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原本就很擁擠的出租單間里,此時擠滿了人。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來到這么窄之后,就連空氣中都有一種略為尷尬的氣息。
這個為首的年輕小伙子,一看就是個狠人,他的臉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如果不是因為顏值不夠的話,說不定還能成為某個熱血漫畫的男主角原型呢。
但是,這位兄弟雖然長得丑,但心和志向可不丑呀。
他發(fā)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
“兩位小哥,你們運氣可真是不好呀,碰到我們飛龍幫,那就只能算你們倒霉了。你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你們知道嗎?”
余冰還真不太知道。
這位飛龍幫的小頭頭又說道:“總之呢,那十萬塊錢我們是笑納了。而兩位呢,既然踩到了我們飛龍幫的頭上,那也只有讓你們嘗嘗我們的厲害了。什么叫做欲仙欲死,一會兒我們就會讓你們體會到這樣的感覺。而在那之后,我想兩位只要想起飛龍幫來,就會顫抖、害怕、無助,就會記得我們的種種好處,就不會再敢來惹我們的顧客了。我想,這是我們這一行的主要目的了。”
哥,欲仙欲死這個詞不是這么用的。余冰有點想糾正他,但又覺得這樣的場合似乎不太適合,便又作罷。
那皮球哥倒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好了,啥也不說了,干就是了?!?p> 他好像不太喜歡廢話,忽然出手了。
皮球哥的身體凝聚出了大量的水分子,房間里一下變得潮濕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整個房間里都變成了在果凍之中的那種狀態(tài),那幾個黑道的小哥想揮動手中的砍刀,卻發(fā)覺自己的動作非常非常的慢。
這么慢的刀,想要砍中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嘿,還是個異能者。怪不得敢皮呢?!边@飛龍幫的那小頭領輕蔑地笑著說道,“就讓我來會一會你,江湖中的這位大叔。”
他把對方叫成大叔,顯然是很看不起對方。
果然,他有這一種資本。
好死不死,這位臉上有一道刀疤的丑男,他的異能竟是化身為魚進行游泳!
按理說,平時他這技能也施展不出什么用處來。
但今天,卻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呢。
這房間里已經(jīng)凝聚了很多水元素,他才一施展技能,整個人的頭部就變成了一個魚頭的樣子。然后,他就像一條魚一樣,在這空氣中瘋狂地蠕動了起來。
他蠕動得越厲害,移動的速度也更快。
要知道這房間的空間可是很小呢,他再這么快速的移動,那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
化身為魚頭人身的怪物之后,他好像更興奮了。他不斷移動著,攻擊起來卻好像沒什么章法。但縱雖如此,他仍是擊中了幾次皮球哥。當然,他同時也擊中了幾次自己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被他這個有點失控的異能給搞得傷亡慘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人不是余冰又是誰。
這時,在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臉上。
那皮球哥以求救一般的目光看著他,心里想道:“你還在這裝什么13,要話就說,有屁就放。有什么本事,快點使出來救人呀?!?p> 那另外幾個飛龍幫的兄弟才想道:“為何這小子命這么好。我們都被打得滿臉都是魚鱗,偏偏他什么事也沒有?不行。一會兒老大把他們收拾妥當了,我們得去市場買幾條魚,再給他來個活生生地打臉,這樣才行?!?p> 一定要他比自己慘。
每個黑道小哥都在心里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子的,不怕自己慘,就怕別人沒有跟自己一樣慘。
只要大家一樣,一視同仁,那人類的忍耐力是很頑強的。
我們的老祖宗能從千百年前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里生活下來,并且讓現(xiàn)代社會的物質條件越來越好,靠的不正是這一法寶嗎?當時大家都窮啊,大家都餓啊,既然所有人都這樣,那便也沒什么好難過的了。
然而,場面卻并沒有往他們所期待的方向而發(fā)展。
余冰只是嘆了一口氣,然后便說道:“該死的。這么丑陋的異能,也要拿出來秀嗎?”
真是亮瞎了我的狗眼吶。
余冰如此感嘆道。
“什么?”那飛龍幫的小頭領無疑是感受到了濃濃的敵意。他當然非常不爽,他正在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是從哪個山溝溝里冒出來的無名之輩之際……
就是這個時候。
余冰說道:“你這條魚啊,只聽過有在水里游泳的魚,就沒聽過那種被冰的死魚嗎?”
什么?
死魚?
被冰?
臉上有著刀疤的黑道小哥,這時腦子里還沒對這幾個詞產(chǎn)生了足夠的反應時間,畢竟文化有限,讀過的書也有限嘛,既然混了黑道這樣的職業(yè),那主要的時間肯定花在喝吃混躺、打打殺殺上面,能花在文化課上面的時間,也就少了許多……
不對!
