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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酒棧

章三 所謂黑道

江湖酒棧 楊寧平 6187 2019-07-26 19:38:52

  今日依舊不見陽光,卻也沒什么陰云。

  后院檐下的長桿上,掛著灌好的臘腸,透明的腸衣,肥瘦相見的肉塊,配著火紅的番椒粉,空氣里似乎已經(jīng)泛起了香辣的臘腸味,黃狗仰著頭,卻不敢跳起叼肉。

  寧凝依舊穿著長衫,坐在門檻上,看著青年翻動著缸里的臘肉,據(jù)說大概還須再腌個七、八天,屆時自己的傷也快好了。

  但愿能吃到吧,寧凝抬頭看著懸在頭頂,微微晃蕩的臘腸。

  視線轉向院子另一邊的小屋,寧凝舔了舔嘴唇。小屋里有些雜物,和好多壇子的酒。兩日前的夜晚,刀光劍影后,北虎吃了兩碗粉條,喝了三壇酒,那酒香,把寧凝的饞蟲勾了出來,

  只是那北虎臨別前還是煞風景的說要去通風報信。江湖道義嗎,寧凝搖了搖頭。

  壓缸石再被蓋上,青年擦了擦手,向寧凝笑道:“我還留了一大塊五花沒做成臘肉,昨兒燉粉條用的就是那塊,今兒晚上再切點,給你做個肉夾饃?!?p>  寧凝倒是有些好奇:“肉夾饃?你還去過關中?”

  青年哈哈地笑著:“那可不,我去的地方可多了,而且哪兒的吃食我都學了點,不怎正宗,但聊勝于無?!闭f罷回向里間,寧凝依舊坐于門上,沒起身,只是側身讓了點空間。

  “我這小店還未開多久,臘汁湯就得從頭做起啦?!鼻嗄陱脑钆孕」窭锾统龈魃懔?,“我這百年老臘汁,就從今天開始啦?!?p>  寧凝看著小孩般興奮的青年,還是忍不住問:“你這一身功夫,就甘愿開個山間小店?”

  青年坐在灶臺旁的矮凳上,望著逐漸跳起的火苗出神:“嘿嘿,我本來就是個廚子,開個山間小店。至于功夫,學來是做什么的,我一直沒太搞懂,現(xiàn)在想來,我在這深秋能買下半頭豬,便是當時學武的意義吧?!?p>  抬頭望著老屋,青年溫柔地笑著:“我幼時便住在這里,這間老店從我爺爺至我爹,算是祖?zhèn)髁?。想來我爹娘對我的指望不過是學藝求生計,現(xiàn)在我能承下這間老店,能求個生計也就知足了,別的不多想?!?p>  柴火噼啪地響著,火鉗熟練地撥弄,帶出一連串火星。

  “很沒志向是不是?”青年似是自嘲地笑笑,接著道:“你呢,聽昨夜老伯的意思,是想馬踏江湖?”

  寧凝盯著青年好一會兒,開口道:“江湖紛亂,擾動世間,還是平了好。”

  青年似是極為感興趣,哈哈地笑著:“昨夜那老伯雖說固執(zhí),但也不似是擾動世間的主啊?!?p>  寧凝臉上的疤似乎多了分猙獰:“寧錯殺,不錯放。”

  青年愣了愣,笑容褪去,嘆道:“說是這么說,但是被錯殺的,得有多不甘啊。”

  一陣沉默,不見回應,只有柴火依舊聒噪。

  青年起身,抬頭,重又現(xiàn)了微笑:“那我呢,一個開山間小店的江湖高手,你要錯殺嗎?”

  青年微笑看著寧凝,等了一會兒,似是突然醒悟了什么,笑道:“哈哈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下手,我去切肉打水,這得煮個好久呢?!?p>  寧凝怔怔地看著青年,依舊沒有回應。她又抬頭看了看晾著的臘腸。

  寧錯殺,會不甘,甚至不舍嗎?

