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邊各站一人，風(fēng)道揚帶著荀川和谷雨往前內(nèi)宗飛去。
他飛的不快，似乎壓根不在乎遲到與否，時不時還停個幾息看看風(fēng)景。
“荀師弟，先前見你頭頂有金光，可是與佛家有緣？”風(fēng)道揚笑問道。
荀川想起在正陽觀時，觀主也曾說他體內(nèi)有金光，思忖一番后，答道：“我曾在家鄉(xiāng)一個寺廟中受業(yè)八年，寺里方丈大師于我有恩?！?p> “難怪……這金光好生厲害，想必是那位大師賜你的保命之法?！?p> “或許吧……我也不太清楚?！避鞔ㄔG訥道。
風(fēng)道揚若有所思點點頭，又道：“如今金光已碎，少了此保命之法，師弟日后當更加小心一些。”
荀川也發(fā)現(xiàn)了不同，只覺得力氣好像少了幾分，不似先前那般飽滿了。
金光對他的肉體有著格外的加持。這一點，荀川從一拳打斷藍玉腿骨時便感受到。
自打入宗以來，金光著實幫了他不少忙，若不是大師恩賜，恐怕早前密林迷失之際，他便要葬身三眼雞冠蛇腹中。
只聽他拱手行禮，懇切道：“多謝師兄提示，荀川日后定當小心謹慎，如履薄冰?！?p> 風(fēng)道揚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
不多時，一行三人便到了內(nèi)宗。
祭天壇坐落于上宗之巔，無法馭風(fēng)而至，此時的下宗已然空空蕩蕩，想來眾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前往。
在傳送陣前落了地，風(fēng)道揚帶著二人踏入陣中。
一個天旋地轉(zhuǎn)，荀川睜開眼，便來到了殿前廣場上。
遠遠看去，排在最后的符院方陣即將登頂。
過了殿前廣場和長生祠，有一道近乎垂直的石階，數(shù)不清階數(shù)，符院弟子們一個個爬得氣喘吁吁。
“穩(wěn)著點身子！”風(fēng)道揚忽然開口道，說完，他將手放在二人后背，而后猛地一推，接著自己一蹬地面，追了上去。
荀川只覺得自己彷如融入了風(fēng)中，臉上的皮肉都要飛出去，連忙調(diào)用靈力護住體表，以阻擋巨大的空氣阻力。
三人的身影，如三道光一般，數(shù)千丈遠，竟在短短兩息之內(nèi)抵達。
以靈力托著二人緩緩落地，荀川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抬頭一看，卻見整個祭天壇前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少說也有接近兩萬眾。
“居然……這么多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場景……”荀川呆滯著感慨道。
“每年除夕皆如此，見怪不怪了?！憋L(fēng)谷雨笑道。
荀川回過神來，拱手一拜道：“多謝二位師兄幫忙。師弟是外宗符院的，還是回到隊列里去比較好。不知二位師兄是……”
“哦，忘了介紹了，我們二人是上宗弟子?！憋L(fēng)道揚灑然笑道。
“上……上宗弟子??？”荀川猛地咽了口唾沫，差點驚掉下巴。
他一直奇怪二人的修為強橫如斯，若是來自上宗，這便說得通了。
宗門上下無人不知，上宗弟子最多不會超過五位，每一位皆是未來宗門梁柱。
純陽宗弟子修行時間只有五年，滿五年后，修為需達到規(guī)定的門檻。
達成者，若愿意留下，便可在宗門內(nèi)求個職位，繼續(xù)修行。若不愿留下，也可離開宗門外出游歷。
倘若修為達不到要求，自會被銷去仙籍，強制驅(qū)逐出宗。
畢竟只有一百年可活，宗門每年都有許多大齡長老死去，或離開尋找破境機緣，這空出來的位置，便由留下的弟子填補。
除舊布新，為宗門注入下一代鮮活血液。
而現(xiàn)如今，上宗僅有一位外宗弟子，站在荀川面前的，便是那棵獨苗。
荀川聽說過這件事，卻不知道那位弟子姓甚名誰，想不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或許荀師弟是新來的，所以不知師兄名諱?！憋L(fēng)谷雨幫著解釋道。
