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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荀川愁眉苦臉的模樣,方知有沉著臉,默不作聲。
半晌,見荀川的擔(dān)憂之色達(dá)到高點,眉間皺得鼓出個小包來,方知有忽然哈哈大笑兩聲:“瞧你,沉穩(wěn)何在!”
荀川連忙松了口氣,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拳,竟直接將那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的手臂打脫臼了。
“疼疼疼疼,疼死我了……”方知有連忙捂著,齜牙咧嘴又不敢大叫出聲。
荀川捂嘴一笑,沒好氣道:“該!叫你嚇我!一百多斤的人了,這么幼稚!”
言罷,伸手一擺弄,便將他骨頭接上:“才開了四輪,一下沒控制好力道,出手重了些!”
“四四四,四輪?”方知有活動著手臂愣神看他,驚異道:“大哥,你這速度也太快了些,我入院三年多,至今也不過才破了頂輪而已。”
“你是窮鬼,哪能跟我比?!避鞔ㄍ鶋呉豢?,調(diào)笑道。
“這不……還好遇到您,帶小弟發(fā)發(fā)財,否則光靠著賣那破符,我可真不知要窮到何時。”方知有觍著臉恭維道。
“少來!”荀川擺擺手,阻止了他的屁精行為,道:“快說說,賣了多少?”
“你讓小弟每張賣五枚昆岡錢,我跟表弟說賣六枚,每張讓他抽五十麗水錢,他便真的照這個價格出了?!?p> “當(dāng)真???”荀川一喜:“可還容易出手?”
“那還用說!鐵木底符本就少,何況是幾乎滿符力的!這回比上輪還快,我一盞茶都沒喝完便賣得精光!”方知有竊喜道。
“那就好,那就好……”荀川抱著胸,深深呼出一口氣。
通常五成符力鐵木符便相當(dāng)于十成桃木符,若符力超過五成,便是在靈符原有的威力基礎(chǔ)上作進(jìn)一步提升。
但鐵木符一般只供紋師樓,只有一些地位特殊,修為較高的內(nèi)宗弟子,才能偶爾從紋師樓弄來幾張,數(shù)量極少。
“表弟讓我問問,能否三天內(nèi)再弄一千張來,他還主動給了我們一千份的草木精華……”方知有一揮手,桌面上又?jǐn)[出了幾大瓶。
荀川略帶冷意嗤笑一聲,搖搖頭道:“你這表弟真是喂不飽!實話告訴他也無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不會再做,這些錢應(yīng)該夠用上一陣,等什么時候沒錢了再說吧?!?p> “我……”方知有語氣一滯,看著荀川那堅決的樣,只好點點頭。
“凡事不可操之過急。該收手時就收手,只有這樣才能細(xì)水長流!否則惹人眼紅,你我都討不到半分好處!”荀川略帶警告意味地道。
想了想,他又揮手將草木精華收起:“精華先放我這,下回便不用找你拿,也方便一些?!?p> “行,聽你的!方才是我太心急了?!狈街杏昧c點頭。
他起身大袖一甩,足足五千一百多顆昆岡錢,如小山一般堆在地上,發(fā)出的玉光竟隱約能將房間照亮。
“三七開!我拿三千五百八,余下的歸你。”
“別別別!”
荀川正要收錢,方知有一聽連忙拉住他袖子,搖頭道:“我只是跑個腿,不值這么多。五百,只要五百,于我足夠了!”
見荀川呆呆地看著自己,方知有又用力點點頭,補(bǔ)充道:“真的!”
“怎么,嫌這錢拿著燙手不成?”荀川往后退了兩步,靠在墻上看著他,臉色微微陰沉,顯然有些不高興。
方知有苦著嘴角嘆了口氣。
半晌,只見他眼神堅定地后退一步,拱手抱拳行了個禮,語氣深沉道:“荀川!說心里話,你能把我當(dāng)兄弟,我心中萬分感激!若不是你,別說五百昆岡錢,就是五百麗水錢我都要攢三年!如何還敢過分奢求!”
“一開始說要三成,只是因為壓根沒想過能賺到這么多!我方知有臉皮再厚,也找不到理由說服……”
荀川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頓了頓,他走上前去,一把摟住方知有的肩膀:“你要真當(dāng)我是兄弟,就不要計較這些。修煉需要消耗的資源巨大,五百昆岡錢絕不夠你開出七輪三脈!”
