錢？”賣貨的人伸著臟手說：“你們這么多的手，我們知道接誰的呀？下個(gè)接你的?！毙∮⒁矓D在前排，發(fā)出呻吟，“快接我的吧，不行了?！蹦樕系暮雇碌?。小五又伸手遞一個(gè)筐，喊：“哎！哎！”“喊什么喊！”賣貨那女人是北邊的寡婦，她這回要接小安的錢和筐。小五在人上蠕動(dòng)，伸長(zhǎng)胳膊，把筐伸到女人的手上。

　　“我是先排的。”小安喊。

　　“是他先排的?！睌D在旁邊的小蘑菇向人證明。

　　那女人推開小五的筐，接了小安的?！捌菩^子。”小五從牙縫里兩個(gè)兩個(gè)迸字。女人低頭給小安收柿子，小五繼續(xù)說：“破鞋——頭子?！迸思s完秤，遞給小安，就去做收拾的活。小五把筐伸到最前，揮動(dòng)，揮到里邊一個(gè)男的胸膛，那人奪下筐，從人們的頭上扔出，人都低縮了頭，不喊了。小五溜滑下去，小波撿了筐給他，他接過來，一甩，把筐甩了老遠(yuǎn)，“自己整去，我他媽該你的呀？”“你不整拉倒，扔我筐干什么？”小五不敢和小波真激眼，他知道小波有親戚，那個(gè)疤瘌眼和他平輩。小峰不清楚怎么回事，說笑：“拿誰當(dāng)土鱉呀，人該你的呀！”小波撿回筐自己去擠。

　　春麗站后頭，掏翻褲兜，她的五毛錢掉地上，人們踩了。人一齊退后，又?jǐn)D向前，一個(gè)小子撿起錢，抖了上面的土，用手擦，春麗一把奪回來，“是我掉的?！蹦侨算读税胩欤创蝴惖母纱鄥柡艃?，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