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秦雪和程琰，詩和遠方

　　“確實，”程琰既沒有辯駁也沒有輕易定義，在他眼里，師父更像是看破了紅塵，只是活在自己的信念世界里，潛心修行的苦僧而已。他并沒有陸初童眼里那么超凡脫俗，他也會為了價格不公而和商販討價還價，也會為一些繁瑣小事而發(fā)愁，但他確實也有讓眾人驚服的底氣，“當時我們確實挺投緣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收我為徒，按師父的說法我算是他首席弟子。”

　　“那你們最后為什么分開的？”林左的疑問像一陣風一樣突然就插了進來。

　　程琰先是苦笑一聲，然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一臉地怒氣不爭，“還不是怪我那時候太年輕，吃不了苦，按師父他老人家的走法，一兩星期我還能接受，一兩個月我咬咬牙也能堅持，后來他竟然告訴我他要走著去NMG看草原去，我當時就懵了，我倆當時還在SD省的地界呢?！?p>　　秦雪三人幾乎同時倒抽一口冷氣，這種行為幾乎為本能驅(qū)使。

　　林左先打破沉默，她嘴角上揚，一字一句地問：“后來呢？你師父自己去了？”

　　程琰扶著脖子扭了扭腦袋，有些神傷地抬頭盯著天花板，“這我怎么知道啊，我現(xiàn)在連他在哪都不知道了...?！?p>　　當他再次把頭低下來的時候，秦雪看到他的眼眶明顯有些發(fā)紅，他輕聲地說道：“雖然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上了，不過我感覺那兩個月可能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兩個月了，真得開心，感覺以前白活了?！?p>　　他再一次唏噓著感慨：“感覺以后也難有這種經(jīng)歷了?！?p>　　秦雪也跟著一陣心噓，他苦澀地笑了笑，面容充滿了無法描述的心酸，是啊，有時候，很多人，很多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哪怕你財力通天，哪怕你才能過人，也無法逆轉(zhuǎn)。

　　秦雪試著不去觸碰程琰的情感敏感點，他試著把眾人的情緒引導到積極陽光的地方去，“之后你就一個人去獨自旅行了，然后就有了后面的故事了，雪山，大海，草原...”

　　程琰的眼神再次明亮起來，因為有隱隱的一層淚珠模糊，此時顯得更加透徹清明，他的喉結(jié)滾動著，咧嘴癡笑，“后來我就一個人踏上旅程了，飛機，火車，動車，汽車，自行車，毛驢車，三輪車，板車...幾乎能見到的交通工具，我都坐過，想想真挺有意思的。你和初童沒事可以去體驗一下?！?p>　　程琰最后突然整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得，更像是自然而然，陸初童幾乎是在一瞬間便低下了頭，長長的劉海零散著低垂了下來，看不清她的表情。

　　秦雪也是頓時就張紅了臉，他清清嗓子立刻揶揄道：“說你呢，別轉(zhuǎn)移話題，原來你消失的那段時間就一直在忙這個啊，害我白擔心一場，后來在大自然的熏陶中就想明白了，然后就回來了？”

　　答案顯而易見，然而卻不是決定因素。

　　“大自然那么有用的話就不需要心里咨詢師這個行業(yè)了。”程琰那久違的情緒再一次難以遏制地在他心底里涌動起來，“主要還是我?guī)煾感撵`雞湯熬的好啊，后來我和師父他老人家談過我的遭遇，他開導了我不少，給了我很多建議和想法，受益匪淺?！?p>　　“你師父肯定說，孩子別怕，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秦雪放低聲音，一副為人師表的姿態(tài)，眉毛還故意挑高。

　　“切！我?guī)煾覆挪缓湍闼频媚兀顾?，”程琰白了秦雪一眼，頓了頓，模仿起他師父當時的口氣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老人家當時肯定是這么說的，徒弟啊，你怕個錘子呢，錘回來不就得了?！?p>　　秦雪沒有問題要問了，他覺得程琰肯定忘記他師父當年的敦敦教誨了。

　　程琰眼神凌冽，師父的教誨他怎么會輕易忘記呢，只是那太多的金律良言顯然超出了他的學習和吸收的能力范圍，它們正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去。

　　他只知道，當時，他肯定都記進心里了，現(xiàn)在，他很想當面告訴他，謝謝你，曾在我的生命中留下那么重要的位置。雖然徒弟一直不知道師父心中的“詩和遠方”到底在哪里，又是什么具體。

