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
杜芬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對面的肖芳，也許是想到曾經(jīng)的那些美好，她莫名地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愧疚。
杜芬其實是想到了自己，她知道單親媽媽的難處，畢竟自己也是這樣子過來的，幸運的是她家里還有個父親在幫襯著。
“都過去了?！毙し妓坪醮鸱撬鶈?，眼神流露出一絲滄桑，看了看對面的杜芬，她早已不復(fù)當(dāng)初那般青春靚麗，也許比自己經(jīng)受了更多歲月的侵蝕把，然后嘆息道，“你也老了?！?p> “是啊，我們都老了?！倍欧一貒@道，看著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顆心卻是放松不少。
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內(nèi)心同時歸于平靜，過往的那些是是非非隨著這一句話化為縹緲，只當(dāng)是一對久逢的老友敘舊而已。
“肖逸很不錯，你教育的很好?！倍欧蚁日f話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揚。
“是啊?！毙し夹α诵?，有些驕傲，“他一向都很懂事?！?p> 然后看了一眼杜芬，又說：
“你的孩子也不錯。”
肖芳說的是杜小玥，對方給她的印象極好，漂亮不說，性格又活潑，更重要的是從對方的身上她隱約能看到過去的自己。
“也許吧?！倍欧倚Φ挠行┟銖?，卻是想到了自己另一個孩子。
雖說都是一個父親，但錦龍與肖逸相差的實在太多，有時候她會想這算不算是報應(yīng)呢？她甚至?xí)裨股咸煺义e對象了，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老天是公平的，該來的還是來了，不免有些嘆息。
見杜芬臉色一下變得暗淡，肖芳有些擔(dān)心，便問：
“杜芬，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想起了很多事?！?p> “嗯?！逼鋵嵭し加趾螄L不是如此，過去就像夢魘般始終圍繞著她。
看著杜芬，肖芳遲疑了片刻，但還是說出了縈繞心中多年的疑問。
“周博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肖芳的表情過于平靜，仿佛對方和她毫不相干，“我知道他是酒駕出的車禍，但他不是不喝酒的嗎？”
肖芳指的是酗酒，肖逸也繼承了他這一點，會喝但不愛喝，醉酒更是少有的事，至于酒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直堅信背后還有其他的原因。
想到這，肖芳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過去。
那是個消息閉塞的年代，直到肖逸上小學(xué)的時候，肖芳偶然才知道周博海出事的消息，那一晚她哭了，傷心更是代替了怨恨，后來小肖逸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看到她哭，也跟著一起，然后母子就這樣抱著哭了一晚。
肖芳是為了自己最深愛的兩個男人哭，而小肖逸純粹只是因為肖芳傷心而感到傷心，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媽媽哭，當(dāng)然了在襁褓中的他是沒有記憶的。
對于周博海，肖芳是矛盾的，對他是既愛又恨，大多時候是一半一半吧，但這一半也足以讓她記住一輩子了。
肖芳的問題，杜芬并不意外，不僅是因為從對方的眼神捕捉到了留戀，她更知道愛是永久的，也是難忘的，正如自己一直忘不了周博海一樣，肖芳只怕更甚吧，畢竟她還有恨。
至于周博海愛的是誰，杜芬當(dāng)然知道，每每想到，心如刀割。
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杜芬也沒必要隱瞞，但說出全部真相絕對是不可能的，一想到如此，她便有種深深的恐懼，但心里的內(nèi)疚似乎又在不斷驅(qū)趕著她，總之極為矛盾，一如以往，她慣性似的選擇了隱瞞部分事實。
杜芬喝了口茶，滋潤深喉，便要說話，卻沒想被電話鈴聲給打斷。
肖芳歉意地看了杜芬一眼，然后接了電話。
是蘇染打來的，說會在附近那家咖啡店等她們。
“知道了?！币苍S是急于知道真相，肖芳卻是忘了掛掉電話，直接放下手機，剛好屏幕那面置于桌面，然后看著杜芬，期待她下面的話。
