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藝術學院的足球場。
藍色的塑膠草地上，大學男生們正擠在一起，揮灑著各自的青春和汗水。
一個標準的足球場地，先按正常的方式擺兩個大門。然后，在橫著的方向，每個半場又擺了兩個球門。一共六個球門，三個足球場地。無數的男生跑來跑去，便形成了這混亂的學生足球的世界。
有一些實在擠不到場地里的男生，就在球場旁邊擺上兩個物件，自己弄了兩個球門，便在跑道里也開起了小場。反正學生嘛，踢球也就管個開心，愛怎么踢便怎么踢，有時被跑步而來的人念叨兩句，他們忍忍也就過去了。
余冰在球場旁的一個小山坡上，靠著欄桿，一邊喝著酸奶，一邊看著球場下面那些跑動的男生。他的眼神，主要集中在一個穿著15號球服、皮膚黝黑的男生身上。在他身側，菊戴著一副墨鏡，好像很隨意地看著，但其實眼神也集中在了那個男生身上。
小虎，體校生。林巧如的男友。因為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她的男友，所以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她的前男友。
余冰單手托著頭，若有所思一般，道：“體校生真好呀，身材好，體能好，這些都是吸引女生的絕妙因素呢?！?p> “哼，誰讓那些宅男們整天只知道玩電腦游戲。在電腦前花的時間多了，身體自然沒有別人好了?！本找桓睙o所謂地說道。
“幸好我有堅持鍛煉身體呀。不然女朋友被人搶走了，我都沒處哭去。”
“那是自然。這個社會本就是弱肉強食，你自己變弱了，別說女朋友被人搶走，就連跟著你的女生都想離開你呢。”
菊這么冷淡的說著，余冰努了努嘴。他覺得這樣說的話，未免太過于不近情面了。
正在這時，男生進球了。
他利用自己良好的身體素質，帶著球，連過兩人，到了底線，做出一個假動作，假裝要傳中的樣子，然后突然突破，沖入了禁區(qū)里，他甚至還晃過了要上來防衛(wèi)的后衛(wèi)，最后精準地一推，球進到了一米多寬的球門里。
他高興地歡呼，像個小孩子。
“不知他失戀的時候，會不會哭得很難看?！庇啾崞咸岩话阏f道。
“人家為什么要失戀？”
“他女朋友不是跟那富人在一起了嗎？方成嘛，山城異能榜排行前十的人物，自然是開著豪著，住著豪宅，交往最年輕最漂亮的女朋友的嘛。若不然的話，怎么突顯他們的成功身份呢？”
“話說回來，那方成到底多少歲？”
菊說道：“四十到五十歲這樣。其實，能在這個年紀排上前十名，也算是比較成功的人生了?！?p> 余冰想了想，道：“我呢？如果我去排的話，能不能進前十名？”
那我的人生，算不算成功呢？
其實按余冰現下的實力，去排進前十名應該問題不大。但菊偏偏不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反倒扭著男生的耳朵，一扯勁，道：“給你點面子，你還上房揭瓦了不成？你人生成功了，然后準備怎么樣？還是去找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友嗎？”
“不……不敢……不敢?！?p>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不敢而已，想還是想的咯？”菊的手上加大了力氣。
然后，電流通過她的手，傳達到了余冰的耳朵，再導到了余冰的體內。
滋，滋滋滋。
余冰再次體會到了這種電療的感覺。
由耳朵開始，整個人變得相當的順暢。
他覺得耳清目明，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
也許覺得電夠了，或者是覺得自己的氣發(fā)泄夠了，菊停下手來?！澳愫米詾橹??！彼绱苏f道。
余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頭都爆炸了起來，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對外放電的狀態(tài)。
“目標離開了?！?p> 這時，菊如此說道。余冰趕緊盯著那個男生。只見小虎和踢球的人把那用礦泉水瓶疊成的球門一收，三三兩兩的各自成群，便從球場離開了。
“跟著去看看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庇啾f著，剛要上路，卻聽到女友說道：
“不，你自己去就行。”
“為什么？”
“因為男生宿舍，我一個女生去不太方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學校前門的有個理發(fā)店據說手藝很不錯，我要去修剪一下留海。還有個網紅美食店剛好也在那里，我去打卡嘗一下?！?p> 余冰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顧著美呢?！?p> 菊說道：“不去拍點照片，拿什么發(fā)朋友圈？難不成就拿你這豬頭照??？”她的兩只手摩擦著，似乎還要放電的樣子。
余冰趕緊改口說道：“啊，哈哈，啊，哈哈，當然不是這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這男友最自由了，絕對不干涉女朋友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一定會讓你當一個最自由的人。”