風(fēng)道揚哈哈一笑，拍了拍荀川肩膀道：“無礙！雖初次見面，但見荀師弟心性沉穩(wěn)，很有主見，想來開春的下宗內(nèi)選定有你一席。他日說不定入得上宗與風(fēng)某做個鄰居，也未可知！”
一聽此言，荀川更是驚詫。
初初見面，便覺此人極好相處，毫無師兄架子，如今一席話，更是極為大方，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凡骨的資質(zhì)。
若被旁人聽去，定然笑掉大牙。凡骨別說進入上宗，就是進入秋暝苑，純陽開派兩千多年來也從未有過！
“師兄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凡骨，如何能入上宗?！避鞔ㄗ焐线@么說，心里卻不這么認為，更反而加篤定進入上宗的想法。
只是目標太過遙遠，只能一步步來，先進下宗，再進秋暝苑，方才有靠近的機會。
風(fēng)道揚搖搖頭，“這世上沒有不可能之事，有志者事竟成，多給自己些時間！”
這話，荀川從花落離嘴里也曾聽過類似的。
即便荀川知道，對方說這些話并不針對他，換做其他人，風(fēng)道揚估計也會這么說。但既然受了他的鼓勵，便理應(yīng)拱手作揖道聲謝。
伸手將荀川扶起，風(fēng)道揚又道：“師弟不必回去，只隨我一道參加祭禮便是。”
“為何？”荀川一怔。
“有些事你的嘴說不清，和師兄在一塊便不需做任何解釋，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憋L(fēng)谷雨替風(fēng)道揚解釋道。
荀川這才明白過來，二人不過是怕肖曉失蹤之事找到他頭上，想幫他擋一擋。
心下頓時一暖，又想對風(fēng)道揚鞠躬道謝。
風(fēng)道揚不太喜歡這些客套，便摟著他的肩，徑直往高位走去。
祭天時，祭臺上站著的，只有上宗的掌教長老和紋師樓執(zhí)事長老，而臺下則按內(nèi)宗弟子和各長老的位份從高到低分列。
外宗弟子則只能站在左右兩旁，如看客一般觀禮，毫無參與感。
這是宗門等級森嚴最鮮明的體現(xiàn)。
待符院眾人到位，站好位置，風(fēng)道揚帶著荀川和風(fēng)谷雨站到壇中央隊伍的最前端。
上宗弟子，位份高于下宗所有長老，包括了長老殿的執(zhí)事長老！
這一站，荀川立時渾身不自在起來。他幾乎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在他身后不遠處的花落離光從背影便認出了荀川，霎時間驚詫不已，不理解他為何能與風(fēng)道揚站在一塊兒。
“這小子，哪兒來這么好的人緣，竟連風(fēng)師兄都能靠上……”花落離只是好奇，但沒有多想，他知道荀川并不是那種溜須拍馬討好巴結(jié)的人。
何況風(fēng)道揚這種等級的弟子，豈是溜須拍馬能巴結(jié)上的？
一旁的藍貝一開始也沒認出他來，但見風(fēng)道揚身邊無緣無故多了一人，便多看了幾眼，只覺得背影無比熟悉。
聽附近有符院弟子小聲說到荀川二字，立馬反應(yīng)過來，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顯得極為不悅。
方知有和李鈺見狀，更是又驚又喜，尤其是方知有，若不是此時氣氛莊肅，他甚至要手舞足蹈起來，恨不能在李鈺面前將荀川大肆吹捧一番。
往臺上看了一會兒，清一色暖黃道袍的中老年男子，除了長生祠的趙長老和溫青之外，荀川一個都不認識。
只聽他唇齒不動，低聲像風(fēng)道揚詢問道：“風(fēng)師兄，敢問上面站著的，哪位是掌教真人承漴？”
“不可將師尊名諱放在最后，要說承漴真人，否則不好聽?！?p> “啊……抱歉，是荀川口誤，沖撞了尊師。”
“師尊他老人家不在上面，八年前就遠游了，目前尚未歸來！所以每年的祭天典禮皆是由副掌教承浩師叔代為主持。喏，中間的那位便是?！?p> 荀川點點頭，心里卻暗自琢磨起來，“風(fēng)師兄看著年輕，不過二十出頭。若掌教八年前就離開宗門，他進入上宗豈不是八年前的事？那他今年得多少歲了？”
