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衡域的八位神尊,甚至連璃情都不知道的是,覆在發(fā)絲之上的時空之術,因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及消散,與雙生蜚蜚一道被藍色粘液消融,轉化為微不可查的淡金能量。與其他蟲族能量一起,經由粘液底部紫色半球物體吸收,通過無數(shù)藤蔓交纏的管道,匯入兩枚孕育中的蟲卵。
十年時光,較之萬年,只如一瞬。然而就這戰(zhàn)前準備的短短十年,發(fā)生了兩件較為重要之事。
其一,當日定下計劃后,闕成特地隨南術跑了一趟南術宮。不但向璃情請教了時空之術,更竭誠邀璃情前往戰(zhàn)場后方臨時宮殿,商討將時空之術融入諸天六合陣一事。璃情略一思忖,欣然而往。
其二,同樣是當日事后,影照回到與獒瞰的臨水瞰影宮便腹痛發(fā)作,隨后誕下一對頗為難得的龍鳳雙生子。因影照憂心獒瞰滅巢之行,神思不寧之下險些導致雙生子胎死腹中。
蟲域入侵的第一萬三千五百八十七年。八位神尊按事先約定,三人留守衡域,五人踏上傳送陣,開啟剿滅蟲域巢穴之戰(zhàn)。
眼見傳送陣中五人的身影消散,闕成一面?zhèn)髁钕氯?,全面開啟戰(zhàn)場中這十年布置下的改良后的困陣圍龍和防護陣,一面掐訣喚出幻影光幕。
光幕中某處空間一陣扭曲,五人的身影從中出現(xiàn)的同時,周遭原本井然有序的蟲族驀地一頓,而后便如聞腥之鯊,蜂擁而上。即便五人并不戀戰(zhàn),一心沖往裂縫,也足足耗了兩個時辰才遁入虛實迷離的時空裂縫,徹底消失不見。
闕成松了半口氣,轉頭見璃情仍望著幻影光幕出神,按捺下心中的忐忑輕聲寬慰:“放心吧,此行出動五位神尊,更有衞畄神尊領隊,定然能全勝而歸?!?p> 璃情回過頭,唇角微勾,露出的淺淡笑意險些晃花了闕成的眼。
“我并非擔憂他們,只是在想如何讓時空之術與諸天六合陣融合得更為契合。方才想了個法子,也不知是否可行。”
闕成頓時眼睛一亮:“哦?又想到新法子了?走走走,咱們路上邊走邊說!”
兮陳手伸到一半,闕成已拉著璃情商討著陣法漸行漸遠。
身旁的大師姐見狀嗤笑一聲:“好了別看了,人家壓根都沒正眼瞧過你。小師妹你呀,還是莫要執(zhí)迷不悟了?;仡^看看咱們三師弟,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模樣比起璃情雖差了十個衡域,但勝在對你癡心一片,更不拈花惹草招蜂引……誒你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嘖,三師弟你好歹也……三師弟你去哪?”
見自家一貫不著調的大師姐追著三師弟和小師妹離去,二師兄頗為無奈地沖夢妧和影照拱手行了一禮:“二位神尊,晚輩先告辭了?!?p> 南術的幾名弟子一走,半大的堯笙也待不住了,扯了扯影照牽著的手:“娘,咱們也回去吧。二妹和三弟醒來若是見不到你,定然又要哭鬧了?!?p> 影照望著光幕的眼珠動了動,愁眉緊鎖著深深嘆了口氣,這才轉頭沖堯笙笑了笑:“好,咱們這就回去?!?p> 影照正要轉身,看了眼依舊癡望的夢妧:“夢妧,小女安吉和幼子厭彌出生至今你還未曾見過,可要與我到臨水瞰影宮坐坐?”
