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兆豐又羞又怒,“胡說八道,翁樊怎么會被打,素來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家中誰不是把他哄著供著。再說他若是受了委屈怎么不與我說?”
徐野覺得自己的耐心快到極限了,他最不耐煩跟那些猶如被下降頭的人扯皮,“翁大人,我不會告訴您他們姐弟的下落,但是您放心,他們以后會過得很好,我也會尋遍大越名醫(yī)為翁齊敏治病,以后婚喪嫁娶也不瞞著您。所以請回吧?!?p> “……豈有此理,徐則你就這般縱容兒子的么?”翁兆豐轉身怒瞪心不在焉地徐則。
“孩子們大了,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能怎么說,我當然聽我兒子的啊。
田氏本來也想跟著勸徐野把人送回翁家,說起來田家跟翁家也算拐著彎的姻親,她擔心現(xiàn)在徐野不交人,田家那邊會找上門求她跟五房周旋,她還不得煩死。但剛才聽到徐小八說翁兆豐寵妾滅妻后,她那點不愿應付娘家的心思全沒了,生平最恨寵妾滅妻的男人,現(xiàn)在連余光都懶得給翁家眾人。
翁兆豐氣得說不上話來,指著父子二人半天,最后撂下到御前討公道的狠話,便帶著人離開了徐府。
“他變化有點離譜?!毙爝M一直坐在主位上看熱鬧,方才翁兆豐大喊大叫的,讓他耳朵難受到現(xiàn)在?!八郧安贿@樣?!蔽陶棕S是難得的能吏,待人說不上多好,也沒多惡劣。像今日這樣歇斯底里,過去幾乎沒有過。
“著急吧,畢竟兒女不見了?!毙旆仆聊男煲澳沁吙戳搜?。
徐野卻突然走到徐謙跟前,拍了拍他那張肉乎乎的小臉,“夠仗義。”
小八咧開崩了兩顆門牙的嘴,“那~是?!?p> 龐氏沒好氣地瞪了小兒子一眼。每天都這么多故事,每天都能上房揭瓦,今天更厲害了,可以幫徐野出頭了。也不想想他六哥惹出來的事,哪件是他能摻和的。
不過,徐家人還是低估了翁兆豐的行動力,承啟帝午睡起身后就讓人把徐則叫進宮里。
“怎么又管起翁家閑事?”但凡這對父子能把精神放在正經(jīng)事上,他都能少生點氣。
徐則無奈道:“徐野跟翁兆豐家的閨女是飯友?!?p> 承啟帝茫然,“飯友?”現(xiàn)在連交情都要分得這么細么?
“哦。”
承啟帝不想跟他廢話,“翁兆豐那兩個孩子在哪里?”
“不是去他們外祖那兒,就是去金陵了吧?!蔽陶棕S從徐家離開后,徐野也出了門,他猜測大概是去查翁齊敏姐弟的行蹤了。
“金陵?”這個地方最近聽到的次數(shù)有點多。
“臣也只是猜測,您知道徐野準備外放的,他若是想照拂翁家姐弟,放在跟前最合適。要不回頭我?guī)湍鷨枂枺俊毙靹t一臉誠懇。
承啟帝差點就順口應了,罵道:“你當朕很閑?”
“皇上,翁家小姐重傷昏迷,眼下最要緊的是靜養(yǎng)治病,微臣懇請皇上垂憐,暫且不要透露他們的行蹤。至少待翁家小姐蘇醒痊愈后再酌情處置。”徐則鄭重地請求。
承啟帝拿起桌上一本奏折砸到徐則腦袋上,但力道并不重,“你當朕很閑?”
