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2200年/11月/24日/p.m.3:30/西歐/盧森堡〗
X X X X X
彈盡糧絕之下,耶摩已經(jīng)完全無路可逃,連最簡單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他收住氣息,無奈地等待著自己命運的降臨。
明明只是魔法創(chuàng)造出的物體,但木龍的嘶吼聲卻如此真實,他甚至能感覺到帶有鼾聲呼吸音的巨龍離自己越來越近。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對此無能為力,想想之前讓亞米珞撤退至身后,似乎是做得最正確的選擇。
耶摩心想,就算是赴死,讓他一個人去就夠了,沒必要再牽扯其他人;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未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吧。
對于原本就沒有多少生存信念的耶摩而言,坦然面對死亡并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在事后回想起這件事時,承認自己在那時的想法過于草,起碼應該想到那些自己還牽掛在心中、留存于這世界上的事物。如果真的坦蕩接受死亡,那么就連之后自己的女兒會遭遇何種待遇都再無機會去了解。
說回正題,在此時的耶摩看來,哪怕留存在這世上一秒都是痛苦,能直接了當無痛死亡是他心中最好的結(jié)果。但預想中的痛覺卻遲遲沒有傳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經(jīng)死過了。
“難道這就死了嗎?”
他又沒死過,怎么可能知道死是什么樣的滋味,但也不應該和預想中的截然不同吧?起碼應該會有一陣疼痛才對。
在內(nèi)心的不斷掙扎下,耶摩最終還是選擇慢慢睜開眼睛———
轟!
劇烈的沖擊聲波震得他耳朵發(fā)疼,大腦隨即就當場嗡了一下,這才應該是預想中造成死亡的最后痛苦;很可惜的是,當他睜開眼后,面前所處的并非是什么天堂或者地獄,還是現(xiàn)實,他一直站在那里連動都沒動。
耶摩后悔曾經(jīng)閉上了眼睛,若是他沒有閉起眼睛,肯定能夠看到正從天空墜落到他面前的巨大石塊,只需要幾秒鐘的判斷,就會趕緊逃離石塊周圍,免得再次被石塊落下后造成的聲響震到耳鳴。
耶摩現(xiàn)在也后悔睜開了眼睛,面前的石塊大小宛如公園里觀賞用的小假山,或者說是某一尊大型的塑像;如此大的厚度與體積導致震起的沙塵量頗多,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空中飛起的沙塵便鉆了進去。
當然,也可以變相地說是這石塊救了他自己,那些受到木龍風壓的影響被吹回的火團一股腦往石塊上撞。石塊遭受了幾次燒灼撞擊,居然奇跡般地全部承受住了。
耶摩現(xiàn)在只想知道這大石塊是從哪里飛過來的,至于原因他已經(jīng)不奢求去了解:“即使可以擋住這波火團,但就算是面前的石塊也拿那條龍毫無辦法。”
“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不想死給我滾遠點!”
熟悉的女音,耶摩回頭看向正從后方飛快跑來的女生:“妮婭小姐?你怎么,不是,我……”
“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總之你給我把頭抱好了,小心擦傷!”
“什么?”
耶摩突然產(chǎn)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妮婭揪住他的衣袖,朝著不遠處亞米珞所在的位置一把扔了過去;在天空中他甚至都未反應到發(fā)生了什么,緊接著落到地面后又翻幾圈。
想象中即使被木龍擊中也不會有這么大的痛苦,如果不是亞米珞及時給他釋放了治療魔法,恐怕就不是昏迷幾分鐘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普萊托提看著突然闖入現(xiàn)場的石塊和始作俑者,心中生出許多疑慮:“將石塊砸向現(xiàn)場,是那個女孩的杰作么,這已經(jīng)不能用怪力來形容了。”
木龍全身上下的軀殼都散發(fā)著淡綠色的熒光,比起西方巨龍,它更偏向于東方神話里的圣龍;而且與其說是木龍的鎧甲透著熒光,倒不如講這條木龍就是由綠色熒光組成的,唯一看上去是實體的物質(zhì),只有木龍頭部中間的那根木箭。
“唔……”木龍遲疑地看著攔在他身前的妮婭,不滿地發(fā)出一聲低吼,因為并非活著的生物,從木龍鼻間呼出的氣體只是普通的風:“吼!”
“叫得那么吵,是多想讓人知道你連人話都不會說啊。”妮婭皺著眉拍拍右耳,用帶著一絲戲虐的表情看著木龍,兇神惡煞的少女臉上看不出任何善意:“作為魔獸,就要有魔獸的自覺……”
“吼!”