  ……

  秋風蕭蕭,寧凝坐進了里間的矮凳上。

  通往后院的門關上,屋里便暖和了起來。青年在灶前忙碌著,還一邊說著做肉夾饃的訣竅。

  “這個豬肉啊,得先燙皮,去其皮腥,再焯水,與生姜同煮,去其肉腥?!?p>  “煮臘汁肉,除去八角草果桂皮等香料之外,一定要加冰糖,煮出來才能紅潤光亮?!?p>  “放鹽得要分兩次放,否則要么肉容易老,要么容易不入味。”

  青年將煮開的臘汁肉倒進砂鍋,轉置一旁的小灶上,又開始和面。

  “嘿嘿在這兒你想吃到白面饃可不容易啊,所以練武好啊,起碼能買到白面?!鼻嗄暌荒樀尿湴梁妥院?。

  寧凝有些哭笑不得,一個能與南龍北虎相提并論的高手,卻為了一捧白面而沾沾自喜。

  “不過,若是江湖中人皆是如此,也就不用再什么馬踏江湖了吧?!睂幠哉Z著。

  青年卻是聽了個清楚,笑得愈發(fā)開心了:“那這江湖真是太有趣,清一色的大廚子,怕又是要為了什么天下第一名廚爭個頭破血流?!?p>  寧凝一愣:“他們就不能和你一樣開個小店?”

  “那得看他們要什么。像昨天,你和小原吃的我做的菜吃得那么開心,我便滿足啦?!鼻嗄昕粗煌轮F氣的砂鍋,眼里滿是對肉夾饃的期待,“今兒這晚飯,肯定讓你過個癮哈哈?!?p>  寧凝看著霧氣里的青年,怔怔出神。

  面團在盆中醒著,砂鍋里依舊咕嘟著,外面的馬蹄與車轍聲,漸漸響了起來。

  青年擦了擦手,向寧凝道:“麻煩幫我看著鍋,別燒干了哈?!比缓笙蚯皬d走去。

  肉香繞著白霧,和著湯滾沸聲慢慢飄出,寧凝本想回房取劍,想了想還是走到灶臺旁,看著不時輕輕顫動的鍋蓋,靜靜地等著。

  ……

  一輛馬車,看著不甚起眼。車板兒上一個壯漢,藏青布衫,虎背熊腰,不時扭頭沖著車廂,似是在聊些什么。行至門前,漢子一緊韁繩,停下馬來,從車廂里扶下一個婦人,卻是眉清目秀,白衣素妝,臉龐清麗,似是身懷六甲。

  漢子扶著婦人進了前廳,見店內全是長條凳,便沖著青年喊道:“小哥,這兒有沒有帶背兒的椅子啊,這叫人怎么坐啊?!?p>  青年還未回話,婦人就按住了漢子的臂膀:“沒事,靠著墻也是一樣的,這山野間的開店不易,別為難人家?!闭f罷還向青年輕笑著致歉。漢子低頭嘿嘿笑著:“行行,聽晴兒的,那我扶你過去?!?p>  待坐定,漢子又開了嗓子:“小哥,先上點茶水,要熱的啊。誒你這兒有什么吃食?”

  青年一邊去打熱水一邊微笑道:“今晚小子打算做幾個肉夾饃吃,客官可有興趣?”

  漢子皺了皺眉:“重油重鹽的,這晴兒怎么吃啊,有沒有清淡些的???”

  婦人倒似是眼前一亮:“許久沒去過關中,倒是未曾想在這兒能有,難得吃一次不礙事,行嗎震哥兒?!?p>  漢子立馬滿臉笑意,橫肉皆是擠到了一塊兒:“好好,你想吃就吃,那就來一盤來一盤?!苯又挚s著脖子,輕聲討好道:“晴兒,你看這已經(jīng)出來兩天了,前面鎮(zhèn)子也不遠,嘿嘿,你看是不是……”

  婦人輕輕白了一眼,也是被逗樂了:“瞧你這憊懶樣兒,那不許多喝?!?p>  “好好,就喝一點兒,絕不多喝。”大漢樂開了花,腰板立馬挺直向青年喊道:“小哥,來酒來酒!先來個……”說著瞟了瞟婦人,脖子又縮了回去,“三角?”見婦人點了點頭,又坐直了:“三角酒!”