高升見到徐野才想起自己之前幫翁齊敏姐弟逃出翁家,沒告訴對方。說起來也怪他太忙,手頭上要跟進的事項非常多,解救翁齊敏姐弟還是在推掉了一堆行程才騰出的時間。當時情況緊急,他真怕晚一步翁齊敏就死了,也就沒想那么多。
“我去歲買通了翁家?guī)讉€仆人,翁小姐出事當晚他們給我傳了消息,她傷勢極重,御醫(yī)交代輕易不可挪動,我本不想把人帶出來的,但那姨娘要活埋了翁小姐,這哪是人干的事。我不得已混進翁家跟翁樊碰了頭,他求我把他姐姐帶出去。我只好冒險把他們姐弟都偷了出來。擔心翁家人搜城,又連夜將他們送到外城的莊子上,找了兩個大夫看著,直到翁小姐狀況好些了才出發(fā)下江南?!?p> 徐野沒有怪他,“此事我已經(jīng)攬下,翁家不會找到你頭上,以后再遇這種事先告訴我,我有更好的法子?!备呱皇莻€酒樓管事,對上翁家這樣的權貴是很危險的。
“一定。”高升也是被翁樊哭慌了。
“你買通的那幾個人先別急著斷聯(lián)絡,你家小姐以后用得著?!?p> 高升當下沒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深夜躺上床渾渾噩噩中才突然想明白。翁小姐受了這么大的傷害和委屈,他家小姐勢必要幫她報仇的。
金陵
年后一直沒收到顧彥雅的消息,程馥還以為對方那邊出了什么變故,直到這封厚實的書信放到她的桌上。
太子那邊的人準備動身,但因路途遙遠,最快也要四月中下旬才到,顧彥雅讓她耐心等待。至于太子派來的人具體是誰,顧彥雅并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那個人刻下不在太子身邊。
這封信于程馥來說,已經(jīng)等同于合作達成。只要太子肯派人來,不管是誰,她都有信心說服對方。
按照沈大夫的要求,翁齊敏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剃掉了,每天也有兩名嬤嬤輪番給她做按摩,除此之外程馥還多請了一位廚娘,專門負責翁齊敏的湯藥和膳食。在程馥精心的照料下,翁齊敏的臉色好多了,也沒再繼續(xù)掉肉。連沈大夫都對她豎起大拇指,說她幫了大忙。
兩河軒修繕完畢,傷患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上工,個別嚴重的依舊在家中養(yǎng)傷。不過關于他們被吳家打砸的流言蜚語并沒有消停,街頭巷尾都在傳他們跟吳家抗爭了這么長時間,最后還是認了慫。就連一些合作的商號,都沒了之前的熱絡。
程馥和吳纓知道很多人在等他們兩個表態(tài),哪怕給“慫”找借口也好。只可惜他們什么都不想說。也因為他們這個態(tài)度,蹴鞠賽報名的隊伍寥寥無幾,明家和景家也都還在觀望。
轉眼到了三月下旬,金陵街道掛滿了花燈,綿延至盡頭。景莊的尋人墻上,百姓的尋人啟事全被撕毀,換成文人們的賀詞。商鋪、攤點無論大小都必須放幾枝新鮮的桃花,定時有人巡場,發(fā)現(xiàn)沒放桃花的都會被記下……
程馥頭一次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孩子及笄可以成為一座城池的盛世。暫不論百姓是否情愿,壓迫也好,利誘也罷,總而言之吳家確實做到了。真正解釋了為什么吳真真會被稱為金陵城的公主。
玖玖皺著小臉思索,“小姐您說她及笄都這個陣仗,成親時還不得讓金陵城百姓列隊給她送嫁?”
程馥望著吳家人送到小酒館的一大筐桃花,輕笑道:“那離滿門抄斬也不遠了。”
錢山經(jīng)過她們面前,看到那一筐桃花,像被觸到什么霉頭,一腳踢了出去,發(fā)現(xiàn)沒踢遠,還跑過去補了幾腳,直到那些桃花掉進水渠里才罷休。
玖玖覺得相當痛快,用力給錢管事鼓掌,在她的帶動下,小酒館其他伙計也跟著歡快地拍起手來。程馥搖了搖頭,懶得理他們。
“臉皮真厚啊?!眳抢t把兩張?zhí)觼G在她面前。
二十六日吳真真及笄,當天吳家設大宴,吳纓和程馥都在賓客名單中。送帖子的人還再三強調宗主要吳纓和程馥都到場,否則就是不尊重吳家。吳纓哭笑不得,只覺得吳家上上下下都有病。所以迫不及待地跑到小酒館來跟程馥分享這件事。
“二十六,不就是明天么?!笨磥碚埶说奶樱桥R時加的。
于旁人來說明晚是吃公主成年的大宴,于他們二人來說,多半是被踩進泥濘里的鴻門宴。
“那你要不要去?”
吳纓笑道:“去啊,干嘛不去?!彼蚕肟纯醋诩夷馨阉频绞裁吹夭健?p> 程馥嗯了聲,漫不經(jīng)心道:“明日你先去,我等哥哥一同前往?!?p> 吳纓摸著下巴,瞇著眼睛打量小姑娘,怎么這丫頭今天看起來有點陰沉,“你煲什么壞水呢?”
“哪呀,我在想?yún)羌掖笱缬惺裁春貌?。”小姑娘露出一張笑臉?p> 吳纓自然不信,她那笑太假了,跟戴了面具似的。不過對方既然不想說,那他胡攪蠻纏也得不到答案。反正到了明日,很多模糊的東西就徹底清晰了。
二十六日
程馥和吳纓先在兩河軒忙了會兒手頭上的活,又跟幾位管事敲定了養(yǎng)殖場、造紙廠四月的安排。吳家大概生怕兩人不赴宴,專門派了七八個身強力壯的護衛(wèi)在兩河軒一樓坐著。吳真真的及笄禮是晌午,結果兩人都沒有到場,吳家的護衛(wèi)都有些火大,覺得他們不敬吳家。數(shù)次上樓提醒、威脅都沒能使兩人服從。
直到午后,他們耐心全無準備動手綁人,吳纓說肚子餓了,該去宗家蹭飯了,這才磨磨蹭蹭的出發(fā)。而程馥則說自己要先回家換身衣裳,否則不夠“尊重”金陵城的公主。那幾個護衛(wèi)比較謹慎,分了一半的人跟著程馥回程家。
“小姐你快點,再耽擱下去菜汁都不剩了?!钡搅舜箝T口,有人已經(jīng)不耐煩,脫口而出的話愈發(fā)不客氣。
“快,很快……”程馥回頭沖他們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