“都說了不要吵啊,把我剛剛想說的話都忘了……對了對了,你身為魔法生物連魔獸都不是,”少女的身上透露出一股十分明顯的殺氣,她隔著巨石塊,略微抬頭看向半空中的木龍:“所以說,其實你也可以算作寵物那一類,對吧?寵物就該有主人去好好管理,如果沒有———”
妮婭將左手放進衣服口袋中,伸出右拳,握緊:“那就別怪讓其他人來好好管教一番了!”
普萊托提心中隱隱有著悸動,他還是想象不出自己的木龍會敗在面前甚至他連使用魔法都沒見過的女孩身上。
但是心中那份不安感愈發(fā)變得真實,木龍明顯對妮婭說的話表現(xiàn)出了不滿,嚎叫著張開血盆大口沖了上去。力道強勁到甚至將那巨石塊咬成了碎片,和之前耶摩判斷的一樣,能抵擋住火團襲擊的巨右連木龍一次攻擊都承受不住。
兩者的差距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體現(xiàn),亞米珞甚至都感受到木龍散發(fā)出的威壓,狂吼一聲,龍息化作暴風撲面而來,殊不知只是在給臨危無懼色的妮婭做著陪襯。
妮婭看似柔弱細小的右拳,比起木龍的血口是如此無力,但她似乎躍躍欲試并且確實付出了行動,用右拳狠狠捶向迎面的龍頭———
在場除了妮婭以外,幾乎所有人的呼吸全部屏?。耗君埖目裨杲K于平息,宛如獲得安息般它逐漸閉上了雙眼。此刻它由青綠色光輝組成的軀干,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充滿生命力;從翠綠色龍頭開始,最先與妮婭右拳接觸的部位產(chǎn)生了裂痕,隨后向內(nèi)部擴大,慢慢的,裂痕遍布了整個龍身。
?。壑x謝……]
在妮婭的面前,那條木龍隨風而逝,化成了青綠色的透明碎片,它憤怒時掀起的狂風此時也和它的生命一樣走到了終點,只留下些許清風送走遺骸。
作為龍的核心,也是最原初的狀態(tài),那支木箭表現(xiàn)得和普通木條無異,當木龍徹底消失后掉落在地上。木龍死亡時,它身軀下方的石磚街道也產(chǎn)生了改變,居然從各個石磚的縫隙中滲透出綠芽與花苞。
妮婭收回右拳重新插進口袋中,僅僅是目送者由魔法組成的木龍的消逝:“你———”她轉(zhuǎn)頭看向普萊托提的位置。
“你是那家伙的創(chuàng)造者吧,雖然說單單只是一個魔法而已,但人們總要為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東西負責?!蹦輯I將左手從口袋中伸出,普萊托提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木元素是萬物生命的根基,自然的象征,木元素不同于其他元素,就算并非更高級的魔法也會產(chǎn)生生命的跡象?!?p> 她步步緊逼著對方,此刻她給某人心里產(chǎn)生的是不同于巨龍的另一種壓力:“子女、寵物、植、物甚至是路邊隨手撿到的貓,對于他們負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畢竟當初是自己選擇了他們,可是你如今卻在褻瀆元素和魔法,魔法本身就是一種生命?!?p> “胡說八道。”普萊托提硬是扛住威壓用手槍舉向她,迫使妮婭停下了腳步,兩人之間還存在一段距離,普萊托提的實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沖過去明顯不是明智的選擇:“我沒有時間聽你在那胡扯,不過與你本人不同,你的魔法卻很稀有,我很欣賞?!?p> “你這混賬……原本我和你們沒有任何敵對理由,但是我現(xiàn)在有對你個人的宣戰(zhàn)理由了,連那家伙死前的解脫聲你都沒聽見,我就不該讓你活著?!?p> “那個家伙?”
“那條木龍在和我道謝,說終于把它從人類手下救出來了啊渾帳!你到底用這招殺死了多少人!”妮婭眼看就要用左手觸碰身旁的巨石碎片,看來是打算直接扔到別人頭上。
“埋伏結(jié)束!”