“可是……”
“我還等著跟你一道參加開春的下宗內(nèi)選,一起進(jìn)內(nèi)宗呢!”荀川莞然一笑。
方知有放下拱著的手,看著荀川的笑容,只覺溫暖更甚那頭頂?shù)娜栬b七分!
“我?內(nèi)宗?”方知有似乎從沒想過這件事。
見他這幅樣子,荀川忽然松開手,抱胸道:“我荀川,不交那志氣消沉,自慚形穢的朋友!若不上進(jìn),你我從此一拍兩散,今后不必再見!”
看著他那副嚴(yán)厲的模樣,方知有忽然意識到,自己三年來似乎一直渾渾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而此刻,他仿佛在荀川眼中找回了初入院時那個曾雄心壯志的自己。
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熱淚盈眶。
“好!我可不是那翻不了身的臭魚,說好了,一起進(jìn)內(nèi)宗!”方知有擲地有聲道。
荀川拍了拍他的肩,拿走屬于自己的七成,足足三千七百八十昆岡錢。
方知有出了門,往狩院行去,他準(zhǔn)備買齊三元丹好沖擊七輪三脈。荀川則選擇跳窗離開,往內(nèi)宗而去。
“接下來要做三件事。先去購買附帶鎖靈陣法的乾坤袖和初級化仙丹,這兩者只能在內(nèi)宗的兌換處和紋師樓買到。而后去一趟聶兄那,最后去找花師姐?!?p> 荀川有些激動,不禁加快了些腳步。
一路上有弟子認(rèn)出他來,打了招呼詢問去向。他便坦言到內(nèi)宗去找花師姐,問個安。
隨后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翩然而去。
下宗雖不如外宗大,卻比符院大了不少。時辰還早,荀川沒有著急,到處逛了一圈,聽著下宗的師兄們說些有的沒的,借機(jī)多多了解一番形勢。
果然,不多時,他便見有人手中拿著他做的鐵木符,跟旁人說著什么。
“幾位師兄在聊什么呢?”荀川一臉大方之相,自來熟般靠近拱手道。
他收了腰牌,沒人能認(rèn)出他是誰,加上袖口乾坤袖紋印,便自然將他當(dāng)成了下宗弟子。
那人回禮后,略帶疑問道:“這位師兄有些面生啊……”
“我姓荀,單名一個川字。正巧路過附近,見幾位師兄在此論道,風(fēng)度翩翩,儀表堂堂,只瞧一眼,便覺微風(fēng)拂面,這才忍不住上前搭話,還望諸位莫要見怪!”荀川照面先拍了個馬屁。
幾人聞言,十分受用,連忙拱手說著“不敢當(dāng)”。又聽那手持鐵木符的弟子道:“看來……荀師兄還沒聽說吧?”
“嗯?聽說什么?”荀川故作不知道。
男子上前兩步將他拉近了些道:“瞧我手中拿著的是什么!”
荀川接過,用手摸了摸,而后微微一驚:“鐵木符!好濃的符力?!?p> “正是!”那男子將符拿回,用力說道。
“昨日聽聞有人在賣滿符力的鐵木符,我急忙中斷修行,擠破了頭才搶到區(qū)區(qū)兩張?!?p> “師兄運氣不錯啊!”荀川一臉羨慕道:“不知能否出讓一張給我?!?p> 那人一滯,沒想到荀川如此直接,卻毅然決然地?fù)u頭拒絕。
荀川不放棄地比了個手勢道:“十枚昆岡錢如何?”
“十枚?”那人嗤笑一聲:“喏!這位竇師兄,方才出二十枚我都沒賣!”
“二十枚?”荀川一驚:“哪能值這么多!”
“本身價值確實沒這么高。但物以稀為貴,咱們又沒紋師樓的長老師父,能弄到幾張自然當(dāng)成寶貝,哪兒能就這么賣了!”
“說的也是……不過,不知師兄這符是從哪位長老手中購得?”荀川又問道。
“此符非長老所出,乃是程師兄在賣!他只說制符之人身份很高,不愿透漏,也讓大家別四處說道,否則以后再想買就難了?!?p> “程師兄?不知是哪位程師兄?”荀川追問道。
那人指著不遠(yuǎn)處以為穿著藍(lán)色錦袍的男子道:“就他唄,程師梅!”
