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不信他們會來

　　年二九，蹴鞠賽結(jié)束，第一名隊(duì)伍是敬國公世子那一隊(duì)，他自己踢得很臭，勝在手氣好抽到的隊(duì)友都有點(diǎn)水平，駱行和三名皇城衛(wèi)都在里頭。徐野的隊(duì)伍連前三都沒進(jìn)，不過參加就有獎，程家商行給每個人都提供了實(shí)用的物品。

　　“怎么不是程姑娘？”高升代表程馥給眾人頒獎，大家本以為可以見到京城現(xiàn)在最具風(fēng)頭的女子，事前都挺期待的，結(jié)果人根本沒出現(xiàn)。

　　高升把一盒海產(chǎn)塞給說話的人，“你們要是讓一讓徐公子，他得了頭彩，我們東家自然會出來。”

　　“那不行。”

　　“對，我們不踢假球?！本磭雷痈氯?。

　　徐野當(dāng)然也在場，媳婦兒每年為他辦蹴鞠賽，不管什么獎他都要領(lǐng)的。今年安慰獎是兩河軒肉品制作的肉米餅和鮮果各一盒，簡單是簡單，但分量不少。

　　東西在手上還沒捂熱就被來觀戰(zhàn)的小伙伴們分光了。

　　“好吃啊，烤一烤更香?！?p>　　徐野懶得跟他們計(jì)較，他在想自己上一次贏比賽是什么時候。提醒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年年拿安慰獎，盡給媳婦兒丟人。

　　“往場上丟根骨頭，狗都比我踢得好。”自言自語。

　　“呵呵，那是?！瘪樞薪?jīng)過。

　　徐野：……

　　程馥人其實(shí)一直都在，呆路邊的馬車?yán)锏人麄儯煲暗年?duì)伍早被淘汰了，今天只是來領(lǐng)獎，這會兒突然垮著臉回來，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程寒沒跟他們同行，他帶著朝暉去了烏衣坊。昨夜里就跟妹妹商量好，今年過年會跟烏衣坊的人在青藤院現(xiàn)址過。兄妹兩人一如往年，又打了一架，最后還是以程馥妥協(xié)結(jié)束。

　　“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一到過年就往外跑，我還是不是他親妹妹了？沒準(zhǔn)當(dāng)年真被抱錯了，我親哥哥現(xiàn)在流落在外?！?p>　　徐野看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先前的陰郁一掃而光。

　　“不能吧，你們生得一模一樣，肯定是親的?！本辆敛慌滤赖馈?p>　　“我只要不認(rèn)他，那就不是親的?！毙」媚镉X得自己聰明極了。

　　眾人無語：還能這樣？

　　不過程寒雖然不在，但高升兄妹和馬小東都主動到程家陪她過年，讓她心情好了不少。徐則和廣植在徐家吃了年夜飯后，也過來湊熱鬧。程家在京城度過的第一個年，還算圓滿。

　　有人歡喜有人愁，顧彥云的回歸并沒有讓梁國公府愁云慘霧的氛圍有所改變。

　　他是年三十早上進(jìn)的城，周芳艷親自到城門迎他，夫妻二人好不容易能說兩句話，結(jié)果回到家就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顏色正好的丫鬟堵得左右不是。周芳艷這個正頭夫人被她們擠到外圍，端茶遞水伺候沐浴更衣的活全被搶了。她咬牙切齒，等著顧彥云發(fā)作，可惜對方有心事，沒留意她神色不對。

　　休整妥當(dāng)后，夫妻二人去給顧老太和顧政請安，父子倆一見面就直落淚，什么話都說不出口。見顧政蒼老的模樣，顧彥云心里難受，這個父親在旁人眼里縱然萬般不是，但對他是傾盡了所有的。

　　“二妹妹的事就沒有轉(zhuǎn)圜余地么？”席衡昀本來也有假期可以回來過年，但他不敢。家里出事后，這個沒有一點(diǎn)章法的紈绔子弟一夜長大，恨不得馬上能立功換親人自由。

　　顧政這才想起席家一眾還被關(guān)在大牢里，年后怕是該發(fā)配的發(fā)配，該發(fā)死牢的發(fā)死牢。顧長瑜犯的事不小，正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行當(dāng)，按大越律，她是要問斬的。

　　“你小姨去求徐則，門都不讓進(jìn)?！鳖櫿u頭。

　　顧彥云蹙眉，徐則跟顧家非親非故，沒有交情，不松口很正常。他不理解的是安姨娘的舉動，以及為什么這種事是安姨娘來做，“父親可有求嫻妃娘娘？”