“媽…媽？”電話那頭依稀傳來蘇染的聲音，她在等對方回話，只要肖芳沒掛電話，她是萬萬不敢第一個先掛的。
誰讓蘇染是個力求完美的人，更是一個細心的人，特別是在肖芳面前，她絕對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的任何一絲瑕疵。
然后電話那邊傳來了一聲熟悉的人名，蘇染知道肖媽已經(jīng)掛了電話，再繼續(xù)聽下去就是侵犯隱私了，但那聲名字熟悉到她實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最終蘇染還是保持了通話狀態(tài)，當(dāng)然她并不知道這個后果是她承受不了的。
“蘇仕成?！倍欧奸_口了，先從一個人名開始。
蘇仕成？肖芳當(dāng)然知道是誰，他們今晚還要見面呢，他就是蘇染的爸爸，可是這又關(guān)他什么事呢，那邊的杜芬卻又講話了。
“記得那個答應(yīng)會貸款給博海的銀行行長就叫這個名字，不過后來反悔了?！?p> 不管這件事過去多久，杜芬依然不會忘記這個人，在她看來，貸款事件才是導(dǎo)火索，所以有些怨恨，但她心里也知道對方并沒有什么錯，但人本來就容易因為愛而變得盲目。
“貸款？”肖芳奇怪地看著杜芬。
杜芬知道肖芳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說：
“你是說我父親吧，他是不會借錢給博海的，當(dāng)時他還恨不得博海公司早點破產(chǎn)然后回杜氏呢?！?p> 肖芳有些明白了，誰讓杜芬是獨女呢，杜氏未來的一切自然由她繼承，但她又不好經(jīng)商，也只能委托給周博海了，而周博海自然是拒絕，誰讓他和肖逸一樣都是如此好強的人呢，肖芳能想象的到他們沖突的發(fā)生。至于周博海隨著杜芬回到貴陽這件事她后來也聽說了。
“不過這跟周博海的車禍有什么關(guān)系？”
肖芳問道，直到現(xiàn)在她還要連名帶姓的稱呼那個男人，可見她的恨，或者是愛到骨髓。
在聽的可不只是肖芳，蘇染同樣也是屏息凝聽，這可是關(guān)于自己爸爸的事，這點她大致能確定，畢竟全國沒有幾個銀行行長是叫這個名字的。同時她心里有些不難，什么叫反悔？爸爸一向都不是這樣的人。還有誰是博海？為什么她們說話老是圍繞著這個男人？
杜芬看了看肖芳，繼續(xù)說道：
“貸款被拒絕的那天，博海非常的痛苦，畢竟這關(guān)系到公司的存亡。然后就一個人出去了，也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我是回到家才得到通知的?！?p> 杜芬說完，眼角隱約有些淚花，她是真的愛那個男人，不管他心里有沒有她，畢竟對方也是自己兩個孩子的父親。
而肖芳的淚則在心里，不管再怎么恨對方，但罪不至死，更別說她還愛著對方呢。
聽杜芬這么一說，肖芳大致了解經(jīng)過了，還好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足夠讓她冷靜下來好好分析這件事，這樣看來完全是交通事故而已，更何況是博海自己酒醉，如果要去怪蘇仕成，那就未免真的無理取鬧了。
肖芳已經(jīng)是過了半個世紀(jì)的人了，自然是知道銀行貸款是有它自己的一套過程的，并不能被某個人的主觀意見左右。
再說了蘇仕成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也不會如此不堪，至于肖芳為什么如此肯定，這背后又是另外一段故事。
其實也沒什么大事，肖芳是見過蘇仕成的，她半生最驕傲的就是很會識人，當(dāng)然關(guān)于周博海，肖芳并不認(rèn)為自己看走了眼，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而已，喝醉酒傷害了另一個女人，但偏偏這點是肖芳最不能忍受的，所以才會有后來的事。
不管從言談甚至舉止，肖芳都看得出蘇仕成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再說即使真是這樣又如何？這畢竟是上代人的事，她可喜歡蘇染了，自然更不會介意。
同樣心情浮動如此劇烈的還有蘇染，因為爸爸拒絕貸款，所以那個叫博海的酒駕出了車禍，聽她們剛才的語氣，蘇染也能大致了解那個叫博海的男人應(yīng)該死了，可她就有些納悶了，這好像扯不上爸爸吧？畢竟是在守護國家財產(chǎn)，她覺得自己的爸爸沒什么錯。
杜芬看著沉默中的肖芳，知道她還在消化剛才聽到的信息，所以并不去打攪她，自顧著喝茶，偶爾看看窗外，她從沒發(fā)現(xiàn)上海竟如此的繁華，遠超貴陽，心情沒來的一陣輕松。
然后對面的肖芳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