  青年笑著應著,盛了酒提著壺出來:“農(nóng)家劣酒,客官還請別嫌棄?!?p>  大漢幾乎是搶過壺,自斟自飲便是一杯入喉,兩眼咪起,使勁回味著口中酒意,嘆道:“舒坦舒坦?!眿D人見大漢饞酒的模樣,搖了搖頭,略帶無奈地笑著向青年點頭致意,青年倒是也不以為忤,見這大漢喝的歡,反倒高興起來,便回里間去了。

  ……

  火輕輕地燒著,饃靜靜地烙著。邊上擺著已烙好的幾個饃,虎背銀邊菊花心。

  片刀從饃中間劃開,卻不切斷,露出微黃表皮包著的酥軟白面。一大勺五花肉,酥爛的瘦肉,略透明的皮,和微微晃蕩著的肥肉,帶著晶瑩的臘汁,便上了砧板??斓都殧?,再灑上一把芫荽,濃郁的臘汁味兒攜著芫荽的香味,沖破那區(qū)區(qū)門簾,直往前廳鉆去。

  因為來了客人,黃狗便被栓在了后院,正趴在地上,眨巴著眼睛看著廚房。

  前廳內,酒壺中已是晃蕩起來,興許是珍惜著來之不易的酒,大漢喝得也慢起來,時不時還和婦人的茶杯相碰,卻也自得其樂。與人喝酒,別人喝了多少不甚重要,只要抬起酒碗,能有清脆的相碰聲,便是共飲的意義。婦人與大漢輕聲聊著,時不時被逗樂,掩嘴輕笑,卻是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便覺得饑腸轆轆。

  大漢也是放下酒碗,望向掀起的門簾,只見饃白肉紅,臘汁晶瑩,間著芫荽的綠,濃醇肉香已是撲鼻而來。

  “肉夾饃,客官慢用啊?!鼻嗄晷χ?。

  婦人掰下一小塊,細細嚼著,大漢咬下一口,立是兩眼發(fā)亮。饃熱汁燙,肥肉不膩,瘦肉含油,酥軟香醇,配上還算可口的酒,真是欲罷不能。大漢一口饃,一口酒,連贊嘆的空隙都沒有。

  ……

  吃喝正酣時,清冷的聲音自門口響起:“店家叨擾了,余震,虧得我們好找啊?!?p>  青年正在里間刷鍋,聞言看了一眼蹲坐在灶旁小凳上啃饃的寧凝,寧凝捧著個饃,嘴里不停,聽到這個名字,眉頭微蹙。大漢余震咽下一口饃,又灌了口酒:“怎的連頓飯都吃不安生?!鞭D向婦人,笑道,“晴兒你吃著,我馬上回來。”婦人依舊慢慢地吃著饃,聞言向大漢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不用擔心。

  門口有兩人,身著勁服,背刀佩劍,雙眼如劍刺向余震,余震長身而起,眼神已是鋒利起來。

  佩劍的精壯漢子還未開口,青年卻從里間走出,用腰間的白巾擦著手:“兩位客官,小店規(guī)矩,??腿俗∈碂o憂。”

  門口二人皺緊了眉頭,余震也是一愣,瞥了眼青年,笑道:“你這小哥倒有些意思,不過不麻煩啦,老余我能搞定?!蹦樕闲σ獗M去,雙手抱胸,瞥向二人:“要我老余命的,排隊能排到年后,一會兒還能站著,再自報家門吧,既然小哥有規(guī)矩,那便出去說話。”

  天已黃昏,僅余的些許暖意卻被秋風吹散。刀劍嗆然出鞘,寒光之間閃著些許殘陽余輝,如血。

  門外破空聲厲喝聲響作一團,婦人則依舊小口咬著饃,似是絲毫沒有聽見。寒風漸作,自門口吹進,婦人緊了緊身上衣衫。

  青年轉去里間,取了冬時用的厚門簾,掛在了前廳門口,擋住風寒。

  婦人轉向青年,放下手里的饃,微笑道:“有勞店家了?!?p>  青年笑道:“夫人不必客氣,這饃用不用我拿去里間熱上,省得冷了?!?p>  婦人依舊帶著溫柔的笑:“不必勞煩店家了,想來用不上多久。”