　　顧政當(dāng)初為了換掉顧長惜和睿王趙燕然的婚事，站了立場，靠上了祝嫻妃，之后還娶了祝家的女兒。如今祝婷殺了顧長惜，怎么說也是祝家理虧，若是顧政出面找祝嫻妃周旋，顧長瑜活罪難逃但死罪可免。

　　“我……”顧政語塞，看了看顧老太。

　　顧老太一臉不痛快，別過臉，“祝婷這一支在祝家連大管事都不如，嫻妃娘娘哪會在意。再者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了，她犯的事不小，為了這么個敗壞門風(fēng)的東西欠人情，虧本買賣?！?p>　　“祖母，祝家手上兵權(quán)可不多，他們就這么篤定以后不會求上咱們國公府么？”顧政算是半退了，但顧彥云年不同，他必然是要繼承這個國公爺之位的。

　　“祖母，嫻妃娘娘或許在等咱們開口?！鳖檹┰萍鼻?。

　　顧政跟顧老太的立場相同，“你好不容易回來過年，這些事過了年再說?！本腿珙櫪咸f的，為了顧長瑜欠人情，這筆賬劃不來。不能給顧家?guī)砝妫炊赡軤坷垲櫦业?，舍就舍了?p>　　周芳艷在一旁當(dāng)擺設(shè)，沒有要參與話題的打算。

　　不過總有人喜歡惹她氣不順。

　　安姨娘挺著沒顯懷的肚子急吼吼地沖進(jìn)來，“世子可算回京了……”安姨娘噗通跪在了顧彥云跟前。

　　“姨娘您這是做什么？”顧彥云覺得一頭漿糊。

　　安姨娘先是為顧長惜紅顏薄命而哭，數(shù)落沛國公是個蛇窟，又罵祝婷該被天打雷劈，接著指責(zé)顧彥雅和程寒程馥沒良心，罵夠了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嚎，訴說顧長瑜是個多好的孩子，從小孝順祖母和父親，敬重兄姐，善待下人，即便嫁入威遠(yuǎn)侯府都是出于無奈，若是當(dāng)初沒有嫁過去，就不會被人坑害，落得這樣的結(jié)局。

　　顧彥云聽得云里霧里，好像跟自己回來之前所了解到的情況不一樣，而且怎么還有顧彥雅、顧彥清和顧長煙的事？他正要開口細(xì)問，顧老太先了一步，“我們顧家如今風(fēng)雨飄搖，沒那個力氣也沒那個膽子去跟朝廷對著干?！?p>　　她本質(zhì)趨利避害，顧政多少有些隨了她。顧長瑜風(fēng)光的時候，他們與有榮焉，顧長瑜被打入泥里，那便是潑出去的水，撇清干系比誰都快。

　　安姨娘一聽這話就收了眼淚，抓著婢女的手站起來，“風(fēng)云飄搖？這是誰造成的？為了一個顧長惜你們造了多少孽，顧彥雅、顧彥清、顧長煙如今在哪兒呢？為了一個顧長惜，好好的簪纓世家名聲掃地，成為大越笑柄。”她憤恨地轉(zhuǎn)向已經(jīng)愣在原地的顧彥云，“你早該回來了，看看這個家如今是什么光景。小姨今天話放在這兒，顧長瑜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就沒有親妹子了?！?p>　　周芳艷不喜她占上風(fēng)，譏諷道：“姨娘真是生了一張顛倒是非的好嘴，人證物證都在大理寺，顧長瑜無從抵賴。您要公爹和世子去為死罪之人奔走……您當(dāng)咱們有通天本事不成？”

　　就算顧政和顧彥云要幫顧長瑜脫罪，她也會極力反對。這種板上釘釘?shù)乃雷锶粝敫呐校俅辣康娜硕贾酪冻鰳O大的代價。她身后的周家這兩年才稍微恢復(fù)些元?dú)?，她不愿意娘家再牽扯進(jìn)什么事里。

　　安姨娘往前一步，“什么人證物證具在，那分明就是被陷害的。”

　　周芳艷翻了個白眼，退后一步，不想大過年的跟她耍嘴皮子，轉(zhuǎn)身對顧政道：“公爹，既然安姨娘堅(jiān)稱席少夫人被誣陷，質(zhì)疑大理寺斷案。兒媳建議除了安姨娘的妾籍，放她出去自立門戶，以后她擊鼓鳴冤也好，宮門長跪也罷，都與國公府無關(guān)?！?p>　　“你……哎呀我肚子好痛……”安姨娘捂著肚子，往身后的仆婦靠。

