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如既往地涼,王伯此刻卻在宮門處十里地焦急如焚,洛離天沒有在約定好的時間內(nèi)到達指定的地點。
難不成宮里出了什么事情?
王伯眼瞧著再不走就要錯過最佳的逃跑時間了,于是準備先進去查看其中的情況。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道消瘦的身影越來越近。
王伯用靈氣開眼,不遠處的人,不是陸拾又是誰呢?
“怎么只有一你個人?啊離呢?”王伯心里預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說話時眼睛緊盯著陸拾一眨不眨,似乎生怕給聽錯了什么事情。
黑夜里,陸拾本來就白的臉色聽見王伯如此說,便又白了一個度。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連陪她最后一段的資格都沒有,現(xiàn)如今,那一句,“好好活著,代我吃盡天下的美食。”依舊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烙下了不可磨滅的恥辱。
“我問你!啊離怎么沒和你一起出來?啊離人在哪?”王伯的語氣極其激動,抓著陸拾的手沒意識的使勁。
如果撥開袖子看,估計得青青紫紫一大塊,好不漂亮。
“她在里面?!标懯暗穆曇艨梢哉f是虛到了極致。
王伯一聽這話,腦漿欲裂,惡狠狠道,“她還在里面?為什么不帶她出來?就算綁也要綁出來!”
王伯自然不相信里面有什么變故的猜測,宮里的事他都已經(jīng)安排的萬無一失,不可能有絲毫差錯。
那么洛離天沒出來的原因也就只有一個,她不想出來,她不想要這條命了!
“讓開!”王伯瞧著不遠處突然竄起的大火,一把推開陸拾,往宮殿里疾馳而去。
“啊離!啊離!啊離!”
陸拾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干凈黯淡的眸子被遠處沖天的火光給照亮。
一瞬間,在原地的人已經(jīng)不見。
皇宮里,紅鸞殿內(nèi)。
主殿之上,洛離天一身素色長袍,頭發(fā)也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一直拖到兩膝。
這一頭漂亮的頭發(fā)從小就獲得了不少宮人的喜愛,而母親也曾因為這一頭秀發(fā)而撫摸過她的腦袋。
自然,那是十歲之后最奢侈的事情了。
也不知為何,母親性情大變,突然待她嚴苛如刑法。再也沒有來過她的寢殿一回。
于是,她造了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宮殿,紅鸞,那里有她最喜歡的,會一直冒著熱氣的溫泉。
以及最暖,最大,最舒適的床。
其實,從她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救人時,她便知,她不是普通人。甚至,她可能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果然啊,果然啊,人算不如天算,世事無常。
遠在邊疆的,哪里是什么異族?蠻族?那里,一個個如雄鷹一樣注視著這里的,是她的族人。他們跋涉千萬里而來,為帶她回家。
就讓我任性一回吧。
洛離天看著離她不足二十米的人們,那里有一張張認識的,不認識的面孔。但無一例外都充斥著厭惡,只有為首一人,臉上寫滿了莫大的悲憫。
“母親這倒來的巧。啊離剛剛做了母親最愛吃的軟犀糕,嘗一塊?”洛離天向女君舉了舉手邊的盤子,上面放著精致的,淡黃色的糕點。
女君卻不為所動,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默默的看著她。
那是一雙多么美麗的眸子啊,深邃而又神秘。以前的洛離天更喜歡它帶有一絲溫情對我樣子,但是現(xiàn)在……洛離天自嘲了一下,自顧自的拿起了一塊。
如果現(xiàn)在有外人在,看到這幅場景一定覺得格外的搞笑。
從地獄而來的火光席卷著僅存的溫存,軍人模樣的人們有條不紊,成一種包圍的陣型將兩個女人圍在中間,一個眼神如炬,一個卻穿著松散懈怠,吃著軟犀糕。
“酒林我毀了,紅鸞現(xiàn)在也在火海中了,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女君在洛離天剛剛咽下一口糕點后不急不慢道。
洛離天卻似乎毫不在意這些東西的模樣,抿嘴一笑,緩緩的站了起來,“你這幾年操心國事,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白頭發(fā)也越來越多了?!?p> “你身邊的奴婢們也大都過于蠢笨,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吃食,也不知道提醒你添衣,就寢?!?p> “還有,你的衣服顏色太暗了,你應該多穿些顏色明亮的衣服?!?p> “也別總一天到晚黑著個臉,哪個男人會喜歡你呀?!?p> “你喜歡吃軟犀糕的事,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了,他們可收了我不少銀子,希望能把事情辦好?!?p> 洛離天說著突然頓了頓,似乎想起來什么一樣,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靈氣游走間,一縷烏黑亮麗的頭發(fā)就這么落到了手里。
“記得你喜歡我的頭發(fā)來著的,看你這般可憐,我就留那么一小撮給你,給你留個念想?!?p> 說完,洛離天慘淡一笑,繼而爽朗大笑。
女君眸子不明明暗,周圍的侍衛(wèi)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竄出一摸火紅,那火紅就如同跳入了無盡的草原一樣,開始無限蔓延,燃燒生命,收割生命。
“自,自爆?!币粋€看起來年輕的侍衛(wèi)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手止不住地抖。
自爆,也就是燃燒生命之火,將自己的靈魂,身體燒得干干凈凈,在這世間不留一絲痕跡。
女君望著熊熊的烈火,大袖下的十指緊緊攥住里衣。
“啊離!”
世界突然變得很清晰于明麗,仿佛世間只剩下純粹的紅。洛離天聽見了遙遠的,來自夢鄉(xiāng)的聲音。
如果說,世界上,心死得最透徹的人是誰,王伯一定會說,洛離天。
已經(jīng)上了年紀的王伯就這么沖進了侍衛(wèi)隊里,發(fā)了瘋似的在洛離天剛剛站立的地方尋找著。
“啊離!啊離!啊離!”
“女君,這人怎么處理?”一邊,一個老臣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問道。
這人,自然指的是王伯。
女君卻一言不發(fā),有一些失魂的杵在那里。
“女君?女君?”那個大臣追問不止。
“滾!給孤滾出去!都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