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喜對顧潛和云袖剛翻涌出的八卦之心,在見到坐在條案另一側(cè)準(zhǔn)備為眾人沏茶之人時,瞬間被另一番情緒打斷。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名義上的輔手高橙兒!
貳喜險些沒控制住看到高橙兒之后的面部表情。
至于高橙兒,平靜無波,就像不認(rèn)識貳喜。
柳施瑤剛將貳喜拉近一步,長案一側(cè)的顧以嵐搖了搖手中的玉骨扇,彎起嘴角悠悠開口:“哦?竟能得徵舟夸贊?那正巧,不如請茶師沏上一盞茶,讓我等也有幸品鑒一二?”
呵,裝腔作勢。說得你毫不知情一樣。
貳喜忽覺拉住自己的手緊了緊,就聽柳施瑤溫言道:“品茶也不急于一時。我瞧著茶師面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好?不妨坐到我身旁稍事休息。”
柳施瑤竟這般體恤人?
柳施瑤為何這般好心姑且不論。這么多大佬盯著,貳喜如何說得出需要休息的話?
“謝柳小姐關(guān)心,婢子并無大礙?!?p> “既無大礙,那便開始吧。今日侯爺也在,不若就沾侯爺?shù)墓?,沏盞飛雪銀針吧?!鳖櫼詬拐f罷,看向顧潛,“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顧潛言簡意賅:“可?!?p> 盡管得了顧潛的首肯和顧以嵐的示意,貳喜還是先暗中偷看了高橙兒一眼。畢竟當(dāng)著顧炎峻的面,直接被人換掉,以高橙兒的性子,指不定面色多難看。然而出乎貳喜的意料,高橙兒不但神色平靜地沒有絲毫變化,甚至起身時還對貳喜點(diǎn)頭行了半禮,然后乖覺地退到紅泥小爐旁扇風(fēng)燒水。
嘶,這個情形,難不成高橙兒被人穿了?還是打算沏茶途中再給自己使絆子?
貳喜按捺下心中顧慮,移步到高橙兒先前的位置,對大佬們恭謹(jǐn)行了一禮,正襟跪坐在蒲團(tuán)上。
然而不知是貳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是頂著大佬們的注視,高橙兒也不敢有小動作。一盞茶沏下來,順利地出乎貳喜所料。
“這當(dāng)真是飛雪銀針?為何不同于以往飲過的滋味?”柳施瑤喝下一口,好奇地看向顧潛和顧以嵐。飛雪銀針是顧潛的心頭愛,而顧以嵐是最為愛茶之人,自然能道出好壞。
顧潛面具下的神情貳喜看不真切,只隱約瞥見顧潛面具下緊繃的薄唇抿了抿。
顧以嵐三口飲盡杯中茶水,見顧潛仍未有開口的意思,這才出言解釋。
“灼如巖漿,凉若寒泉,這才是真正的飛雪銀針。整個五國,能將飛雪銀針沏出其精髓之人,不足雙手之?dāng)?shù)。即便是侯府中,也僅有徵舟一人能沏出其味。柳師姐到我侯府之際,恰逢徵舟外出訪友,故而才一直未能品嘗到真正的飛雪銀針?!?p> 顧潛放下空杯,抬眼看向貳喜,面具下的唇角輕勾:“如今,我侯府又多出一位技藝超絕的茶師,師姐當(dāng)真好眼光!”
是自己多心了嗎,怎么感覺顧潛話里有話?