“程師梅?”荀川心中默念,之前聽方知有說過,他那遠(yuǎn)房表親姓程,多半便是此人無疑!
“上回程師兄還賣過桃木符,也是幾乎滿符力,效果極好,可惜我去晚了,沒趕上!”男子顯得有些懊悔。
荀川瞇著眼道:“你說有沒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他自己做的?”男子忽然一笑:“這可是鐵木符!程師兄的修為雖比我們幾位要高些,但以純?nèi)馍碇Γ烙嬕部巢粍予F木吧?更何況此符如此優(yōu)質(zhì),若非專業(yè)制符之人,想要制出絕無可能!”
“照這么說,多半真是某位長老的手筆!”
“說來也怪,身為長老,為何要去做這東西……而且賣的價格也不貴,這么缺錢嗎?”男子茫然地嘟囔道。
荀川搖搖頭,拱手告辭。心中無比后悔,早知道就賣得再貴些才是。
一路來到兌換處,荀川花了足足八百昆岡錢買了個一丈見方內(nèi)附鎖靈陣法的乾坤袖。又將原本的乾坤袖還給宗門,換了五十昆岡錢回來。
而后去了紋師樓,花了一千四百昆岡錢,買了兩顆初級化仙丹。
他準(zhǔn)備拿一顆給聶豫荊,雖然乾坤袖不值錢,但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該大方的地方,荀川從來不會小氣。
幻輪,七輪之中唯一一個必須使用丹藥才能開的命輪。
荀川全靠丹藥只是圖快,本質(zhì)相同。這也是大部分弟子的做法,純粹為了節(jié)省時間。
內(nèi)宗弟子大多開了六輪三脈后,便會接一些宗門任務(wù),以賺取貢獻(xiàn)度或昆岡錢用于購買初級化仙丹。
七百昆岡錢可不是小數(shù)目。許多下宗弟子拼命一整年,也才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存到這些。
荀川知道聶豫荊住哪,那日在內(nèi)務(wù)處領(lǐng)取物資時,他曾見過內(nèi)務(wù)處長老給聶豫荊的牌子。
下宗共有五苑,最高一級為秋暝苑,僅供下宗最強(qiáng)的十位弟子和長老殿及紋師樓的執(zhí)事長老居住。
其他四苑依次為新雨、松間、竹喧和春芳。
按仙骨排名,中上品仙骨居于新雨,下品仙骨和其他普通長老居于松間,中上品靈骨居于竹喧,春芳則是下品靈骨及外宗晉升弟子的居所。
荀川若晉升內(nèi)宗,屆時也將入住春芳苑。
他不想問路,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外宗弟子,無端受人白眼,倒不如自己找找。
好在運氣不錯,路過的第一個苑門,牌匾上便寫著新雨苑三個大字。
各苑并非宗門事務(wù)處,所以無人看守盤問,荀川自然也能隨意進(jìn)出。
與符院一樣,各房間都掛有自己的牌子。新雨苑不算很大,只有寥寥數(shù)十間屋子,仙骨弟子畢竟數(shù)量稀少,其中近乎一半都是空置。
尋摸了一會兒,只聽吱呀一聲,忽然有房門開啟,一個男子從中走出,看側(cè)臉十分面熟。
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正好與荀川打了個照面。
“是你???”那男子一愣,上下打量著荀川,眼神充滿玩味之意。
“尤亮?”荀川笑了笑,靠近了些拱手道:“亮兄近來可好?”
可緊接著,他驀地從尤亮眼中看到一絲不屑。
頓了頓,尤亮不僅無意寒暄,反而笑道:“進(jìn)了宗門還這么沒規(guī)矩,外宗弟子見內(nèi)宗弟子一律稱呼師兄。還需要我教你嗎?”
荀川一怔,一時語塞不知說什么好,便杵著看他,一動不動。
見荀川不言語,他又譏笑道:“換了身新行頭倒有幾分人模狗樣!你一個外宗弟子,到我內(nèi)宗做甚?而且還跑到新雨苑來,誰教你如此隨意?嗯?”
