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無法言說的自卑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照射進(jìn)別墅的時候，林憂莫已經(jīng)清醒過來，她習(xí)慣早起，不是因為正常的理由，而是因為躲避。
過去很多次，她都靠睡在沒鎖門的汽車?yán)锒冗^漫漫長夜，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果被汽車主人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都會把她當(dāng)小偷一樣審問，甚至有人會送她到派出所去。
為了避免尷尬難堪的場面，所以林憂莫不得不早早溜走，時間一長，生物鐘就習(xí)慣了，她想晚起都不可能。
一只手撐起身體，林憂莫摸到底下柔軟的被褥，不禁悲從中來，差一點掉下眼淚，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在床鋪上好好睡一覺了。
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眶，穩(wěn)定情緒之后，林憂莫側(cè)身尋找自己的衣服，那套舊衣服自從脫下來就不見了蹤跡，大概是林姨拿去扔掉了。
新衣服昨晚應(yīng)該折疊好放在床頭的，林憂莫的手指很快碰觸到帶著花邊的布料，她沒有立刻拿起來，而是把臉貼過去靠在柔軟的布料上。
自嘲般的，林憂莫想：什么時候我也能靠自己買上這么一件衣服就好了。
她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安心的早晨，然后才起床拉開窗簾，窗臺上地球儀反射著早晨的光芒，就連茶杯里的白開水也因此變得熠熠生輝，林憂莫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她很美，但不驚艷，是那種恬靜的、洽淡的美麗。也許不能讓人一見鐘情，但卻足夠耐看，足夠讓一個好男人仔細(xì)回味。
晨曦爬上她的臉龐，慵懶的表情漸漸退去，林憂莫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開始干活。首先是收拾一下眼前這間房間。
收拾房間當(dāng)然不能穿名貴的連衣裙，昨天，林姨已經(jīng)將衣柜里屬于肖婉婉的其他衣服都拿走了，給她添了不少干活用的衣服，還有新裙子，林憂莫不清楚裙子到底是林姨買的，還是何彥送的，反正她也不在乎。
拿出一件開衫和一條棉麻長褲，林憂莫很快換好，朝著衛(wèi)生間走去，房間里有單獨的衛(wèi)生間，衛(wèi)生用具都很齊全，何盛厚為了避免尷尬，允許她使用這里所有的東西。
匆匆刷好牙、洗好臉之后，林憂莫定了定神，開始擦桌子，仔仔細(xì)細(xì)將房間里所有家具表面都擦了一遍，她放好抹布，走出了房間。
拖把要去樓下的工具房拿，昨天林姨已經(jīng)告訴過她位置了，所有今天也算是熟門熟路。
很明顯，何盛厚還沒有起床，林憂莫輕手輕腳從他房門前走過，踏上樓梯。
剛剛走到一半，她就看見何彥坐在客廳大桌前大口吞咽著早餐，而林姨的身影則在廚房里忙碌著。
‘媽媽起得那么早嗎？’心里想著，林憂莫不情不愿朝樓下打招呼：“大少爺，您好。”
“唔！好，小莫，起得真早??！”何彥的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的，林憂莫瞬間聞到桌上荷包蛋的香味。
‘我有多久沒吃過如此豐盛的早餐了呢？’她控制不住想著，腳步緩慢朝樓下移動。
‘如果我顯露出很想吃的樣子，他會不會鄙視我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憂莫只是表面堅強(qiáng)而已，她的心從來都是渴望著溫暖與呵護(hù)的。
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在意的樣子，她準(zhǔn)備走過何彥身后，先去廚房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
沒想到人剛走到何彥身邊，就被他一把拉住了，何彥咽下嘴里的食物，說：“小莫，來，一起吃早飯，林姨的手藝真不錯！”
這時，廚房里的林姨也聽到了說話聲，走出來，對林憂莫說：“少爺讓你一起吃就一起吃吧，別太拘束，我給你去拿荷包蛋跟白粥。”
