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低落時,有了無數(shù)的禁忌。楊英年不能聽說“離開”,“躺下”,“有病”。家里人說錯話,來人說不好,他就不高興,發(fā)激歪。楊爸問:“有藥嗎?”“藥有,”楊媽說,“藥拿來一堆,沒有好使的?!笔獠恢?,你給的,是不是他想要的。
楊英年飯也不吃。
楊英年他爸在老中青三結(jié)合時恢復了官職,不再是原來沒人搭理的人。他曾頭上被戴過高帽兒,脖子掛過洋鐵桶,兒子還和他劃清界限了呢。經(jīng)過運動后,他的臉變得寬厚,眼皮和下頜都垂著,說話也不直接說了,不提過去的事。他既然是有身份的人,就不能直接過問具體的人和事,說老婆子:“你去問問玉茹,他們之間是不鬧矛盾了?!?p> 媽心疼,勸兒子吃飯。楊英年說不吃?!澳牟皇娣??”“渾身沒勁兒?!薄耙膊话l(fā)燒哇。”“哎呀,你別問了?!?p> 玉茹的弟弟小順來,悄悄跟姐夫耳語。
“在哪?”“在西南邊,我領(lǐng)你去,包治百病?!?p> 吃了飯,倆人騎車走,很遠。路上,小順勸姐夫別當老師了,回廠里得了。楊英年喘著,“馬上提了?!薄袄蠣斪诱f話了?”“不用他,靠我自己……”后來,小順跟姐姐說這事,姐說他那樣兒,啥不得他家老爺子出面,老爺子不說話他一輩子也提不起來。
一棵樹,特別高大,原來這還有一座小廟,后來小廟扒了。這邊旱,加上蟲災,別的樹都沒葉了,就這棵樹一直有綠葉。神!樹下有螞蟻爬來爬去。
他倆在樹下放好碗,倒上酒。小順說:“得跪下?!睏钣⒛昊仡^看看沒人,跪下了,心里說“上天保佑!”眼時不時看著碗里?!伴]上眼,”小順說,“心里許愿?!?p> 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曬了大半天,跪得骨頭軟了。
小順他偷偷向姐夫碗里放兩粒土,姐夫真當討得藥了吃了。
楊英年信了,“討著了。真的!得子啦。”楊英年關(guān)門跟媳婦在被窩里用起勁來,“大白天的干嘛……你身體虛,別……”“別說話,好使,真的,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