這時,他卻感覺到了一種徹骨的寒冷。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整個人、整個身體,都動彈不得了。
他,像一條死魚一樣,被一個冰壞精準地框了起來。
然后,很尷尬地。
前一刻還是一條活蹦亂跳的神魚。
下一刻,就全然已經(jīng)被冰在了冰塊里,砰的一聲掉到地上。
太尷尬了。
太丟臉了。
這敗也敗得太徹底了。
在場的眾人都有點無法接受這么快的場面變換。
余冰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又嘆了一口氣,說道:
“好了,這位大佬。想必到這里,你已經(jīng)知道誰才是這屋子里真正的老大了。為了節(jié)省時間吧,我就長話短說。但我請你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切實地聽好。雖然你現(xiàn)在沒辦法記筆記了,但我不希望你忘記任何一句話。不然的話,會有你的好果子吃的?!?p> ……
五分鐘之后,一直在院子里等著的這位郎中,看到里面結束了打斗的聲響。他很高興地等著那幾個威猛的黑道小哥出來跟他報告成果。
十萬塊,那可是整整燒了十萬塊在飛龍幫那幾個鳥人的身上呀。
自己可是聽說他們很講信譽,收了錢就會辦事,這才委托他們的。當時自己可是也做了一點功課,有做到“貨比三家”的。這錢花得值不值,就看一會兒出來的成效了。
為此,他的心里仍有一點點小小的雀躍呢。
他盡量忍住,不讓心底里的笑意升到臉上來。
浮夸,你太浮夸了。
一定要沉著、穩(wěn)重,這樣才能像個干大事的人。
他這樣子告誡著自己。
但是,當他看到屋子里的人,前前后后地走到這公共的院子當中時。他卻覺得好像有那么一點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為首的那個飛龍幫的小頭頭,不知為何,有點鼻青臉腫的樣子。
是的。他的衣著仍然很光鮮,身上好像也沒受什么傷,但全身都是淤青,好像受了什么內傷一樣。
他可能永遠也想不到,這種“暗傷”其實是凍傷。
那小首領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的是他的小弟。那些小弟都有臉嚴肅,像家里人剛剛走了一樣。
干。哥可是要你們出來耀武揚威的呀,你們到底能不能干事的?干不了事就把爺?shù)腻X給退了。
這是江湖郎中的內心真實想法。
但在表面上,他卻說道:“那個……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
他竟然跟這幫黑社會的人,人模狗樣一樣,客客氣氣起來。
那被打得淤青的小頭頭,說出了領江湖郎中所沒想到的話。
“一會兒,我們馬上把那十萬塊錢的傭金退給你?!?p> 正當郎中錯愕之際,這位黑社會小頭頭又說道:“呃……是這樣子的,那兩位,是我們久未相識的朋友。所以呢,我們還是很講情義的,這種錢,我們不能賺。所以我們會退錢給你。”
似乎是頓了一下,讓自己講出這么羞恥的話以后,能有一點點喘息的空間,這位黑社會小頭頭又道:“而且,我們還有另一件事,要你協(xié)助執(zhí)行的?!?p> “什么……什么事?”郎中已經(jīng)有一種隱隱的不良的感覺。
果然,黑社會小頭頭說道:“我們要求你協(xié)助我們那兩個好朋友的請求,也就是把那筆債的余款給付了。如果沒有計算錯誤的話,除了我們退回的這10萬塊錢,你再付個十多萬,應該就可以還清了?!?p> “那是我的錢……憑什么……喂……你們干什么!”
這江湖郎中意識到這一切都不由自己的意志而轉移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jīng)架了起來了。黑社會小頭頭的幾個手下,已經(jīng)把他像一只無力的小雞一樣地架到了空中。
這個小頭頭今天的心情本來就非常的不好,這時還遇到這種反抗的行為,甚至有些惱怒了,說道:“要知道,我們好朋友的意思,我們是一定會執(zhí)行到底的。這一筆錢,你不僅要還,今天馬上就要還出去。錢今天就要到賬,你懂得沒有!”
這下,這江湖郎中簡直是快要被嚇尿啦,他臉色被嚇得慘白,這還敢說出什么。那潛藏了多年的心臟病都快要被嚇出來了。趕緊用著哆哆嗦嗦的聲音,答應著說道:“知……知道了……我知道了?!?p> 看著這一群黑社會架著那江湖郎中離開了,余冰跟皮球哥站在遠子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余冰笑著說道:“你看吧,文明社會,做事情就是要這么和諧。你看,我們兵不血刃,不就完美地解決了這件事情嗎?”