也許他們只是輕描淡寫的邀請，并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突然之間，林憂莫感到了一陣屈辱，不是因為何彥與母親的態(tài)度，而是因為自己的寒酸，那種因為寒酸而深入骨髓的自卑感。
她沒有任性地掙脫開何彥抓著她的手，也沒有開口拒絕，只是有種想哭的沖動，眼眶不自覺又開始濕潤起來。
“大少爺，我……先去廚房里盛粥，你能不能放開我？”強(qiáng)忍住心中的酸楚，林憂莫開口詢問，在別人家的屋檐下，她努力克制和收斂著自己的秉性。
何彥沒說什么，放開了她，繼續(xù)解決桌上剩下的食物，他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一眼林憂莫，也許在他心中，自己這個主人對林憂莫是尊重的，善意的，就表面來說，他也確實是個并不高傲的男人。
但林姨不同，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林憂莫的異常，所以默默跟著女兒走進(jìn)了廚房。
站在女兒身后，林姨將一個瓷碗遞給她，說：“小莫，給你碗?！?p> “……林阿姨，你五年來一直住在這里嗎？”林憂莫機(jī)械性地接過碗，將白粥一勺一勺盛進(jìn)碗里，問道。
“是?！?p> “那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哪怕是一眼也好，你原來的家一定還有親人活著吧？”
“小莫，我……”林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她沉默了，同時感到一陣心痛。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了幾分鐘，直到林憂莫端著滿滿一碗粥轉(zhuǎn)過身來，用虛假的微笑面對自己的母親。
她說：“林阿姨，你做得白粥很香，就像我媽媽做的一樣。”說完，便擦過林姨的身邊，朝外走去，任由老婦人獨自一個在廚房里咀嚼回味她的話。
林憂莫此時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來了，她端著碗走到何彥身邊問：“我可以坐這里嗎？”低著頭的樣子很可愛。
何彥剛剛吃好，他一臉輕松愜意的表情看了看林憂莫，回答說：“當(dāng)然可以，我們家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你放心好了?！?p> “是嗎？謝謝你！還有……對不起！”林憂莫朝他露出了笑容。
“哎？”
對于林憂莫的突然道謝和道歉，何彥明顯反應(yīng)不過來，他發(fā)出疑問的聲音，用目光詢問林憂莫是什么意思。
林憂莫也不著急，坐下喝了一口白粥之后，才回答：“道謝是因為你沒有看不起我，道歉是因為第一天在汽車?yán)?，我對你的態(tài)度很不好?！?p> “可那也不需要道歉吧，何況我根本沒生氣?！焙螐┱f著，坐直了身體，他那件深灰色西裝領(lǐng)口有些褶皺了，好像是掛在臂彎間壓到的。
“不管怎么樣，那天是我有些過分，道歉應(yīng)該的。我以為，你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我羞辱一番，或者扭送派出所呢?！?p> “你……”
何彥想說‘你倒是很坦誠’，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覺得這樣說不合適，正在他斟詞酌句想著合適的話語時，林憂莫卻站了起來。
她已經(jīng)吃完了，何彥帶著三分驚訝調(diào)笑說：“你吃飯也太快了吧？”
“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因為常吃不飽飯，所以遇到好一點的食物，就會狼吞虎咽，你不要嘲笑我就好了。”林憂莫淡淡地說，顯得無所謂。
從她身上，何彥再一次感受到了肖婉婉的氣息，是啊！肖婉婉也不是生在富貴人家的小姐，雖然與何彥是遠(yuǎn)親，但基本沒什么血緣關(guān)系，來他們家之前，肖婉婉就因為貧困導(dǎo)致身體不好了。
在何彥身邊的那些年，雖然有好好調(diào)理，但卻總也不見恢復(fù)，不論別人怎么想，怎么做，肖婉婉自己對此一直都很淡然。
眼前的林憂莫，與肖婉婉何其相似，何彥不禁看愣了神，心中某種感覺慢慢浮上來，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