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美，要不，你就給我們露一手吧。讓這位朋友看一看，我說的話是沒錯的?！逼で蚋缯f道，“這位朋友可是很厲害的傭兵，我看過他的身手了，快，厲害。所以，你大可不必怕嚇到他?！?p> 景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眼神里，是一種十分厭倦的感覺。
她憑空舉著手，余冰注意到了這個手勢，就像是拿著一支隱形的畫筆一樣。
皮球哥又鼓勵地說道：“你就當是畫一幅畫嘛。反正你平時也總是畫畫，還常常畫一些免費的、賺不到錢的畫。”
“畫畫是我的興趣，但異能……只是我的一種身份。算是一個我想要擺脫的身份?！?p> 景美不再掙扎。她的手在空中揮動著，很快地彩色的元素在空中飛舞起來。
一切，都憑空而生。
余冰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神筆馬良。
只見著一只只蝴蝶從她的筆下飛了出來。那可是真實的，可以換得著的蝴蝶呀。
再然后，一道冰箭向著余冰射了過來。
余冰嚇了一跳。
好在景美是善意的關系，這箭是冰做的，余冰很快就控制住了這箭矢，讓它停在了自己面前。
余冰伸手去握住這個箭矢。真的，這就是一根實實在在的箭。
一切，都憑空而生。
無中生有。
太可怕了。
余冰忍不住再繼續(xù)看景美的表演。
她再把一些木屑變了出來，這些木屑吹向了余冰，產(chǎn)生的是一陣木屑制成的狂風暴！
余冰趕緊在自己身上掛了一層冰盾，那木屑打在冰盾上，擊打出的聲音非常的嚇人。
就算是只在一旁的皮球哥，都忍不住捂著臉，不然那些木屑可要吹進他的眼睛里啦。
“著！”景美厲喝一聲，那剛才憑空出現(xiàn)的木屑、冰箭、蝴蝶，全都飛回了她的手中，又全都收進了那畫筆這中。
她停下來的時候，已微微地喘著氣?？磥?，施放異能對她而言，也是一個體力活。
她的呼吸不停地上下起伏著，帶著一種律動的美。
而皮球哥卻有些不滿地說道：“景美，你這只發(fā)揮了一半的實力吧？”
景美苦笑著說道：“只是演示一下而已，有必要這么拼命嗎？”
“你不認真點，這位朋友還不知道你的實力呢?！逼で蚋甾D向余冰。桌上的幾杯咖啡早就浸入了木屑，不再能喝了。但皮球哥心情好像很不錯，道：“怎么樣，景美的能力很不錯吧？”
實事求是地說，余冰也認同景美的天賦和控制力。如果她沒怎么鍛煉，就已擁有如此厲害的異能。再認真地鍛煉的話，那未來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但是，這個女生好像對異能沒什么興趣呢。
也不知是說可惜好，還是說她沒這個緣分呢。
就像結婚一樣，如果你對對方?jīng)]有興趣，那對方再有錢，長得再帥再好看，性格再好，那又有什么意義？
余冰倒是注意到了一點，道：“你的意思是說，想讓景美去競選那水之國的下一任領袖？但她剛才除了那冰箭，還實體化現(xiàn)了木屑和蝴蝶呢?！?p> 木屑跟蝴蝶可不是水呢。
對于這一點，景美卻笑著說道：“那木屑跟蝴蝶也都是水做的。只是弄得比較逼真，一時能亂人耳目而已?！?p> 皮球哥也很滿意地說道：“對。景美的身體里流淌著我遺傳的血液，所以她也是一個水系異能者。她厲害的另一個地方，就是用水系能量，模擬出幾乎一模一樣的其它實體化的物質。您看，就連您這種冰水系的異能者，也一下子看懵眼了吧。哈哈哈哈哈?！?p> 皮球哥得意地笑了起來。
余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對方這么一說，他再一回想，才感覺到那蝴蝶跟木屑上，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原來是因為它們都是水做的呢。
景美倒是很謙虛地說道：“我畫出來的這些東西，倒也不能長久啦，我試過了，一般最多五分鐘，如果我不收回的話，它們也會憑空消失的?！?p> 畢竟，這些東西都是憑空生出來的嘛。如果不會憑空消失，那就每天自己給自己印鈔票，都有無數(shù)的錢財入賬了。
那就會違反物質守恒定律了。
景美雖然是一個很有天賦的異能者，但她倒更像是一位極有禮貌的畫家。
她把三杯已經(jīng)弄臟的咖啡收了下去，拿來毛巾，把桌子擦了擦，然后又另外倒上了三杯熱茶。
“總喝咖啡也不太好，試下我上次出國去采風時買的紅茶吧。雖然外國的茶葉沒有我們本地的新鮮，但試試不同的口味，也總好過整天嘗試著那些一成不變的人生。”她給了余冰一個很溫暖的笑容。
說實話，像她這樣一個想要過普通的人生、很積極地去努力的女孩，卻被父親強行要拉回到異能者的道路上，這對她來說，會不會是一個挺沉重的負擔呢？余冰不明白她承受著怎樣的壓力，但轉念一想，如果是自己的話，碰到這種問題，一定會離家出走的。
沒錯，自己這種性格，就是這么獨立、孤傲。
他以前讀書的時候，就在無數(shù)個輾轉反側的夜里問過自己，“對于我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當時，他得到的答案是“自由”。
沒錯，對于余冰來說，人生“自由”是最重要的。
可以自由地做自己的事情，有選擇的權利，這才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如果不自由的話，像余冰這種爆裂的性格，是一定會第一時間就反抗的。