　　但他，知道了自己的，不再迷茫，也不懷疑。

　　愉快的晚餐在七點半左右時結(jié)束了，酒足飯飽后，四人各分其工，很快便收拾完畢。今晚網(wǎng)咖沒有客人，而且時間尚早，林左首先提議去看電影，前段時間一直在熱映的《哪吒：魔童降世》，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去觀看，今天似乎是個不錯的飯后消遣節(jié)目。

　　程琰沒有異議，他表示無所謂。陸初童卻顯得格外高興。

　　只是苦了秦雪，他不能公然掃興，哪怕他已經(jīng)看過了那部電影，哪怕他平時看電影只喜歡看電影預告。

　　四人關(guān)了店門，便結(jié)伴走在去電影院的路上，陸初童和林左走在前面，手牽著手，好姐妹般。程琰和秦雪跟在她們身后，各自嫌棄，言語攻擊。

　　“哪吒...魔童降世，我怎么記得某人和某人在某天晚上去看過了啊，床頭的電影票我沒看錯吧?！背嚏M管在進行著言語攻擊，但他刻意控制了音調(diào)，降低到了前面正興高采烈地兩個女生聽不清楚的范圍里。

　　“看過了怎么樣，難道還不允許看兩遍嗎？”秦雪能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盡管那辯解的語氣聽起來格外蒼白無力，“我就喜歡重溫電影，就喜歡給中國電影貢獻票房?！?p>　　“虛偽！我現(xiàn)在真想告訴初童姐真相。”程琰繼續(xù)兇狠地瞥著秦雪，語調(diào)故意冷冰冰的。

　　“還想威脅我，實話告訴你，威脅我沒啥作用?！鼻匮[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抽了抽了嘴角，“再告訴你一個大實話，陸初童和白一笙的關(guān)系更好，她們兩個認識好多年了，我們都只把白一笙當妹妹看，不信你就問問?！鼻匮┚谷恢鲃討Z恿起程琰來，沒有像那天白天一樣故意討好般地放軟語調(diào)。

　　這強硬的反差讓程琰瞬間吃不準了，他撓了撓頭發(fā)，判斷不出秦雪究竟是何用意。

　　他故意把邁出的步子拉大，用來試探秦雪的反應(yīng)，眼見后者并沒有激烈的阻攔動作，他只好無奈地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地又放緩了步調(diào)，一只手伸進褲子口袋里，另一手攬住秦雪的肩膀，他露出一個威脅性十足的笑容，充滿了殺傷力，“想給老夫挖坑，我可不跳，我先把這事記在小本子上?！?p>　　秦雪挑了挑眉毛，神情坦蕩，“那你記吧，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越詳細越好，說不定等我老了那天翻來瞅瞅，還挺有紀念意義的。”

　　程琰顯示稍稍皺了皺眉，然后哈哈地笑起來：“你這是欲擒故縱？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秦雪瞄了瞄眼前親密的陸初童二人組，若有所思，他那濃密的睫毛上下閃動著，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動人，“我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程琰再次還擊，已成習慣，“我看你是身斜不管影子歪！”

　　在兩人的打打鬧鬧中，這次好像比上次秦雪和白一笙兩人到達影院時用去的時間更短，只是當他們四人剛踏進影城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多是拖家?guī)Э?，以家庭為單元配置分布滿了等待廳的各個角落，程琰瞬間臉色一白，對秦雪說：“忘了今天是節(jié)假日了，更何況還是部動漫電影，老少皆宜啊?！?p>　　果不其然，走在前面的陸初童和林左從人群里擠了回來，她們兩人彼此對視一眼，林左的表情看起來更失望些，她有些抱怨道：“今天人太多了，十點場的票都沒了?！?p>　　秦雪和程琰幾乎同步地抬起手撓起了后腦勺，也不知道是不是長久呆在一起的緣故，總之必然是其中一個影響了另一個，兩人看起來像是鏡子里的反映人像。

　　“要不...咱們回去？”這只是秦雪的心里話，他當然沒有直接說出來，那幾個字每一個字聽著都像是耳光打在臉上，他無法想象他這種提議如果說出口，會在眼前這兩個興高采烈的女生心里產(chǎn)生什么漣漪，憑他的經(jīng)驗，他認為現(xiàn)在什么都不錯才是最正確的，因為程琰已經(jīng)做出了表率。

