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公主殿下”說出來的秘密,直接把胡飛給聽傻了。
原來,眼前的這個少女叫古麗倫娜,她根本不是什么鷹揚公主阿思佳殿下,而是突厥名將——赫連雄元帥的孫女。
古麗倫娜自幼與阿思佳公主一起長大,兩人情誼深厚。古麗倫娜既是阿思佳的干姐姐,又是她的貼身侍衛(wèi)。
鷹揚公主阿思佳是突厥可汗阿史那默辛唯一的女兒,也是是突厥有名的美人。她冰清玉潔、聰慧機敏,在西域和草原被人們尊稱為“瀚海明珠”。
只可惜這姑娘體質(zhì)柔弱,六歲時從馬上意外摔落后,便再也不愿騎馬習射。默辛可汗寵愛女兒,也不再以突厥人的標準要求她,而是從中原請來很多文士,教她學習漢家經(jīng)典。
今年夏末秋初,年芳十八的阿思佳向可汗提出,想去探望她的姑母——伯格爵爺?shù)姆蛉思{寧。
阿思佳自小母親早逝,正是這位納寧姑母一手撫養(yǎng)她長大,故而兩人親如母女。
之所以這時候去探望姑母,是因為她今年年底就要舉辦大婚,新郎是突厥著名的青年英雄、有“草原雄鷹”之稱的血衛(wèi)將軍克鋒。
女兒在出嫁前,想和“媽媽”說說體己話,也是人之常情。默辛可汗實在拗不過寶貝心肝,也只好同意。
公主一行剛剛抵達伯格部族,正巧趕上伯格爵爺率軍征伐西域。
阿思佳以前從未上過戰(zhàn)場,好奇心極重,而跟在身旁的古麗倫娜則從小習武,聽見打仗就興奮莫名。
兩個小姐妹一商量,決定跟隨大軍去看熱鬧。
伯格爵爺毫不猶豫便答應(yīng)了她們的請求。一來,這兩個女孩身份尊貴,實在不好違意得罪;二來,伯格對此戰(zhàn)也頗有信心,最多是打不贏嘛,總不會打輸?shù)簟?p> 自九月出兵,歷經(jīng)一個多月的時間,五萬突厥大軍進展非常順利,先后擊潰于闐國、姑墨國、溫宿國、精絕國、車師國的軍隊以及當?shù)厣倭康拇筇贫甲o軍。
按照計劃,伯格只要再尋找到機會,戰(zhàn)勝安西都護府在關(guān)外的主力,便有機會利用漫長的冬季鞏固戰(zhàn)果。只要一入冬,漫天風雪就會令唐軍難出玉門關(guān)和陽關(guān)半步。
等到轉(zhuǎn)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小半個西域早已落入突厥之手。
令人高興的是,唐軍也非常配合伯格的計劃,在提津川平原擺開陣勢迎戰(zhàn)突厥大軍。
唯一出乎他預料的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支黑衣騎兵。
這個變數(shù)令伯格有點進退兩難,但他還是很快拋開了猶豫,決定先擊潰擺在正面的唐朝步兵集群,然后再根據(jù)情況選擇對神秘騎兵是戰(zhàn)是退。
可是萬萬沒想到,戰(zhàn)斗并未以伯格的意志進行。
按照常理,強悍的突厥騎兵在平原上對步兵發(fā)動沖鋒,就好像鋒利的狼牙撕咬野牛肉一樣輕松。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這一次,狼牙咬住的是野牛的肩胛骨——肉還沒扯下來,牙被卻卡住了。
從早上到傍晚,突厥騎兵一波接一波的沖擊,安西都護府一步接一步的后退,兩邊的戰(zhàn)士像割韭菜似的倒下了一茬又一茬,可就是分不出勝負。
伯格爵爺急的直跳腳,眼睛紅的仿佛要噴出血來。雙方陷入這種膠著狀態(tài),誰想要輕松抽身就難如登天了,而不遠處的黑甲騎兵還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呢。
他沒得選擇,只能不停的命令部下沖沖沖!早一步擊垮步兵集群,便能早一步脫身出來重整旗鼓,到時就算是拔腿溜走也會更加穩(wěn)當些。
打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安西都護府的步兵大陣終于顯出疲態(tài)。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伯格斷定,對方再也無力抵擋下一次強力的沖擊了。
他心中默默盤算:直到現(xiàn)在,遠處山崗上的黑甲騎兵仍然紋絲未動,如果接下來不能一舉打垮安西都護府,后面恐怕就會夜長夢多、勝負難料了。此時此刻,正是放手出動突厥精銳部隊——金狼軍的最佳時機!