但景美也許是女生的關系，她卻在這樣的矛盾里長期地生活著。甚至她還要忍受著那不定期發(fā)怒的老爸。
真是難為她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余冰再次看向景美的時候，眼神里已經(jīng)帶著了一種善意。而景美則是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也許是長年練習畫畫的關系，她整個人都是很有涵養(yǎng)的。給人一種很沉著冷靜的感覺。
余冰覺得她很有氣質。
這個時候，皮球哥說話了：“你也看到了，景美是絕對年輕一代中十分有天賦和實力的人。她如果出來競選領袖，那是很有希望的。而現(xiàn)在水之國碰到這么大的麻煩，如果我們不站出來，那我將對不起我的恩師?！?p> “恩師？”
“對，剛剛已故的水之國前任領袖，就是我的恩師達叔。達叔對我很好的，在我二十來歲的時候被引薦入水之國開始，他就特別照顧我。他知道我能力不是很強，總是安排我去做那些沒那么危險的任務。如果沒有他的話，也許十年前，二十年前，我早就死掉了?！?p> 一講到對自己很有恩情的人，皮球哥仍是很有感觸。
“達叔一生操勞，為了我們一大幫水系異能者過上更好地生活而努力。卻把自己的身體給搞垮了。他這幾年說過幾次，說水之國的這面旗幟，在他死之后，也許就要倒啦。”
“他當然是用很遺憾的語氣講這些事情的。也許他當時已經(jīng)看到，那些有野心的年輕一輩，必定不會在他過世之后滿足于現(xiàn)狀，而一個四分五散甚至是互相殘殺的狀況即將來臨。這，也正是我想要景美出來，再次統(tǒng)一水之國的原因。”
皮球哥很真誠地說道：“對于我而言，有外面和家里這兩個家庭，我覺得已經(jīng)是很幸福的了。我唯一一生對不住的人，就是達叔。所以，這次能幫達叔的地方，我希望自己能站出來。若不然的話，我一生都會不安的?！?p> “所以，每天晚上您都睡不著，然后跑來這里，跟景美爭執(zhí)這件事情？甚至您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毀掉了她的畫作？”余冰問道。
一說到這事，皮球哥還憤憤不平地說道：“人家多少人想要成為異能者，都還沒有這機遇和緣份。你看她，明明天資這么不錯，卻想成為普通人，這多浪費?！?p> “爸……”一說到這個話，景美又皺起了眉頭來。她剛才那平靜的神情消失了。看來，這對于她來說，還真是一件不太能接受的事情。
皮球哥又說道：“也許是為了避免太激烈的內戰(zhàn)吧，達叔也下令了，他死之前，已經(jīng)將他自己的武器，一柄冰做的冰杖，藏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誰能率先把水之國這個無上的神器找回來，他或她，就能成為下一任的首領。”
余冰說道：“那您何必要操這個心呢？讓那些想做領袖的人去找那冰杖，然后誰找到了，誰就是下一任的領袖，這事不就完結了嗎？”
然后你們每個人就繼續(xù)過自己的小日子，那樣也挺好。
皮球哥冷哼了一聲，說道：“事情有這樣簡單，那便好了。那幾個想奪位的年輕人，都是些什么人喲。他們成為領袖之后，一定會利用水之國現(xiàn)有的財力和人力，進行大力擴張。到時候，水之國就不只是一個單純的水系異能的交流組織，而會成為一個龐大而有實力的傭兵組織，甚至會向其它組織發(fā)起傭兵戰(zhàn)爭。那樣，絕對不是達叔所想要的局面?！?p> 一想到這里，皮球哥的手就緊握了起來，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余冰心里苦笑著。
心想：你一個實力弱得一塌糊涂的老傭兵，怎么還牽掛起組織發(fā)展、社會存亡、人類正義這么大的責任來了。你就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你的日子，那不是挺好么。
但皮球哥這個死腦筋卻并不是這么想的。似乎現(xiàn)在能阻止目前局勢發(fā)展的，也就只有他皮球哥本人了。
確切地說，是他的女兒景美本人。
景美就算再有教養(yǎng)，現(xiàn)下也忍不住有些怨氣地說道：“爸，您不能為了自己的想法，而讓我去做我不喜歡的事吧？”
“做一點點不喜歡的事又怎么樣？誰的人生都是由自己喜歡的事情而組成的？”皮球哥說道，“景美，你喜歡畫畫，這我沒有意見，平時也憑由你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現(xiàn)在，我的恩人的意愿面臨了如此強烈的破壞，我能袖手旁觀嗎？”
“那既然是您想做的事，您為何不自己去做呢？”
“好嘛，你現(xiàn)在是翅膀硬了，不想管我了是不是！”皮球哥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他站起身來，又道：“好，你不管我，我自己親自去競爭這個領袖的位置。就算我死在那里，起碼我也對得起達叔?！?p> 他急著就往前走，但只走了幾步，就忽然捂著頭，兩眼一暈，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爸……喂，你搞什么呀……”
景美雖然吵著架，語氣仍不太好，但畢竟老人已經(jīng)暈倒在地，她跟余冰只有趕緊跑過去把他扶住。
