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很是意外,他疑惑道:“這位施主認得小僧?”
云舒點點頭,解釋道:“有位姐姐托我給你捎句話,她和你許久未見,很是想念。”
小和尚更加疑惑了:“不知施主口中的姐姐是?”
“她是玄海里的鮫人,十多年未能出海,和你應(yīng)是舊相識?!?p> 憶憐微微笑道:“這就奇怪了,小僧今年才止十三歲,就算是舊相識,那也應(yīng)是在幼時,小僧實在記不起來了?!?p> 云舒這才驚覺其中蹊蹺。
季常青問道:“你所說的那位鮫人,是阿姝吧?”
“阿姝?我不知道。那位姐姐沒說。”云舒疑惑道。
“不過,解開師叔封印的是那位姐姐贈予我的通天鎖?!痹剖嫜a充道。
“那就是了。就是那個阿姝,她可真記仇,通天鎖一直就戴在她脖子上,她竟不來救我,我不就是將她的......呸,扯遠了?!奔境G噢D(zhuǎn)而對小和尚說道,“你肉體凡胎,又不修法術(shù),是要一世世輪回的。現(xiàn)在的你當然沒有前世的記憶了。不過那個鮫人姐姐不是壞人,她是一直掛念你的人?!?p> 憶憐搖了搖腦袋:“小僧實在是想不起那位姐姐。或許是幾位認錯了呢?!?p> 云舒走到小和尚身后,瞧了瞧他的后頸,確認道:“果真如姐姐所說,這兒還真有顆紅痣?!?p> 憶憐摸了摸脖子,很是疑惑:“那位姐姐是如何得知的呢?“
季常青解釋道:“我方才都說了,你沒有前世記憶了,但那位阿姝姑娘可是記了你三生三世,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
云舒怪他:“你這人能不能別亂說,人家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呢?!?p> “我亂說什么了,這是事實。阿姝就是喜歡他!”季常青反駁道。
可這話落入憶憐的耳朵里后,將他白嫩的耳尖羞得通紅。
小和尚神色有些慌亂無措,他緊張地連連擺手道:“才不是!施主慎言?!?p> “我腎好著呢?!奔境G喾瘩g道,卻在下一瞬挨了云舒一通胖揍。
“你瞧瞧你,口無遮攔的什么話都講,帶壞了小孩子怎么辦!”
小和尚連忙行禮:“出家人不能醉心于兒女私情,還望施主慎言。”
“哼,前世你可不是這般清心寡欲的。男人吶真不是個東西。”季常青不滿地小聲嘟噥道。
葉言初淡淡開口道:“你師父可是迦竺寺慧凈住持?”
“正是。小僧受師父所命每日來此誦經(jīng)祈福。”憶憐答道。
葉言初微微點了點頭,向他拱手作揖行禮:“多謝憶憐兄常年為我們誦經(jīng)。還請憶憐兄代我向住持答謝。他日葉某定會親自登門拜訪。”
小和尚大驚:“施主莫不是......”
“在下正是這荒殿之主,葉言初?!?p> 云舒接著道:“我是夏云舒?!?p> “我是魔——”
“閉嘴!又沒問你。”云舒一把攔住正欲介紹自己的季常青。
“他也沒問你呀!”季常青不滿地回擊道。
葉言初向憶憐抿唇一笑,解釋道:“我家小孩不懂事,憶憐兄不要見外。”
“誰是小孩!”那二人不服氣地一齊反駁道。
小和尚見狀勉強笑道:“小僧年紀輕,前輩們不用如此稱呼我,喚我憶憐就好。只是......小僧有一事不解?!?p> 云舒問道:“何事?”
憶憐道:“三年前北乾攻打我國,江洲大戰(zhàn)中葉閣主和夏姐姐都已......殞命,如今為何又能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這里......”
“你不會以為我們是鬼吧?那你怎么都不害怕我們誒?”季常青道。
“出家人心中清凈,故而不懼鬼神?!?p> 葉言初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也沒有頭緒?!?p> 接著,云舒向小和尚說道:“雖然你記不得阿姝姐姐了,但是她真的很想再見你一面。憶憐弟弟若是得了空,能否隨我去玄海見見那位念著你的姐姐?”
憶憐有些為難道:“待我回去問過師父再做定奪罷。”
“好?!?p> “幾位前輩既已歸來,那便是天大的喜事。憶憐這就下山告知師父,今日就此別過?!闭f著,憶憐俯身行禮,云舒等人點頭后,便離開了。
憶憐離開后,云舒再一次陷入了無言閣被毀的悵惘中。她心酸地環(huán)顧著四周凋敝的景象,垂下頭去:“這究竟是何人所為,為何在我們死后仍不放過這處宅地呢,這只是一處死物,根本威脅不了誰,為何連我們的家都不放過......。”
“房子沒了,再建就是了,難過什么?!奔境G酂o所謂地撇了撇嘴,隨意地在磚墻碧瓦間逛了起來。
云舒氣道:“你懂什么,這兒不是你家,你能有什么感情!我傷心我待了十幾年的地方被毀了,還矯情了是嗎?”