戰(zhàn)號吹響,上萬名金狼勇士鋪天蓋地的朝對方掩殺過去,伯格爵爺激動的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口中念叨著: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當金狼軍的鋒線迫近唐軍只剩不到一千步的距離時,黑甲騎兵仍然沒有絲毫反應(yīng)!伯格強壓住心中的狂喜,默默感謝天神真的保佑了他,沉聲道:“全軍準備總沖鋒!”
可惜,天神只保佑了伯格爵爺一小會兒,然后便站到了對面那邊。
還沒等突厥全軍做好沖鋒準備,憑空出現(xiàn)的火球、爆炸、烈焰,就無情的驚醒了正在憧憬勝利的伯格。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趁著金狼軍攻勢稍滯,隊形微微散亂的時機,黑色的騎兵集團從山崗上猛沖下來,像一只巨人的手掌,狠狠的掃中伯格心愛的主力部隊。
黑色騎兵排著整齊的隊列快速迫近,首先便是發(fā)射出一輪滿天飛撒的密集箭雨,瞬間就放翻了大批突厥兵馬;緊接著,唐軍閃亮的槍刺在戰(zhàn)馬高速沖擊下,發(fā)揮出驚人效果。長槍將無數(shù)突厥戰(zhàn)士挑個對穿,直挺挺飛落馬下。
盡管金狼戰(zhàn)士拼命抵抗,可黑色騎兵穿著的是三層重甲,頭盔上的面罩放下,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甚至連他們胯下的戰(zhàn)馬都披著鐵甲,渾身上下好似刀槍不入一樣。
金狼戰(zhàn)士一刀砍過去,往往只能在黑色重甲上留下一道白印,卻絲毫創(chuàng)傷不了對方。
短短幾個照面,金狼軍的陣型便被沖的七零八落。而黑甲騎兵竟然能保持著三個基本完整的鋒陣,幾乎毫無損傷的繼續(xù)向前突進。
后面幸存的金狼軍見狀,紛紛掉頭逃跑,希望能夠及時退回自己本陣,脫離險境。
大批突厥騎士散亂無章的潰退,正好給了唐軍機會。黑甲騎兵就攆在他們屁股后面,又朝著突厥主陣沖過來。
此時,疲憊不堪的突厥大軍已經(jīng)被眼前景象震撼的心膽俱裂:金狼軍是突厥精銳中的精銳,可是連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便徹底敗退,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這些黑甲騎兵仿佛傳說中的死神一般,狂嘯著、嘶吼著撲到他們近前。曾經(jīng)縱橫草原無敵手的突厥軍人,此時連半點抵抗之心都提不起來,不待主將下令便轉(zhuǎn)頭奔逃。
落日下的提津川平原,到處都是你追我逐,宛如狩獵場一般的慘狀。
阿思佳她們本來是在陣地后方觀戰(zhàn),可是無奈突厥大軍后撤的速度太快,轉(zhuǎn)眼就將她們裹挾沖散。阿思佳和古麗倫娜四處躲避著兩軍激烈的交鋒,處處險象環(huán)生,加上此時天色已晚,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迷了路。
胡闖亂轉(zhuǎn)之間,她們好巧不巧的遇上羅威等人,被迫展開自保的戰(zhàn)斗。
趁著侍衛(wèi)們拼死抵抗的空檔,古麗倫娜強逼著阿思佳公主在車內(nèi)換成下人服飾,又弄散發(fā)髻、用血抹花臉龐,塞在婢女群中。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啦,”古麗倫娜拍拍手道:“進陽關(guān)之前,我求你釋放幾個婢女和侍衛(wèi),讓他們回去給大汗報個平安,用牛羊金帛來贖我。你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而阿思佳正在其中。”
胡飛此刻真是聽得欲哭無淚??纯囱矍斑@位臉帶笑意、滿不在乎的突厥美女,回想著李世卿那天晚上的提醒,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古麗倫娜繼續(xù)道:“胡將軍,你是個好人,我實在不忍心一直這么騙你。所以,在進帝都前,我要告訴你真相。不管怎么樣,突厥公主絕不能落入你們的手中。現(xiàn)在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胡飛坐在地上,氣鼓鼓的盯著古麗倫娜。他現(xiàn)在也不用考慮什么禮貌不禮貌了,干脆先過足眼癮再說。
見胡飛一直不說話,古麗倫娜笑盈盈的蹲在他身邊,柔聲道:“你那位健卒營的兄弟,雖然長著一副壞樣子,但卻是個聰明人。如果他在這里,一定會替我保守秘密的。因為,那才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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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李世卿揉揉發(fā)酸的鼻子,心想這是誰念叨我呢?
