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祚率眾人叩謝起身。
皇上掃了一眼周圍,聲音溫和道:“這首…詞,是誰作的?”
一時間無人回答,陳長祚困惑地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陳三白,替他回答:“是老夫內(nèi)侄陳三白所著?!?p> 皇上哦了一聲,微微困惑道:“陳三白……這名字朕似乎在哪里聽說過。人呢,上前讓朕看看。”
陳三白弓腰前行,跪下問好。
皇上沉沉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抬起頭來?!?p> 陳三白垂眼抬頭,皇上恍然道:“是你這孩子啊,朕記得,當(dāng)年聞人將軍的愛徒,整日被將軍掛在嘴邊,聽得朕耳根子都起繭子了。沒想到你還頗通文墨。不錯,這首詞朕很喜歡,王權(quán),賞!”
他身后有一個微胖的太監(jiān)樣的人走出來,笑著答是。
陳三白恭敬道:“草民謝皇上賞賜?!?p> 皇上微微嘆息,似乎有些累了,幽幽道:“聞人將軍啊……”說罷拍拍陳三白的肩膀,抬步走了。
嘩啦啦一群人也跟著遠去,留下唱詩大會一群人靜靜站在遠處,注目恭送。
陳長祚回過神來,拍了拍出神的陳三白,對眾少年道:“來,接著唱詩?!?p> 眾人又分次坐定,方子柏神色有些嚴(yán)肅,沙螓婉見狀,又回頭看看遠走的陳三白,心下察覺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左側(cè)不遠處突然聽到尤朗瑞急急的低呼:“小四你站??!”
眾人抬眼看去,只見尤郎厚一臉陰沉朝皇上離去的方向走去,對身后的呼喊恍若未聞。
身邊的方子柏輕輕嘆了口氣。
沙螓婉看尤郎厚從來都帶著笑的臉此刻陰沉又落寞,似乎受了無盡的委屈,尤朗瑞從背后一把將他拉住,側(cè)頭跟他喁喁耳語,極盡耐心。
方子柏道:“尤將軍到底在想什么呢,對這樣的事情如此上心又熱心,簡直魔怔了……”
旁邊有人問道:“什么事???”
方子柏笑了笑,道:“驃騎將軍聞人家的后代啊,皇上這些年一直在找聞人家的遺孤,想要補償當(dāng)年的錯誤,尤將軍自告奮勇,率人四處搜尋,鬧出多少冤假錯案,毀了多少人家!”
“這件事啊,有所耳聞。說的是呀,尤將軍戰(zhàn)功赫赫,儒將的名聲在外,也不知為何要攬這樣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p> “可聞人一族的滅亡不是先皇的過錯嗎?怎么皇上……”
“噓!——你不要命了,非議先皇,你有幾顆腦袋?!”
沙螓婉微微低頭聽著,并未插話,想來尤郎厚這樣異常的舉止可不僅僅像是替父擔(dān)憂的樣子,明明是受了委屈。
鼓聲一直在響,花環(huán)也循序往前傳,沙螓婉心里裝著剛才陳三白失落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接過花環(huán)就要遞過去,沒想到鼓點又一次停了下來。
方子柏抬頭看過去,見沈熙彥一臉笑意地望過來,十分困惑不解,“沙秦忨,我想問問,你來富都也沒多長時間,平日也不見你出來應(yīng)酬,你這是上哪兒得罪這么多人的?”
沙螓婉將花環(huán)扔在桌上,站起身來沉沉嘆息:“這叫天妒英才。太優(yōu)秀了容易招人嫉恨?!?p> 方子柏呸一聲,搖著扇子道:“我看是臉皮太厚招人煩?!?p> 沈熙彥嘻嘻笑道:“真是巧了,又到你了?!?p> 沙螓婉嘆氣,就算她剛才有些走神,也看到了沈熙彥擊鼓時眼睛是看著眾人的,這明目張膽的作弊,也就德王府的小公子敢這么干而不怕非議了吧。
“我受罰,說罷,想怎么罰?”
沈熙彥喚了一聲,“秦一經(jīng)?”
秦一經(jīng)抱臂靠在椅背上,眼底森冷,身邊有人俯身附耳說了什么,秦一經(jīng)頓時笑了,伸手指了指方才皇上離去的方向,“你替大家伙兒去皇上跟前討個賞賜?!?p> 沙螓婉灑然一笑:“無功不受祿,敢問今日大家伙兒都做什么了,就敢去皇上跟前邀功?”
秦一經(jīng)伸手啪一下按在案幾上,冷笑道:“要是沒有難度,如何叫懲罰呢?”
方子明義憤填膺道:“荒謬!你簡直就是要沙兄去找死。難怪沙兄說你仗勢欺人,果然沒有冤枉你!”
秦一經(jīng)白了他一眼道:“一碼歸一碼,作不出來詩就要受懲罰,天經(jīng)地義。”
王坤安突然站起來沉聲道:“我替他作詩,這樣他就不用受懲罰了吧?”
沈熙彥搖頭,憐憫嘆息:“上一次他假借自己先生的大作逃過懲罰,這一次難道還要再次借用別人的大作嗎?如此懦弱無能又自私自利,怎堪配我大玱朝解元之名?要么接受懲罰,要么作詩,要么,”說到此處頓了頓,微微笑一下道,“就當(dāng)眾承認自己的解元名不副實?!?p> 眾人嘩然,面面相覷。
高臺上的諸位大人也沒有作聲,德王爺深得皇上寵信,而沈熙彥眼看著要承襲世子之位,明晃晃的下一代德王,誰也不想去得罪他。
陳長祚微微皺眉,想說什么,卻在看了一眼陳三白后閉口不言。
而陳三白只搖著扇子神思恍惚,似乎沒有看到底下的紛爭。
沙螓婉溫然笑了,點點頭道:“那就受罰吧。說說看,你們想要什么賞賜?”
秦一經(jīng)抿嘴不屑,如此無知又自大,這可是她自己想要找死的,怪不得旁人,于是道:“不拘什么東西,只要是皇上賞賜的就行?!?p> 沙螓婉唔了一聲,沖眾人拱手道:“諸位稍等,我去去就來?!?p> 陳三白終于回過神來,站起來高聲喊道:“等會兒!——學(xué)生啊,不是為師說你,你作一首詩真的有這么難嗎?”
沙螓婉回頭道:“先生,你的學(xué)生什么水平你不曉得嗎?我要是會作詩我何必如此退讓?——好了不說了,我去去就回?!瓗煾改阆胍裁促p賜?我試試看能不能從皇上那兒替你討來?!?p> 陳三白頓時大驚,“你別胡來!皇上面前不可僭越——”
沙螓婉擺擺手,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身就走,聲音順著風(fēng)遠遠傳來,“沒事兒,皇上是明君,對臣下寬和有加,一點點賞賜而已,皇上不會介意的……”
“哦,那為師想要一架新的古箏,你盡盡孝,替為師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