“自己的女朋友也不管。你是不是想我綠了你！”這時菊臉色一黑，又威脅般說道。
唉……作為一個男人，我太難了。
余冰不由得如此思索道。
跟著那伙兒男生，余冰先是離開了足球場。他們來到一個小超市門前，直接走到了冰柜和冰箱面前，一些人吃起了冰淇淋，有些人喝起了可樂或其它飲料。
余冰在心里羨慕不已。以前自己讀大學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子的吧。在那種十幾二十歲的年紀，身體正好，也年輕，飲食沒什么禁忌，過的自然是無悠無慮的日子。未來的什么目標都好，大多數學生都是放在畢業(yè)之后才去追求，所以吶，倒也算是人生里難得的4年自由自在的人生。
只是絕大多數的學生呀，都是進了社會之后，才發(fā)覺自己根本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些才能。同樣的工作，其實自己做跟別人做，品質倒也差不多。
既然并不比別人優(yōu)秀，那就只有面臨兩種選擇了：一種人苦下心來，想要修煉出一門自己的技藝來，終生靠這技藝吃飯，這便是社會里的手藝人了。而另一種人，雖然本事并不強，但是卻很會打理人際關系，靠著這樣那樣的關系網，倒也一樣混得風聲水起。
這個社會呀，好像并不鼓勵你去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反正你混一混，也一樣能拿到不少錢，過好這一生呢。
現下這些體育專業(yè)的男生，應該都會走后者的路線吧。
余冰正這樣的想著，那幾個男生已經喝完了飲料。他們各自用著罵來罵去的男生之間的話語打完招呼，便往宿舍而去。
如果小虎也是往宿舍而去的話，那倒也沒什么好說的。大學宿舍那樣的地方，余冰暫時還是不想硬闖進去。
但小虎卻是跟同學道別之后，自己一個人往后街而去了。那幾個男生也不知說了什么笑話，都對著他哈哈大笑。
余冰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本來是有些無聊的跟蹤，這一切余冰都不知已做了多少次，甚至都覺得有些無趣了。
但，那小虎走到人群黑暗處，他的雙腳忽然蹦了起來，然后，雙腳在空中歡快地碰撞了一下。兩只腳跟之間，發(fā)出了火花一樣的光芒。
異能者？
余冰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快步跟上前去，現下倒不怕對方發(fā)現了。
但這小虎從拱門型的學校側門出到街外面后，倒是熟練地在這商業(yè)街附近走起來。他似乎完全沒想到會有人跟蹤自己，所以警惕心也不高。他先是在一個賣煎餅的攤子那里買了一個肉夾膜，然后穿過了一條向上而行的小巷，最后進入了左邊一間靠近發(fā)廊的小店鋪。
這小店鋪是賣東北水餃的，應該也有面條之類的面食，還有一些北方的炒菜。
小虎進了門，余冰也跟著走進去。他看到小虎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自己便找了最近的另一張桌子，也坐了下來。
這位置未免也太棒了。兩人只隔著一條過道而坐著，平排坐著，他可以聽到小虎所說的每一句話，可以觀察到他的每一個動作。除了對方手機畫面上的內容看不太清，其它一切都好像很完美。
小虎點的是魚香肉絲面，余冰點的是一份茄子炒蛋。余冰想看看這大膽的廚師，炒出來的茄子炒蛋這樣的特色菜，到底是什么樣子。
結果竟然令他很驚喜。
茄子炒蛋這道菜，雖然很少人做，但這廚師竟完美地融合了兩種食材的味道。配著剛炒出來時的熱氣，既香，又滑，如果是對這兩種食材都很喜歡的食客，應該會非常有感覺。
看來，食物美不美味，一直與價格高或者低，并沒有必然的聯系呢。
余冰再次感嘆。
而同時，那小虎一邊吃著肉夾膜，一邊吃著自己點的肉絲面。他吃得很快，如果余冰沒有聽錯的話，他要的是三兩的面。但是，對于體校生來說，三兩面，還有一個肉夾膜，這并不算多。他只用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就把這些食物一掃而空。余冰甚至覺得他還會吃點什么來做夜宵呢。這對于大學的男生來說，真的是挺正常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小虎站了起來，準備回去了。
他在過道這邊走，可能是走得太快的關系，也可能是不太小心，他撞到了一個男生正在吃飯的手臂。
這男生的手撞到了碗上，差點把碗上的飯給碰翻。男生沒好氣地說道：“喂，長沒長眼呢，眼睛要是用不上，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說什么呢，嘴巴那么臭！”好嘛，小虎直接是剛了回去。
“那不是嗎？撞到人都不道歉的嗎？”對方打量了小虎一眼，用著歪里胡哨的語調說道。
“你先把你自己的嘴巴放干凈一些，這才想道歉的事情。有你嘴巴這么臟的人嗎！”
小虎站在路中間，直接要跟對方吵起來。
這時對于余冰來說，倒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他趕緊放下那香口的茄子炒蛋，走上前來，站在兩人之間，勸說著說道：“好啦，好啦，兩人各自讓一步，這事兒就算沒啦。好不好？”