旁邊的瞿白楓趕緊用樹枝撥弄一下篝火,關(guān)心道:“大人,著涼了吧?西域這鬼地方就這樣,才十月份,晚上就這么冷。要是在我老家會稽啊,這時節(jié)還舒服著呢?!?p> “嗯,沒事?!崩钍狼涔o身上的斗篷:“你快睡吧,羅威那頭豬都打老半天呼嚕了?!?p> 瞿白楓道:“我不困。大人,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我估摸著,明天中午就差不多能到庫風城。”
李世卿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是啊,明天如果走快點,中午還能趕上在庫風城里喝羊肉湯。哎,我聽說那里“絲路商?!钡暮€個都是美妞,跳起舞來肚皮一抖一抖的,嘿嘿嘿?!?p> 瞿白楓沒接他這個茬,繼續(xù)撥弄著篝火。
李世卿盯著他:“嘿,跟你說話呢,聽見沒?等前面三個月的軍餉發(fā)下來,我?guī)闳ヒ娮R見識,怎么樣?哈哈哈?!?p> 瞿白楓瞪他一眼,故意把話題扯開:“大人,之前咱們駐守庫風的都護軍被伯格全部慘殺,咱們這次奉命接防,說是一個營,其實也就多半個千人隊,兵力會不會太單薄啊?!?p> 李世卿大感沒趣,順嘴道:“慌什么?伯格的主力被我們打的抱頭鼠竄,周圍方圓上千里都沒有一個突厥鬼了?!?p> 提津川會戰(zhàn)結(jié)束后,武威軍當晚便匆匆離開,而安西都護府則就地休整了幾日。在那之后,關(guān)星辰將參戰(zhàn)大軍分為三路,健卒營一部隨他返回玉門關(guān);另一部由副將崔振云率領(lǐng),前往位于高昌的安西都護府治所;還有一批精心挑選出來的人馬,組成若干小分隊,分赴西域各城,填補前陣子大戰(zhàn)留下的防守空白。
李世卿他們就是被派遣去往絲路商城——庫風的駐防部隊。
瞿白楓繼續(xù)道:“那如果突厥人要再派大軍回來報復呢?況且就算沒有突厥,也得防范馬賊啊。我聽說這邊的馬賊可多了,都是以前西域一些沒落的小國或部族,沒有了家園便四處武裝劫掠。少則數(shù)百人,多的有上萬人呢!”
“瞎擔心個球,”李世卿抻了個懶腰:“哪有那么夸張?我看你就是在玉門關(guān)內(nèi)呆久了,聽風便是雨。上萬人的馬賊?那以前駐守在這里的都護軍還不活啦?”
瞿白楓正欲反駁,突然間聽到遠處的崗哨一聲暴喝:“什么人?!”
警報剛起,李世卿便立時抄起冷月刀,噌的一下子竄了出去。瞿白楓則抬腳勾翻火上架著的小鍋,湯水立時將篝火澆滅。
緊接著,他摸起身邊的長槍,踹醒了熟睡中的羅威和其他幾個軍官,急急忙忙的朝哨兵示警的方向跑去。
等瞿白楓他們來到近前,只見李世卿正帶著夜間執(zhí)勤的巡邏小隊,把三十幾匹馬和七八輛馬車團團圍住。馬上的騎士用車師語急急的說著什么,李世卿又快速的問了幾句。
得到對方答復后,他一臉凝重的對瞿白楓道:“你這個烏鴉嘴,真把馬賊招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