  青年愣了愣,笑著點了點頭。

  門簾掛上,燭火也隨著亮了起來,悄悄地燃著。婦人啜著茶水,也不急著把剩下小半的饃吃完,靜靜地坐著,看著跳動的火光出神。

  里間柴火已熄,灰里閃著星星的余燼,輕輕地噼啪爆著,青年和寧凝并排坐在矮凳上,吃著晚飯。

  “好吃吧,嘿嘿?!鼻嗄戢I寶似地笑看向寧凝。

  “嗯?!睂幠韲道飸艘宦?,兔子似的啃著手里的饃。

  屋內燭火閃爍,慢慢暖了起來,屋外卻是逐漸冰冷下來。

  門簾掀起,婦人也回過神,視線跟了過去。余震低頭鉆進屋內,衣衫整齊,看著婦人眼中映著的燭火,撓著頭憨笑。婦人輕笑道:“呆站著干什么,再不吃要冷了。”“誒,好,來了來了,還有些許酒呢。”余震趕緊坐下,拿酒杯與婦人的茶杯輕輕一碰,又是左酒右饃吃了起來。婦人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笑著拿起剩下小半的饃,又慢慢吃起來。

  ……

  蠟燭已燒了一半,余震抿下最后一口酒,看著空空的盤子和酒壺,嘆道:“就是酒少了點?!鞭D頭見婦人略帶審視的目光,臉又擠到了一起:“不過也夠了夠了,還得趕去鎮(zhèn)上不是,嘿嘿?!闭f罷從懷中掏出銀錢,轉向里間:“小哥,酒錢留桌上了啊?!?p>  青年從里間走出,帶著笑臉:“好嘞客官,慢走啊?!?p>  余震哈哈笑著:“小哥你這饃還是有點意思的。酒嘛,除了淡,也沒啥不好的?!闭f罷起身去扶一旁的婦人。

  “可是余震余大俠,小子打擾了?!币粋€略帶輕佻的聲音傳來,門簾掀起,跟著一個年輕人,眉清目秀,一襲藏青長袍,懶懶地靠在小店門框上。

  余震皺眉沉聲道:“大俠就免了,老余粗人一個,只是最近還真是不得太平?!闭f罷轉身,目光如炬,看向來人,正想開口。

  卻又是一個聲音響起:“方航?哈真是你小子啊,上次說要來找我,還真給你找到了啊?!?p>  說話的卻是青年,甚是欣喜地望著門口的年輕人。

  方航一愣,循聲望去,笑容燦爛:“喲,小竹子沒想到這就是你的店啊,真是巧了嘿?!?p>  “哈哈我跟你說,你上次說的那種臘腸啊,我做好了,就晾在后院哪?!鼻嗄晁剖莵砹伺d致。。

  “真的假的,你這北方人還真學會巴蜀臘腸啦?”林航也是一樂,又轉苦笑道,“等會兒再說吧,先把這兒解決了再說?!?p>  余震卻是皺緊了眉頭:“方航?魑劍方航?”

  方航也是緊皺了眉頭:“是我,就是這外號太難聽了,我這把劍叫赤璃好吧。”

  青年卻是無奈笑了:“你小子都自稱邪門歪道,還指望有什么好名聲?”

  方航似是憤憤不平:“那余大俠還是黑道悍匪,不還是人稱探龍手,這名號多霸氣啊?!?p>  余震眉頭松開,笑罵道:“你這小子還真有趣,說說看,什么事來找老余。”

  方航不再嘻皮笑臉,正顏道:“白劍白進,兩年前傷于你手,后不治而亡。臨了前我在他身邊,除了他家人之外,便是要來找你?!?p>  “白劍,還是厲害的,要不是當時他先受了傷,我也討不得好,該算在老余頭上。”余震嘆了口氣,轉向青年鄭重道:“小哥,你說你保客人住食無憂,可當真?!?p>  青年點頭:“當真?!?p>  方航也開口了:“余大俠你大可放心,白兄只說了你一人,這還是我哥們兒的店,我可沒閑功夫多找麻煩?!?p>  余震笑道:“是我老余多心了,只是方小哥乃魔道中人,名聲一向是殘忍嗜殺,手段狠辣?!?p>  方航?jīng)]有生氣,反倒是開懷笑道:“殘忍狠辣我是認了,就是這個嗜殺,倒也不是我喜歡,只是很多時候比較方便罷了?!?p>  余震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婦人:“晴兒你待在這兒,我走一趟。”婦人臉帶擔憂,燈火輝映,卻還是溫柔的笑臉。