　　“那你們...我們聽你們的?！背嚏吡Ρ憩F(xiàn)出他對電影院的失望，對這次觀影失敗的憤怒，他把決定權(quán)重新交到兩個女生手里，這值得秦雪學習。

　　“還有場愛情電影，我去看看有沒有票！”林左突然靈機一動，廳頂?shù)乃粽凵涑龅奈宀使鈺炘谒樕祥W爍著，看起來像破碎的彩虹光，色彩斑斕。

　　她頭也不回地獨自沖回售票窗口，留下三人在原地。

　　仿佛時間都停滯了一分鐘。

　　直到林左像贏了一場勝仗而榮歸故里的戰(zhàn)士重新回到三人身邊，她手里舉著兩張電影票，臉龐的線條似乎都帶著絲絲笑意，“還好我手快，最后兩張被我搶到了！”

　　兩男兩女，除了林左，其他三人幾乎同時低下了頭，程琰有點不好意思地先開口：“咱們四個人，就兩張電影票，還是愛情電影，這怎么分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把自己排除在外，他不可能和林左或者陸初童其中一人單獨看吧，和秦雪，更不可能，哪怕百萬千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

　　“是不太好分，要不你們兩個看，我和程琰倆大老爺們也不合適。”秦雪盡顯他的紳士分度，絲毫沒有考慮過他這幾句話的邏輯是否準確。

　　陸初童卻一反常態(tài)，從始至終保持著沉默。

　　“那這樣吧，我和程哥去看這場電影，秦哥，你陪初童姐逛逛去，這個點好多店鋪都還營業(yè)著呢，公園的人也挺多的?！绷肿笠彩且环闯B(tài)，她甚至不管其他人直接做出了決定，這和平時的她完全是兩個樣子。她此時笑瞇瞇地看著程琰，眼眸輕瞇，眼波流轉(zhuǎn)，有著說不出的意味。

　　“咱倆看...愛...”程琰一本正經(jīng)地正想討價還價，他是最想抽身的那個，只是他話剛到嘴邊，便迎上了林左那鋒芒冰冷的眼神，后者的眼睛里似乎正蓄勢著數(shù)不盡地密密麻麻地飛羽箭矢，只等著他最后幾個字說出口，便會將他射的千瘡百孔，死去死去再死去，直到連一個細胞都不剩下。

　　程琰的雙眼瞬間像被人蒙上一層厚重不透光的黑布，他清晰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片刻后便含糊不清、言不由衷地不情愿道：“其實這個建議也不錯，這部電影我確實也想看挺久了，要不就這樣決定了吧。其實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你和初童姐看，我和林左出去逛街去，你倆考慮下我這個提議怎么樣？”

　　似乎這才是兄弟情誼，這才是標準答案。

　　不顧林左的各種眼神暗示，到最后，程琰也不忘給秦雪和陸初童留出選擇的機會，他感覺秦雪肯定不能選錯，他深信不疑。

　　只是結(jié)果卻讓他大失所望，秦雪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林左的建議，幾乎是出于本能。陸初童似乎也覺得在外面逛逛比呆在放映廳里更有趣一點，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電影院，夫唱婦隨般。

　　程琰呆楞在原地，他看著林左，目光里帶著一無所知的困惑。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林左大功告成般得意笑著，緩慢而堅定地斥責起程琰來，“你沒看到我都那樣給你使眼色了，你怎么那么不懂事?！?p>　　“我以為你那種眼神是...”程琰不知該如何表達，他加上了手勢，“就是那種欲揚先抑，聲東擊西...你明白我意思吧?！?p>　　林左用力瞪了他一眼，嘴唇緊抿，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那你了解初童姐還是我了解呢？”

　　程琰腦子里的黑洞慢慢清亮起來，他有些似懂非懂。

　　“你們男人啊，根本不懂女孩的心思！”林左嘟起嘴，黑著臉朝放映廳走去。

　　程琰步伐沉重地跟在林左身后，路過售票窗口的時候，聽到幾對情侶正在購買他們即將觀看的這部愛情電影的電影票，他頓悟了，原來如此。

　　只是他仍然止不住心中的好奇，“林妹妹啊，你這是...給他們創(chuàng)造獨處的機會？”

　　林左再次給了他一個自行體會的眼神。

　　程琰抿了下嘴角，似乎心情不錯，但是轉(zhuǎn)瞬間便臉色一變，他壓低聲音湊近林左耳邊：“但是我覺得不對啊，你這個計劃好像沒一點用吧，要是他倆真有啥事，這么多年早就發(fā)生了，還用你給他們創(chuàng)造機會？”

　　這次程琰終于說對了，不管林左承認不承認。

　　整個電影一個半小時下來，林左再也沒有和程琰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