普萊托提像是早就預防到這招,立刻下達了第二重指令,妮婭周圍的瓦礫堆里鉆出近十名傭兵,他們趁著剛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木龍引起的騷亂吸引去的那段時間里,在瓦礫堆中埋伏等待著這一刻。
妮婭不滿地放下左手,畢竟那些人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了她自己,她雖然有對付魔法的力量,但對于冷、熱兵器卻毫無辦法。
普萊托提并沒有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看向不遠處的街道,一輛全身由黑色油漆涂抹的卡車駛了過來,卡車的車廂中站著兩排的傭兵,這是之前普萊托提希望喊到的援軍。
他扭頭看著妮婭:“你是個棘手的人,魔法免疫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之前我有什么做錯的事情我再次向你道歉,我們不希望與你為敵,最起碼現(xiàn)在我們不會?!?p> 耶摩此刻恰巧從昏迷中蘇醒,只是他的頭部受到了輕微撞擊才會昏過去,其他地方都只是輕傷,就連木龍和火團都是妮婭幫他擋下來的。耶摩全身都在發(fā)疼,哪怕活動一下關(guān)節(jié)都會疼上半天,即便如此他還執(zhí)意要前往前方,沒有聽從亞米珞的勸告,他只是希望能親手抓到那些傭兵而已。
耶摩捂著傷口,一瘸一拐走向正在談話的兩人。
“明智的選擇,通過主動道歉希望盡可能回避與敵人的交戰(zhàn),說實話,我差點就信了你是真心道歉?!蹦輯I明顯沒有要相信的意思,反而有一副要揍人的姿態(tài)。
普萊托提干脆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反正對方也會猜到:“我確實不想與你為敵,小姐,你的能力確實很可怕,但只要不和你做敵人你就對我們毫無威脅可言,我們可以是朋友。”
“好吧,畢竟我和你們也沒有必須要戰(zhàn)斗的理由,只是我對你個人有些怨念?!?p> “個人的方面我們可以稍后再說。”
耶摩還以為這兩人是在開玩笑,直到等他們談到最后才慢慢發(fā)現(xiàn)出不對勁:“等等,你們在說什么?妮婭小姐你怎么可以放他們走,傭兵將教堂毀成了這種模樣,而且他們可能還與我的女兒有關(guān)系!”
“所以我說過他們怎樣和我無關(guān),按照卡門那家伙的話來說[沒有威脅到任務、也沒有威脅到教會,那就是完全與我們無關(guān)的陌生人,隨他們?nèi)ピ趺醋龆夹?。],就是這樣。”
耶摩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為什么對方說出來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明明這些傭兵才是壞人吧:“什么叫就是這樣啊,他們甚至還入侵了這座城市,教會不可能對此無動于衷的吧。”
“你是說危害到普通人嗎?那個我在稍后自會解釋,不過當務之急我還得去找一個人,對了,你知道……”
普萊托提在一旁打斷:“那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實際上我正趕時間。”
“如果你能善待魔法和創(chuàng)造出的生命,我可以考慮放你離開?!?p> “感激不盡?!?p> 耶摩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只得伸手去攔住對方,畢竟如果那個男人上了卡車,之前搜集的一切關(guān)于傭兵團伙的信息會全部斷掉:“站??!”
“……妮婭小姐?”他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白凈的手,妮婭……在阻止他繼續(xù)跟上去:“為什么?”
普萊托提早已趁著這會空檔鉆進了車內(nèi),臨走時還不忘給耶摩提個醒:“明明是個男人,真希望你有點眼力,你就沒考慮到追來的后果是什么嗎?死傷慘重、兩敗俱傷?還是說你對于我們擁有的兵源有足夠了解?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想盲目跟過來,如果不是你身旁的女孩,你早就死了?!?p> 借由對方的嘴說出的話,把耶摩想質(zhì)問妮婭的一大段廢話全部噎回嘴中。他懊惱地將手收回不愿再去看著那些傭兵,既然他沒有辦法能阻止傭兵離開,至少不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著這個無力改變的結(jié)局。
普萊托提丟下了最后一句話,隨后跳上卡車揚長而去:“先生,雖然我不知道我們和你的女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我清楚,我們起碼還沒喪心病狂到會對一個小女孩動手。算對你的補償,其實我們也不是什么惡人,對你家人下手的可能是[財團];如果你想找公司方面的人推薦去瑟堡,據(jù)我所知財團的某個[負責人]駐扎在那,可能會對你很感興趣,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p> 卡車一陣嗡鳴從道路上開走,此時,財團雇傭兵的勢力徹底撤出了盧森堡。
“現(xiàn)在讓我們來算算總賬吧。”
妮婭用腳踩碎了廢墟上隨便一塊碎石:
“告訴我那個人渣,皮恩斯所在的準確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