二十分鐘后，老人已經(jīng)在床上睡著了。
剛才幫他按摩著兩邊的額頭，他只是頂住了一口氣而已，剛舒緩過來，他便慢慢睜開了眼睛。但看到景美那張令他討厭的臉之后，他便別過了頭去，只留給余冰跟景美一面屁股，孤零零地與人對視著。
余冰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讓先生先睡一會兒吧，我們去外面喝喝茶?！?p> 他跟景美走了出來，但兩人卻沒有在客廳這里逗留，在余冰的建議下，兩人來到院子這里，慢慢地走著，并聊著天。
“真危險呀，像他這樣的年紀，如果情緒太激動，來個腦溢血什么的，那就無法挽回了?！?p> 景美當然也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層面，所以她的語氣比剛才早已有所緩和。
余冰又說道：“我知道你很不幸，你承擔了一般人所沒有的重量。但這事情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事要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涼拌唄！”
景美有些自氣地說道。
然后，她自己跟余冰都被這話給逗笑了。
氣氛終于緩和了一些。
“這種事情，我不敢替你們出主意。畢竟是你們家的事情，而且又涉及到老人的身體，那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庇啾f道，“雨拓、雨程兄弟那邊，委托我也是因為擔心老人思想和身體上出問題，所以才找上門來的。至于后續(xù)的事情要怎么處理，那是你們說了算的事情?！?p> 景美當然明白這些。
自己家里的事，總不能由一個外人來做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吁了出來。
她走了一會兒，一直都沒有說話。
然后她說話了。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畫畫嗎？”
余冰試探著說道：“因為畫畫可以畫出很多很美的東西嗎？然后這些東西帶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它還能順便賺不少錢，所以這是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再加上，這份工作很自由？可以隨意地安排自己的時間？
“你算說對了一部分，不過，也只是一小部分吧。”
景美先是總結了一下，然后才又說道：“畫畫當然有你所說的那些外在的好處。但如果僅是滿足于這些表面上的東西，是無法成為一個畫手的。因為，就像其它任何一種藝術創(chuàng)作一樣，人總是有高峰期，也有低谷期的。甚至當你剛開始學習的時候，你會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期都在低谷期，那時你畫出來的東西就是垃圾，不會有人愿意去看的。就算你天天貼在網(wǎng)路上，也只會有1或2的瀏覽量，甚至那瀏覽量很有可能是你自己貢獻的?！?p> “所以，如果沒有對畫畫的良好興趣，你是無法堅持的。如果你無法享受畫畫的過程，那離你的作品被別人看到的時刻，還有很遠很遠的時候，你也許就已經(jīng)放棄了?！?p> 景美笑了起來，又繼續(xù)說道：“所以呀，對于我來說，畫畫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在于它的過程。在畫畫的時候，人可以把所有的煩惱都丟掉。畫畫是很獨立的，也是很自由的。你想畫什么，就畫什么。不用管看的人怎么想，你只管自己要畫，就憑著身體的本能畫下去，這樣就好?！?p> 頓了一下，景美才問道：“聽起來很玄學，對不對？”
她以為余冰會聽不太懂她所說的話，卻沒想到，余冰點了點頭，道：“跟我們玩異能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感覺吧。我平時鍛煉和戰(zhàn)斗的時候，也是憑著自己的直覺來完成的。因為如果要靠頭腦思考的話，那反應的速度是沒有身體的本能反應來得快的?！?p> 人類只要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這句話在這里倒有特別的寓意。
人類只有憑借著自己的本能，很多事情才能得以自然地完成。
但余冰所不知道的是，為何景美要在這種時候聊這些事情。
直到景美說話了，他才明白，這是女生的一種意念和決心。
她說道：“我雖然很討厭異能，甚至想要把它永遠地封存在自己的體內，就此作為一般人而生活下去。但是，既然事已至此，那我想我自己也沒有再回避的空間了。唉，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總不能讓他這樣子走上這條危險的道路，甚至死掉吧?！?p> 她再用一句話來總結了自己的情緒，道：“大不了戰(zhàn)斗的時候，我就當是在畫一幅自己所不喜歡的畫吧。盡量快點畫，把它畫完，那種惡心的感覺便也會結束了吧?！?p> 景美這樣說著，余冰倒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