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4年的初秋的午后,云朵漫不經(jīng)心的在空中飄著,濱海理工大學的土壤與固體廢物研究所的實驗室里比往常安靜了許多。陳雪還沒有嗅到突如其來的危險命運,像往常一樣進行著熱解制備活性炭反應??滓艺孢€沒有接觸到王者榮耀游戲,她一邊測著氣相,一邊像狒狒舔舐毛發(fā)一樣整理著自己的發(fā)梢。劉邦國則在為自己土壤重金屬固化的實驗心煩意亂。
一陣嘈雜嬉笑吸引了分布在三個實驗室里昏昏欲睡的年輕人。喧鬧來自學習室方向,高材勝正逐一介紹三個年輕人。
“大家好,我叫賈可云,14級本校直博生,以后請大家多多關照”。賈可云身材高挑,穿著一件淺粉色棉布襯衫和牛仔褲,臉上畫了非常接近自然狀態(tài)的裸妝,披肩長發(fā)遮蓋了略微呈方形的臉頰,遠遠看去皮膚白皙,朱唇暗啟,頗像影視劇明星大S,在理科女生中間可以算得上少有的美女了?!昂脙?yōu)秀!”大家紛紛慨嘆。能夠從本科生直接升為博士研究生的人,必定在讀期間成績優(yōu)異,尤其又是一位年紀輕輕的美少女,令大家頗有好感。在大家的感嘆與歡迎中,美少女笑得花枝亂顫。接著,這位美少女又將臉面向高材勝,用家鄉(xiāng)方言說了一句“師兄,我們都是河南老鄉(xiāng),你得對我特殊關照”。引得大家更是熱烈叫好。就連平時一臉嚴肅的高材勝也是笑而不語。
“大家好,我叫張仕遠,14級博士研究生,我從天津老家給大家?guī)Я诵┨禺a,請大家品嘗,不要客氣。以后請大家多關照?!睆埵诉h身高175左右,身材瘦高,穿著熨燙得十分工整的休閑型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簡潔而又不失時尚。他笑咪咪的自我介紹,同時還不忘記給大家分發(fā)手里的特產。
“大家好,我是來自山東的安家寧,14級本校保研,初次見面,請大家多關照”。安家寧有山東男性的高大身材和國字臉型,穿著藍色立領T恤衫,黑色羽毛球短褲,帶著眼鏡。整個人看起來穩(wěn)重大方,非常典型的一個理工男。
多么鮮活的三條生命,一入博門深似海,從此自由是路人啊。這大概是所有這個實驗室里所有老油條共同的慨嘆。
全世界都在關注這三個新鮮的生命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陳雪,她像平常一樣穿著白色的實驗服,但是耳朵上帶了一對小小的鉆石耳釘,在陽光下發(fā)著微弱的光,但是高材勝注意到了,他知道那是她為了今天晚上一起看電影而小小的打扮了一番。耳釘,是一個做實驗的研究生唯一能帶的首飾。
此時的陳雪還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將因為這三個人的到來發(fā)生了巨大的扭轉。又或者說所有人的命運原本就是交織在一起,難以厘清的。
每個周六的上午,是實驗組里每周一次組會的時間,每個研究生們都要匯報一周時間的工作進展,并對下一步實驗做出規(guī)劃。如果說研究生的白天屬于科學,那夜晚就屬于大排檔了。雖然已經(jīng)是九月底,這個濱海城市仍沉浸在旅游區(qū)的熱鬧里,拖延著散場的時間?!奥愤厰?,大排檔,東北燒烤走起來!”大家組建了一個微信群來商量這個周末去哪喝。
如果說有那么幾個常常不出現(xiàn),或者半路消失的人。那肯定是高材勝師兄,他總是借口說要做實驗,教授對他這個方向盯得很緊,一個晚上也損失不得。另一個就是陳雪師姐,她常常借口不喝酒而遲到早退。其實孔乙真非常清楚他們兩個的秘密,就藏在陳雪常常個人出鏡的全身照里。但孔乙真是一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每當有人起哄說起他們倆,她總能插科打諢轉移話題。
喝到興頭上,一個12級的大師兄突然說,“真是羨慕小高和小陳啊,撇下我們這群單身狗,一起做實驗哈?!?p> 大家紛紛附和,“打電話把他倆叫過來?!?p> 張仕遠馬上阻止說,“哎呀,不為高師兄想想,也得為陳師姐考慮啊,一個女博士找到另一個男博士,多不容易。女博士不好嫁啊?!?p> 孔乙真就不客氣地發(fā)話了,“你說的這個觀點,有文獻支持嗎?”
12級的大師兄舉著酒杯說,“我支持他,我有調查過?!?p> 孔乙真把筷子一放,霸氣地說,“Show me the data.”
大家在一陣哄笑中忘記了高和陳。又紛紛道,“賈師妹怎么也沒來,她不會也去做實驗了吧,她現(xiàn)在可連課題都沒有呢?!?p> “她去做家教了?!卑布覍幷f。不同于高師兄和陳師姐的遮遮掩掩。他恨不得全世界都能把他和可云聯(lián)系起來。這是一個全學院最優(yōu)秀,最年輕,最被眾星捧月的女孩子。能跟這樣的女孩子走到一起,他感覺非常自豪。
“快別提可云了,你再提,一會安師弟也做實驗去了怎么辦?”乙真這句玩笑話,又引起大家一陣哄笑。
此時的賈可云在為一個上初中的小孩子補習數(shù)學,每個周六的四點都準時乘坐公交車,到達一個依山傍海的高級小區(qū)的車庫門口。在門口,她看著一輛保時捷卡宴慢慢駛入地下停車場,保姆停好車后會去后座打開車門,從那個小女孩的手中接下書包,然后朝賈可云笑笑。她們便一同朝電梯走去。這個小女孩有一個像雪一樣白的公主房,一切家具都是歐洲巴洛克式的,白色的木雕玫瑰鑲嵌著金邊。她想起自己的家里也是雪的顏色,被踏過的雪的顏色,白色的墻皮掉了以后露出斑駁的灰白色。就在灰白色的家里,父母供養(yǎng)了她們姐弟三個。就在今年,她最小的妹妹也升入大學。家里很期望她畢業(yè)找一份好工作,還完她自己的助學貸款,順便最好也能給妹妹提供一點生活費。但她在本科期間,保持了每學期第一的成績,是完全符合選拔直博生的要求的。本來她早就做好了放棄的準備。在輔導員幾番詢問下,她最后還是瞞著家里偷偷報名??恐鴮W校提供的助學金和家教錢,她每個月可以給家里匯款一千伍佰元。
晚上七點,補課結束,她會混著附近加班的白領們,擠著公交車回到學校。在終點站,她會看到安家寧。他會陪她走完最后一段,人煙稀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