季常青沒料到她會發(fā)火,很是懵:“怎么還生起氣來了。我可是你師叔,沒大沒小的?!?p> “你!”云舒氣得欲上前揍他。
葉言初伸手將云舒攔下,冷冷地瞪了季常青一眼,便不再看他,徑直帶著云舒走進正廳。
“害,這都是什么事兒,葉言初,怎么你也看不慣我?我看啊,都是拜你所賜,云舒那個乖巧的小丫頭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母老.....呸,不是,哎吖,算了算了不理論了?!奔境G嗖凰靥吡颂吣_畔的小石子兒,自顧自地閑逛了起來。
云舒沉默著,由著葉言初握著自己的手腕拉著自己向前走著。她的鼻子酸的很,眼淚也逐漸蓄滿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忍住不哭。
葉言初拉著她走上了通往高臺的石梯。
“師父,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痹剖嫒嗔巳嘌劬柕馈?p> 葉言初望著她寬慰地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以前在無言閣的時候,我很少準你來這兒,知道為什么嗎?”
云舒搖了搖腦袋。
“因為站在這里,可以將山下之景一覽無余,當然,離得太遠,不可能看得很清?!比~言初將她往圍欄處推了推,讓她能看到山下之景。
從山腳下開始,便是零零散散的房屋,順著清川的分流往南望去,房屋逐漸聚集,但也逐漸模糊,看不甚清。
“師父是擔心念兒瞧了不同于青巒山的繁華人間后,會醉心于紛雜世間,為瑣事所困。”
云舒站在高臺上眺望著山下,沉聲道:“以前念兒小的時候,就想著能下山玩,體會一番繁華人世。可是當念兒真真正正地在人間走過一遭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人間并不美好。嫉妒,猜疑,謾罵,誹謗,背叛,就如洪水猛獸,裹挾著所有人。大多數(shù)人忙碌一生,凈是為了些死也帶不走的東西,為了擁有更多甚至不惜傷害最親近的人?!?p> 她垂下眼眸,神色落寞。
云舒繼續(xù)說道:“今日我們總算是回到了無言閣,可是闊別三年,時過境遷,無言閣被毀,不復往昔。細細想想,人間事亦是如此。再回首時,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在她看著山下輕聲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葉言初一直側(cè)過頭來望著她,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瞧著她的神情。
葉言初沉聲道:“念兒如今才算活了二十個春秋,往后余生,會有新的事,新的人。這世間的確多磨難,但也不缺幸事。有的時候,我們活在這世上,沒必要偏執(zhí)于留不下帶不走的東西。無言閣毀了,但是回憶仍在。只要永遠在心里為此留一處小天地就好?!?p> 云舒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兩人對視著,云舒微微笑道:“我剛才突然悟到了怎樣才能過好這一輩子?!?p> “如何?”
“那就是——和舊人,一起做新事?!?p> 葉言初佯裝生氣道:“師父何時成了舊人了?念兒是還想著新人么?!?p> 云舒故意逗他:“是吖。不過師父也真是不害臊,竟自覺自己就是那個舊人了?!?p> “我不是?那誰是?”葉言初皺著眉頭逼近她,嚇得云舒連忙向后撤。
“我是!”那個作天作地的季常青又來了。
話音剛落,季常青便收到了師徒二人齊齊投過來的冷眼。
“別這么看我,我可是給你們打來了兩只野雞哦?!奔境G嗯e起兩手,手里都分別攥著一只雞的脖子。
“你竟然殘害自己的同類?!比~言初淡淡開口道。
季常青吐血. JPG
三人就地取材,在院子里堆起了火,用靈力將野雞直接褪了毛,串在了細樹枝上,在火上烤了起來。
(為什么感覺兩位雞兄有點兒慘......)
三人正專心致志地烤著野雞,就在這時,一道顫抖的聲音突然響起。
“云......舒......”
云舒尋聲望去,待看清來人后,卻是驚愕得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她連忙站起來,全身顫抖著,臉色蒼白,眼圈紅紅的。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葉言初和季常青也站起來看向來人,卻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來人是個身穿深色廣袖錦袍的男人,頭戴金冠,腰配玉環(huán),眉眼英氣,輪廓深刻,身形挺拔。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著,眼淚劃過他堅毅的臉龐。
“哥哥......”云舒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男子,聲音沙啞道。
葉言初拱手作揖道:“見過護國大將軍?!?p> ——————
【看遍世間紛擾事,再回首時,始驚覺,往事如煙,人非,而物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