  ……

  天色已黯,門簾也擋住了燭光。

  青年站在店門前,寧凝卻也跟了出來,看著對立的兩人。

  長袍下擺飄搖,與落下的枯葉,在風中狂舞。

  方航側身,膝蓋微沉,腰似弓,臂似弦,右手緊握著腰間的佩劍,劍未出鞘。

  余震則是赤手空拳,這多年闖下的“探龍手”,便因拳掌指肘,皆是利器。

  夜色漸沉,兩人間的黑暗逐漸濃重起來,似是要遮住之間閃爍的目光。

  聽得腳步蹬地聲,方航的身影離弦而去。

  秋風依舊,一片枯葉掙扎地盤旋著。

  劍,出鞘。

  只余一線劍光,撕破濃重的黑幕,劃過天地之間。

  余震猛然矮身,大步向前,右掌一推,擊在劍柄之上,左手握拳,只待劍一蕩開,便覷空門而進。

  劍光卻一轉,黑暗中,那一線光亮間,生出一朵奪目的銀色劍花,肆意盛開,又轉瞬隱去。

  劍鋒由外轉內,破空而去,掃向余震,劃破了衣衫。

  兩半落葉,濺著鮮血,頹然墜地。

  余震踉蹌后退,低頭看了看前胸,指間滲出血來,頹然道:“魑璃劍果然厲害,老余服了?!?p>  方航點頭:“余兄身手了得,那此間事了?!?p>  余震也點頭,看了搭上的門簾一眼,轉回緊盯方航:“那是自然,還望老弟記得自己說過的話?!?p>  方航卻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此間事已了?!?p>  余震卻是不懂了:“方小弟這是什么意思?”

  方航笑了:“我可從未說過要取余兄性命。”

  一旁的青年也是驚奇起來。

  方航接著道:“白兄覺得當日輸給余兄,是因自己有傷在身,若是全盛之時,未必輸給余兄,便托小弟來一試余兄身手,若確是如此,則余兄勝之不武,小弟自當給白兄報仇。”

  一旁的寧凝卻是蹙起眉頭:“但是他輸了?!?p>  青年轉頭看了看寧凝,沒有說話。

  “他是輸了,但是是輸給我。我那第一劍是白兄的出鞘劍,第二劍卻是我自己的劍了。”方航笑道,“若是白兄,我想是使不出第二劍?!?p>  接著語氣低沉下來:“既然技不如人,混跡江湖死于他人之手,也是在所難免,怨怪不得。”

  余震嘆道:“可惜當日生死關頭,實是沒法留手,不然以白兄的性子,應是能與老余我把酒言歡的?!?p>  青年出聲安慰道:“行走江湖,生死天定,余大俠無需介懷。”

  寧凝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

  屋內,婦人臉上已不見笑意,雙手緊緊攢著衣角,望著將燒盡的燭火。

  門簾掀起,寒風灌進,婦人的目光迎風而上。

  見到了那張憨笑著的臉。

  婦人放松了肩膀,又戴上了微笑,卻看見那胸口捂住的血絲,便想站起身來。

  余震一看也顧不上傷口,兩步趕過去扶著婦人:“不礙事不礙事,方小弟不是來報仇的,只是比比拳腳,我皮糙肉厚的,不礙事,嘿嘿?!?p>  這一扶,胸口便捂不住,血流得更歡了。

  婦人趕緊按住傷口,也顧不得白衣染上鮮血:“你這個憨人,不知道先止血啊?!?p>  接了青年給的傷藥,婦人給余震包扎好傷口,便互相攙扶著上了馬車,向山下小鎮(zhèn)投店去。

  行前余震還高興地說下次要來找方航和青年把酒言歡。

  前廳安靜了下來,蠟燭也燒到了頭。

  青年伸了個懶腰:“哎呀今天也是夠累的,不過小航你今天來的不巧,我晚上做的肉夾饃全給吃完了?!?p>  方航笑罵:“吃完就吃完還拿來饞我,你個小子不是說有臘腸嗎,走帶我去看看你的手藝怎么樣?!?p>  青年往向門簾:“可是都已經(jīng)天黑了誒?!?p>  方航卻是興趣盎然:“那有什么關系,又不用你摸黑做,就看看?!?p>  青年也是起了興致,又點了根蠟燭提起燭臺:“那行我們走,我跟你說,那番椒我花了好大功夫搞來的,那豬肉也可新鮮了,可是腌了我好久呢?!?p>  寧凝看著興高采烈的兩人勾肩搭背地走向后院,扶著額頭:“他們是二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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