荀川自知熱臉貼了冷屁股,也提不起興趣與他口角拌嘴,便一言不發(fā)地點了點頭,徑直側(cè)過身子給他讓開了路,不愿爭執(zhí)。
可尤亮卻不罷休,連問三個問題,荀川卻跟啞了似的,這讓他更為反感。
只見他眉頭一緊,走上前道:“瞎了只眼,莫非舌頭也短了不成?睜開你那唯一的右眼瞧瞧清楚,這兒可是仙骨弟子的居所,是你一個下品凡骨該來的地方么!”
荀川見他不禮貌,心中升起怒意,忽而皺起眉頭,冷冷道:“宗門可有哪條宗規(guī)寫明下品凡骨不得入內(nèi)?”
尤亮眼神一狠,摸摸下巴嗤笑道:“并沒有!”
“既沒有,我愛來不來與你何干?”
“宗門沒有規(guī)定,但我有規(guī)定!如何?”
“你規(guī)定?”荀川呵呵一笑,微微瞇起眼睛:“我此番進(jìn)苑不是沖你來的。奉勸你一句,別沒事找事,自作多情!”
“喲嗬,臭脾氣還挺橫!這就是你跟內(nèi)宗師兄說話的態(tài)度嗎?”
“師兄?你也配!”荀川退后一步,微微松了松手臂的肌肉。
“實話告訴你,從正陽觀我便瞧你不過眼,無奈技不如人,讓你三分!如今入了宗,開了元門,我一個仙骨難道還怕你一個凡骨!”
“聒噪!動手吧!”
“好!這可是你說的!若下手重了些,別怪師兄我不講情誼!”
尤亮剛開了二輪一脈,此刻極為膨脹,想著荀川最多不過元門期,三招兩式足以將他打倒。
只聽他冷笑一聲,抬手起了一道靈力,又多嘴嘲諷道:“識相的叫聲師兄,興許還能讓你個一招半式?!?p> 荀川二話不說,忽然上前,對著他的腹部一拳轟去。
二人相距不過一丈,這對荀川來說跟緊貼著沒什么區(qū)別。趕巧今日開了心輪,速度比之前更快,尤亮不知死活非要找打,正好讓他練練手。
但為了不把他打死,荀川這一拳只用了四成力道。
尤亮眼前一晃,甚至沒來得及看清荀川在哪,就在“招”字剛出口的剎那,只覺得肚皮彷如被一頭萬斤猛獸狠狠一撞,一口血登時噴出,旋即倒飛出六七丈遠(yuǎn)。
并沒準(zhǔn)備就這么放過他。
荀川再一動,提早趕到落地的位置,而后將腿抬起,在尤亮飛至面前后,如戰(zhàn)斧劈下,一腳踩在他的胸前,往地上一壓。
“咔!”
塵埃揚起,又是一口血從齒縫間溢出,弄臟了荀川鞋面。
“沒本事,話還多!別太把你那破仙骨當(dāng)回事!”荀川踩著他的前胸,微微用力,直接踏碎了他五根肋骨。
而后緩緩伏下身,對著他的臉拍了幾下。
“下次見面,若不繞行,我還揍你!聽明白了?”
在沒有使用半分靈力的前提下,光一拳之力便將他揍了半死,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尤亮被打的有些恍惚,回過神來,看荀川的眼神便多了八九分驚懼,只能艱難地抬起手,嗚咽討?zhàn)垺?p> 感覺后背似有目光射來,荀川微微回過頭,聶豫荊不知何時已打開房門站在走道上。
定睛一看,他的房間就在尤亮隔壁,彼此相鄰。
緩緩走上前,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只是對荀川點頭致意,憨憨一笑。
荀川松開腳,他便將重傷的尤亮背起送回房中。
出了房門后,又遠(yuǎn)遠(yuǎn)看了荀川一會兒,這才慢慢靠近過來。
“非要打腫臉充胖子,沒事找事。我勸了,他不聽。”荀川攤手聳肩道。
聶豫荊憨笑著搖搖頭:“我都聽到了,他是這么個人,畢竟一起上的山,希望你別往心里去?!?p> 伸手拍了拍荀川的肩,他又道:“你是來找我的?”
“正是?!弊笥铱戳丝?,荀川輕聲道:“在你們這高級苑里呆著不自在,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言語?!?
皎照西樓
五千字大章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