“比起眼光,我倒覺得是因我運(yùn)氣極好。”柳施瑤將上半身傾倚向長案,銀鈴叮當(dāng)脆響中望著貳喜燦然一笑,剎那間就似有千萬桃花徐徐盛開,“才得以讓我一眼就相中了茶師?!?p> 如果不是久經(jīng)顧以嵐那非人容貌的錘煉,恐怕此刻的貳喜已被這笑靨晃花了眼。
“小姐運(yùn)氣向來都是頂頂好的。不過也可見侯爺府中能者倍多,臥虎藏龍?!?p> 耳邊傳來宛如銀鈴般清脆的嗓音,貳喜下意識望去。少女一身水綠衣著,五官如同一朵綠菊,清雅中帶著艷麗。說話間,見貳喜向自己望來,柔柔一笑,一雙眼頓時彎成了兩輪月牙,讓人一見就能受其感染隨之微笑。
貳喜不禁感慨。不愧是在前有柳施瑤的情況下,仍能讓顧潛傾心之人。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才明悟兩人暗地里的關(guān)系,總覺得云袖附和顧潛的話語,意有所指的樣子。
“嘁!不論你們?nèi)绾未蹬?,與小爺而言,同樣是小小一杯,茶水不咸不淡,終究不如酒水來得過癮!”大大的“嫌棄”明晃晃寫在砸吧著嘴的顧炎峻臉上。
當(dāng)著顧潛的面嫌棄顧潛的心頭好,這位的膽是真的夠肥的。
豈料,顧潛聞言非但沒有不悅,甚至還心情頗好地笑道:“炎峻就是炎峻,還是這般心直口快。”
顧炎峻面色一喜,正想借機(jī)命人搬些酒水上來,就被顧潛止住:“不過,炎峻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品茶,酒水留著晚些午膳再飲吧?!?p> 顧炎峻聞言,神情郁結(jié)地暗道可惜。
兩人之中的顧以嵐把玩著茶杯輕笑一聲:“要我說,還不如允了他自飲酒水。此等好茶給他喝了,也不過是牛嚼牡丹,平白浪費(fèi)?!?p> “老三你什么意思?你說誰是牛?”
顧以嵐輕輕一瞥,不言而喻。顧炎峻氣得咬牙,卻似無可奈何。
“說到午膳……”柳施瑤抿下一口茶水,水漬將紅唇浸染得愈發(fā)嬌艷欲滴。望著貳喜的明眸柔若秋水,微微一笑間層層桃花齊齊綻放,“我與茶師一見如故,不如午膳時茶師與我們同席可好?”
笑靨如花的美人發(fā)出邀請,殺傷力屬實(shí)不低。貳喜不由深吸口氣,感覺自己全身血液就要往頭臉涌去。正不知如何開口,無意瞥見顧以嵐微微蹙起的眉頭,驀然回神,熱涌的血液瞬間涼了下去。
嚴(yán)格算起來,這還是自己和柳施瑤第一次正式見面。兩人的交談接觸也并不多,如何就對自己一見如故甚至相邀同席?
顧炎峻趁著貳喜還沒應(yīng)下,忙勸阻:“柳師姐,此舉不妥。這人,她豈能與……”
“無妨,既是師姐開口,想來……茶師定然不會拒絕?!鳖櫇撋ひ舻统琳Z氣溫和,卻不容抗拒地打斷了顧炎峻的話,也堵了貳喜的退路。
顧以嵐捏了玉骨扇在掌心敲擊:“那不妨讓焚琴和苾菀,還有云袖和憐珠他們也一道入席,正好人多熱鬧?!闭f著,笑問顧潛,“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顧潛將杯中最后一口茶水飲盡:“甚好?!?p> 當(dāng)日云錦亭隨口就收走翠香一條人命之人,今日竟變得這般好說話?貳喜一面思忖,一面為顧潛斟上茶。再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顧以嵐身后的疤面男子。原來他叫焚琴。
顧以嵐側(cè)過頭喚來苾菀,悄聲吩咐了幾句。
苾菀面無表情領(lǐng)命離去,顧以嵐轉(zhuǎn)頭對顧潛道:“既然多添了幾人,我便讓苾菀吩咐下去多備些飯菜?!?p> 顧潛頷首,并未多言。
茶席結(jié)束。仆役們輕手快腳將長案搬下,換上紅木圓桌。去而復(fù)返的苾菀趁著眾人落座時暗中往貳喜手里塞了個什么。貳喜看了眼苾菀仿若無事發(fā)生般繞過自己在李憐珠和焚琴之間的位置坐下,滿腦疑惑地垂眸掃了一眼,是一粒小指蓋大小的褐色丸子。
假意輕咳抬手,將丸子放在鼻下聞了聞。藥味撲鼻。
貳喜捏著手心的藥丸,眨眨眼。
什么意思?宴席有問題?有人要暗害自己?誰?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