皮球哥冷哼了一聲,沒有作太多評語。
而余冰又說道:“所以呀,一切還是要靠講道理。你看,我們把這道理說通了,那幾個黑社會也知道我們是他們的朋友。既然是好朋友,那他們得幫我們嘛。所以,道理一講通,事情便都很好做了?!?p> 他竟還能做到一臉的真誠。皮球哥簡直是要服了。
“好啦,這邊的事情既然解決了,那我們就回去吧?!?p> 余冰跟著皮球哥,兩人從這院子里走出來。
因為此時已經(jīng)接近晚餐的時間,兩人便在路邊找了一個館子吃飯。
吃的是炒菜。選的是一家湘菜館。
好在皮球哥年紀雖大,但他仍是能吃辣的。若不然的話,對于余冰來說,這飯菜未免也太清淡了一點。
一個辣椒炒肉,一個青菜湯。就這樣。
“這就是兩個剛完成任務的傭兵所要吃的晚餐嗎?”余冰有些開玩笑地說道,“既然你原本應該能拿到30%的傭金而已,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能拿到全額了,是不是可以吃頓好一點的?比如來個烤羊腿,或者起碼去吃個火鍋之類的……”
那皮球哥則說道:“慶功宴這種東西,那可是你們頂級的傭兵所玩的花樣?!?p> 見識過了余冰的手法之后,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對方的異能控制力,絕對是在自己之上的。
有那么強的實力,那肯定是比自己要強上好幾個層級的傭兵。
他又道:“像我們這樣的人,那可是吃了這一頓,不一定還有下一頓的。這個任務完成了,但下一個任務完全沒米下鍋,那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他開始賣慘了。
余冰卻把一大口米飯塞到了嘴里,邊吃邊說話。
他雖然嘴上說說這飯菜不好吃,但他卻并不是個挑食的人。
余冰道:“異能傭兵的生活條件,也沒你說的那么差啦。只要能滿足于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本本分分地做事,只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任務,那也是沒什么危險性的。比如說,老老實實地去找狗找貓,不做那些危險系數(shù)太高的任務的話,那保證自己安全之余,混到一個比一般上班族還要高的工資,并不是什么難事?!?p> 皮球哥沉默著。
余冰卻又說道:“但我卻看,你怎么凈在選那些難的任務來做呢?而且,你賺了錢,也不想花,就想整天把錢省下來。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把這些錢花到哪里去呢?”
余冰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而皮球哥只覺得他像一個惱人的煩人精一樣,他簡直是甩也甩不了,擦也擦不掉。
煩死了。
皮球哥嘆了一口氣,道:“我還養(yǎng)著兩個小孩呢。養(yǎng)著兩個人,這還不要花錢嗎?”
余冰道:“這樣的話,那回去我跟他們兩個人對一下賬,看看平時您還有沒有給錢他們好了?!?p> “你怎么什么事都跟那兩個臭屁孩說啊。”皮球哥有些惱怒了起來。但是,他卻沒有說出更多的話來。
他在思考,在思索如何圓這個謊話。
“那的確很奇怪呀,您明明是賺了錢的,卻好像個守財奴一樣,實在不能令人信服?!庇啾侔堰@個站在懸崖旁邊的人,再往前推一步。
那皮球哥道:“我已經(jīng)年紀夠大了,我總得替自己留一點棺材本吧。這樣說,你覺得滿意沒有?”
余冰仍搖搖頭。
老人會存錢防身是一方面,但老年人也知道,自己再活也沒幾年了,要趁還能走動的時候,多去外面走走看看,見見外面的風景,才不枉走過這一回嘛。
而且,僅僅是在吃上面多花一點錢,是不會占總收入的很大成本的。
余冰試探著說道:“我來說說好了。有沒有可能,您剛好在外面嬌屋養(yǎng)妻,所以花了很多的錢呢?或者說,那個女生剛好也住在一個大房子里,而且她從事的是藝術類的工作,比如畫畫什么的……”
皮球哥臉色都變了,他驚道:“你想說的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余冰也不管那么多了。他想要攤牌,道:“比如說,那個女生的名字,剛好叫景美之類的……”
“你調查我?”皮球哥的語氣都變了。
“這本來就是這一行里,我的工作?!?p> 皮球哥說道:“你這個人簡直是不講道德?!?p> 余冰聳了聳肩,說道:“很對不起,這就是我的工作。”
……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你說你的話,我說我的話。
牛頭對不上馬嘴,就這么講了好幾分鐘。
旁邊的食客都紛紛打量過來,關切地想要了解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當然,前提是他們確定這里沒有打架。如果是發(fā)生打架那種暴力事件的話,那眾人可是連躲閃都還覺得來不及呢。
吵了好一會兒,皮球哥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余冰也坐了下來,他喝了一口紅茶,也讓自己再冷靜一些。
他感覺得到對方的異能波動。他知道自己要給對方一點點時間。
皮球哥大口大口地吃著飯,也大口大口地吃著菜,他似乎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自己心頭的不安。
同時,他也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余冰只有任由他思索。
終于,皮球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看著余冰的眼睛。
余冰知道他要說話了。
“果然,你都知道了是嗎?”
“知道什么?”
“關于景美的事。你是不是跟蹤我了?”
余冰也不想再掩瞞,便說道:“對,我知道了。但我想我仍不知道全部的事情,我只知道一部分事情。”
皮球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又說道:“好吧。我決定了。我會給你看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