見荀川不說話，風(fēng)道揚微微一笑，竟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九歲便被師尊帶入宗門，十三歲那年，師尊出門遠游，如今我二十一歲，雖不曾在師尊座下修行一日，但掌教真人始終是我?guī)熥??！?p> “沒有師父，獨自修行竟也能入上宗……”荀川再次看向風(fēng)道揚時，只覺得那股逍遙自在之中，又添了一分屬于強者的淡然。
冥思少許，荀川又問道：“風(fēng)師兄，你可認識秋暝苑藍貝師兄？”
“藍貝？”風(fēng)道揚微微皺著眉頭，似在思考。
風(fēng)谷雨捂嘴偷笑，“你別問他，我這師兄什么都好，就是記性不好，說不定過幾日連你都忘了?！?p> “多嘴！欠揍！”風(fēng)道揚伸手在他頭上一敲，嗔怪道。
風(fēng)谷雨捂著頭，笑嘻嘻地對荀川道：“藍貝嘛，下宗排名第三的那個。雖不認識，但知此人厲害，入宗兩年便到了觀星境。說來比起師兄也不差呢！”
“這么厲害？是哪位？”風(fēng)道揚問道。
“就后邊兒，穿藍衣的那位。”風(fēng)谷雨答道。
風(fēng)道揚連忙回頭去看了看，目光鎖定藍貝后，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會兒。
藍貝見狀，確認風(fēng)道揚在看自己，頓時心頭一緊，連忙擺出一副強顏歡笑的表情，拱手作揖。
風(fēng)道揚沖他一笑，微微點頭回禮。
荀川也跟著回頭看了藍貝一眼，眼神極為復(fù)雜。藍貝則微微皺眉，撇過頭去不與他視線接觸，心里暗自盤算著風(fēng)道揚與荀川之間的關(guān)系，決定短時間內(nèi)不再動他。
荀川目的達到，先前借著花落離震懾過藍貝一次，藍貝又派來殺手，想來是花落離地位不夠高。如今借著風(fēng)道揚的勢，再次震懾，定能讓他不敢再對自己動什么歪念頭。
“從此人面相上看，似有些城府。我不太喜歡！”風(fēng)道揚直言不諱道。
“荀師弟為何提及此人？”風(fēng)谷雨問道。
荀川笑了笑道：“先前鬧了不些愉快，不過都過去了，我對秋暝苑心向往之，正好藍師兄是秋暝苑弟子，便隨口一問。”
“原來如此。”風(fēng)道揚點點頭。
此時的天空，日頭與三陽鑒正好重疊。抬頭望去，如一日套著一日，美不盛收。
此景只在祭天壇可見。
驀地，只聽三陽鑒發(fā)出一道莊嚴的洪聲，如晨鐘敲響，卻又更加清澈，四周頓時一片沉默。
進而，原本就亮了三成的三陽鑒再亮三成，抬頭望去，已經(jīng)有些刺眼。
承浩帶著幾位長老，走到香爐前，一人上了一炷香，一共五炷。
稍稍靜默之后，只見他帶頭對著香爐叩拜再三，方才起身朗聲念道：“純陽宗副掌教承浩，代掌教師兄澄漴真人，攜宗門第七代中樞長老，及上下萬余弟子，謹以至誠照告長生?！?p> “我宗開派至今歷兩千七百余年，前有宗門列位祖宗披肝瀝膽，守靈脈，開仙門，創(chuàng)立基業(yè)。后有弟子不忘恩德，延續(xù)香火，繼往開來。如今宗門形勢甚好，眾志成城，團結(jié)一心，擴仙域達三十五城，受億萬民眾香火，幸甚至哉！”
“吾輩將不忘上蒼膏澤，不忘長生垂佑，不負祖宗恩典，以冠純陽之名為傲，與有榮焉。”
“我承浩在此，對至寶三陽鑒起誓，此生以開拓仙域，守護靈脈，培育后人，光耀純陽為己任，赤誠之心，青天可鑒！”
話畢，只見承浩忽然抬起右手，拇指對食指指尖一掐，一滴鮮血流出，落在左手金燦燦的酒杯之中。
仰首，將酒一口飲盡。
收起酒杯，他轉(zhuǎn)過身，面對眾人，發(fā)出肺腑之音喊道：“純陽之德，萬世承光。明遠正大，永祚宏昌！”
進而，宗門上下齊齊重復(fù)此話，聲浪如海嘯般拍打在祭天壇四周陣法上，在壇中不斷回蕩，震撼無比。
除了臺上之人外，下方所有弟子長老頓時齊刷刷地跪下，對著祭壇上的五炷香用力一叩。
起身再叩。
進而三叩。
“這香爐里，一炷香代表天，一炷香代表地，一炷香代表長生，還有一炷香則代表了宗門先賢?！憋L(fēng)谷雨解釋道。
“嗯？不是有五炷嗎？”荀川一邊叩拜，一邊小聲問道。
“還有一炷，代表的是羽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