兩個男生同時盯著余冰，一副“你算哪根蔥”的態(tài)度。
“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你們在這里砸了場子，以后人家還怎么做生意嘛?！庇啾鲋褪吕械慕巧?，然后趕緊付了錢，便拉著這小虎往門外走去。
此時夜色已黑。今天晚上涼涼的風吹過來，余冰跟小虎走在路燈下，倒很痛快。
從剛才那個事情可以看得出來，小虎還是個脾氣挺暴躁的人。也許，也只有這樣的性格，才適合練體育吧。
看著對方人高馬大的樣子，余冰在心里想道：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臉長得不算好看。如果再換個帥哥的臉的話，其個人魅力應該會再上升一個層級，迷倒不少學生妹是沒問題的。
余冰用一個假名做了自我介紹，然后問男生叫什么名字。他如實說了，還說自己的外號叫“小虎”，大家也都這么叫他?！熬透鶵NG那個打電競的中單小虎是一個名字，不過我可沒他那么孬，該干就干?！?p> 男生得意洋洋地說。
余冰也不看電競，他倒不知道那些電競明星有什么好關注的。
他倒是想跟男生演一演這“多年才碰到的好兄弟”的戲碼，然后慢慢地熟絡，最后才從他嘴里套一些情報來。但眼見這后街到宿舍的路，沒一會兒便走完了。
兩人已走到那個超市和宿舍樓的路口，眼看著小虎就要回宿舍，而兩人也要道別了。
沒辦法，只有使出殺招了。
“那個……我家就在前面，要不要過去喝杯咖啡？”
余冰情急之下，說完這話，才發(fā)覺完全不妥。
那個啥……好像被誤會了吶。
看著小虎那看著自己的悠怨的眼神。只聽他說道：“我想你誤會了。我雖然一身的肌肉，但是我喜歡的是女生。我的女朋友，就是這個學校的。”
唉喲喂呀。真是大誤會呀。
“不過，你是個好人。如果你想認識男生的話，我可以幫我留意著。如果有好的人選，我會介紹給你的。”小虎神秘地笑了起來，一副非常樂觀的樣子。
樂觀你妹呀。
錯啦，全錯啦！
為了挽回劣勢，余冰只有說道：“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呢？
簡直是亂七八糟的嘛。
余冰決定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你的女朋友，是林巧如吧？我想跟你聊聊她的事情?！?p> 卻在這時，余冰敏感地發(fā)覺，小虎的神情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
前一刻，他還好似跟余冰很好的樣子。
下一刻，他就收起了笑容，如同冷漠的冰川一樣的表情，籠罩了自己的臉。
他說道：“你原來早就知道我是誰？”
余冰心想，這也只有破罐子破摔了。便說道：“我不止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誰，我甚至還知道你是一名異能者?！?p> 說到這里的時候，男生臉上的神情徹底凝結了。
“不過你放心，”余冰又道，“我也是一名異能者。所以，我想現下我們可以談談了?！?p> 小虎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要談的話，也不用走那么遠，直接在足球場那邊談好了?！辈痪茫』⒄f道。
其實足球場這里，還真的是個不錯的聊天的地方。
學校里的足球場，根本不鎖門。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進出，現下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但球場這里還是比較熱鬧的。有些人在中間走來走去，嘴里念念有詞，應該是背著學習方面的內容。有些人圍著跑道一圈一圈地刷圈，就像是機器人一樣的磨練自己。還有一些男女三五成群，圍著外圈的跑道，一邊在散步，一邊在聊天，很顯然他們的目標并不在于運動。
更有一些人，就像余冰和小虎一樣，走到旁邊的看臺上來，隔著一段位置坐下來，這便是一個既涼快，又安靜的聊天場所了。
余冰看了一下，看臺上有些是幾個男生配著啤酒花生在那里吃喝，有些是幾個女生拿著奶茶，而像他這樣，兩個男人像談判一樣坐著的，倒是挺少見。
“好了，你可以說了，你到底是誰？想要做什么？還有，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異能者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女朋友是巧如？”
小虎冷冷地丟出了一連串的問題，然后漠然地看著對方。
雖然對方來到了一個很有攻擊性的態(tài)度，但余冰倒是覺得，自己算是占據了主動。
起碼現在對方對自己有了好奇心。
而好奇心嘛，最能殺死貓了。只要對方對這些問題有興趣，想要知道答案，他也只能跟自己接觸。只要接觸，就會給自己帶來需要的消息。
所以余冰必然不可能那么傻，一下子就把這些東西講出來。他要慢慢釣著對方。
釣魚嘛，肯定是慢慢釣比較有意思。
“我知道你是異能者，是因為我也是一名異能者。而且，我的段位應該會比你高不少。所以我能感覺得出來，這倒沒什么稀奇的吧？”余冰兩手一攤，說了一長串話。但你仔細分析他的這一串話，他卻也像什么都沒說的樣子。
一副討打的神氣。
真是討厭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