夢妧回神,牽起唇角勉強笑道:“嬋饈釀尚未釀好,我便先不去了。來日得閑,我再叨擾?!?p> 影照聞言并未勉強。二人相互道別,各自帶人離去。
南術衞畄五人離去后,衡域戰(zhàn)火連綿,卻只是依舊。直到三年后的某一日,無數(shù)蟲族忽然統(tǒng)一狂暴。若非事前就開啟了防御法陣,衡域的損失將無法估量。
即便如此,依舊有近半修士在這場狂暴中喪命,就連高階神祇也死傷慘重。如南術門下,統(tǒng)共四名弟子,便有三名當場死于蟲族狂暴。唯獨最小的弟子,雖肉身重傷不愈,幸而神魂離體誤打誤撞入了魂道,才得以茍存。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在這場持續(xù)了半年的蟲族暴動中,除了三位留守的神尊,便屬璃情一騎絕塵最為矚目。其憑借日益純熟的時空之術,孤身殺敵來去無蹤,所過之處盡是蟲族的殘肢斷骸。衡域修士雖面上拍手稱快,內里卻無不膽顫。
半年后,時空裂縫出現(xiàn)異動,開始緩緩縮小。隨著裂縫縮小,狂暴的蟲族漸漸衰敗。
在修士一掃頹色力壓蟲族之際,衣衫破損面色蒼白的南術帶著重傷昏迷的獒瞰從時空裂縫中飛遁而出。不出片刻,時空裂縫驀地爆出灼目紅芒,卻又在頃刻間湮滅。
與紅芒一道湮滅的,還有裂開了一萬多年的時空裂縫。
那一瞬,南術似有所感,頓在原地。渾身顫抖,嘴唇咬出血痕,南術依舊強迫自己不轉身不回頭。
灼熱的風從身后撲來,撩動凌亂的長發(fā),如衞畄在蟲域那頭的時空裂縫前突如其來擁抱和耳邊的話語,令南術惘然無措。
‘你帶獒瞰回去,生還幾率更大。別急著否認,我早就看出你我那次比斗,是你有意相讓。那日比斗,看似我贏了,實則卻輸?shù)脧氐住!o畄抬手從胸前劃過,將滿臉驚愕的南術和昏迷的獒瞰狠狠推出,‘答應我,往前走,莫回頭。守護衡域和……我義無反顧!’
無聲的眼淚滑落臉頰,被熱風卷走,不知飄落何處。
時空裂縫的徹底閉合,以及剿滅蟲域巢穴的南術神尊帶著昏迷的獒瞰神尊歸來,使得不少修士顧不上自己身處戰(zhàn)場,當即掏出傳訊法器將此特大消息傳播開來。
得到消息的闕成、夢妧和影照相繼趕來。
從南術手中接過昏迷不醒的獒瞰,影照來不及詢問緣由,先將人帶了回去。闕成晚來一步,只瞧見影照帶著獒瞰匆匆離去的背影。正要開口詢問,就聽見身后遙遙傳來夢妧由遠及近轉瞬而至的欣喜嗓音。
“聽聞你們回來了,時間匆忙,只夠我釀好一壺嬋饈釀。慶功……”夢妧腳踏一片金色樹葉,一手托著剔透靈巧的云枝壺,一手捂著心臟狂跳的胸口,落到闕成身旁。抬眼看見南術孤身一人,緋紅暈染的笑臉頓時凝住,“怎地,就你一人?懷殷遂落他們呢?……還有衞畄和獒瞰呢?”
見南術望著自己手中托著的云枝壺一時無語。夢妧狂跳的心臟一滯,強撐笑顏:“他們,他們可是受傷頗重,所以先回各自神宮調息修養(yǎng)了?也好,就這一壺嬋饈釀,定然是不夠你們分的。給我些時日,待我多釀幾壺,尋個良辰吉日,再為你們好生慶功!”
南術看著夢妧通紅的眼眶,不忍戳破其自欺欺人的話語,跟著扯起嘴角:“無妨。他們,暫時,先不回來了。你有足夠的時間,釀足夠多的嬋饈釀?!?p> 眼淚滾落,被夢妧狠狠抹去:“好,這就好。懷殷和遂落那兩個酒鬼,若嬋饈釀不夠,他二人怕是又要打起來。我,我先回去釀酒?!?p> 話音一落,夢妧便迫不及待轉身招出金葉騰空而去。
望著夢妧狼狽的背影,闕成面沉似水,好半晌才開口:“他們當真都……?”
“是?!?p> 南術合上眼,面容看似平靜,嗓音卻滿是自嘲的哀涼。
“不愧是能成長為一域之物,不但懂得示敵以弱逐個擊破,更有將我等囚在蟲域吞噬之念。懷殷和遂落大意被困,即將被吞噬之際燃爆神體重創(chuàng)巢穴。獒瞰施展秘術雖一擊即中,卻也遭到巢穴反擊,重傷昏迷。至于衞畄……”南術頓了頓,“為了不給巢穴茍延殘喘的機會,為了摧毀時空裂縫,更為了讓我和獒瞰順利逃離蟲域,在時空裂縫前……”
闕成望著完好如初的空際一時無言。半晌后,才斟酌著開口:“有件事,雖說你遲早會知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