　　好些年沒有經(jīng)歷這種場面的顧彥云有些不確定安姨娘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要不要請大夫？”

　　周芳艷笑起來，“對，還是請大夫來診一診才穩(wěn)妥?！?p>　　顧老太不喜歡周芳艷，也不喜歡安姨娘，但大夫初診說安姨娘這胎是兒子，她怎么也要好吃好喝的供著，直到孩子生下來再處置生母?！澳慊厝バ桑L瑜的案子我們再議議?！贝蟪Φ?，為個犯婦鬧得家宅不寧，顧家來年好不了。

　　安姨娘還想跟周芳艷分辨，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厭煩，顧政甚至不愿意看她。無可奈何，她把一肚子火氣暫時壓在心口，狠狠地瞪了周芳艷，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安姨娘這一鬧，顧家年夜飯吃得索然無味，飯畢也沒了敘舊的心思，磕了頭便各回各院。

　　周芳艷挽著顧彥云的胳膊，“這個家我當(dāng)不了，你也當(dāng)不了。要么你把我?guī)ソ鸪顷P(guān)，要么你提前襲爵。否則顧家敗落是遲早的事?！?p>　　顧彥云想笑，“哪就要敗落了？”在外多年，家中發(fā)生的事全靠書信，深知不是全貌，這也是他想調(diào)回京城的原因之一，顧家再難他也要撐住。

　　周芳艷沒好氣，“我說的不算，省得你祖母怪我搬弄是非。你現(xiàn)在手頭上也有點(diǎn)人，自己去查一查便知。顧長惜到底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席家和顧長瑜到底是不是被冤枉。你父親和祖母又是怎么應(yīng)對的。”

　　說完她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

　　顧彥云拍了拍她的手安，“好，我自己去查。”

　　“對了，我聽說顧彥清和顧長煙回京了？”

　　周芳艷神色不自然，“是在京城?！?p>　　想起父親不久之前才告誡她不要沒事跟程家兄妹過不去，周晉現(xiàn)在是周氏一族最大的財(cái)力支持，而周晉的合作伙伴就是程馥。

　　“不過他們已經(jīng)不是顧家人了?！彼靡馓嵝?。

　　顧彥云當(dāng)即反駁，“改名換姓就不是顧家人？他們身上流著顧家的血?！?p>　　“不是公爹做主將他們除族的么?！敝芊计G小聲道。

　　顧彥云啞然，確實(shí)，他的三弟三妹因?yàn)橐粓稣`會被親祖母和父親除族了。細(xì)算起來，是顧家不厚道。但是顧家已經(jīng)不能再這樣下去，他想讓一切恢復(fù)如初，把離開的人拉回來，共同扶正這座搖搖欲墜的高樓。

　　……

　　顧家發(fā)生的事，不但顧彥雅了如指掌，高升這邊的消息也不少，區(qū)別在于顧彥雅不會告訴程馥，而高升會一字不漏地稟報小兄妹。

　　初四那天程家門房收到了顧彥云的拜帖，程寒直接把帖子打了回去，但他還是低估了顧彥云的執(zhí)著。初六那日，早不管事的陳家老爺子突然讓陳家大總管親自登門，請兄妹倆參加陳家的開年宴，特地暗示太子當(dāng)日也會到場。

　　可惜，他們也低估了程寒脾性，連人帶帖子都被趕了出去。

　　初七，程馥沒出門，在家審賬，新月長公主府的帖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程寒又想退回去，這次卻被她攔住了，“既如此，咱們把壞人當(dāng)?shù)降?。?p>　　連趙燕韜的面子都不給，周芳艷并沒有抱希望他們會參加公主府的宴請，結(jié)果對方竟然答應(yīng)了，驚喜之余又讓她有些不安，猜不準(zhǔn)為什么他們會答應(yīng)。

　　比起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女兒，新月長公主要從容得多。女婿顧彥云費(fèi)了這么多功夫都沒能動搖那對兄妹，她自然也不會認(rèn)為自己的臉面比趙燕韜大。她算好了他們會拒絕，所以事先進(jìn)宮跟皇上要了一句話。如果程家兄妹退回帖子，就讓長順公公親自走一趟。

　　出乎意料，程家兄妹突然就答應(yīng)了。

　　她猜測那對兄妹應(yīng)該是厭煩了，也不好再拒絕。

　　御書房

　　“皇上也管顧家的事？”徐則杵在桌旁，等對方御筆批六部今年的用度。

　　承啟帝頭都沒抬，“可憐天下父母心，新月也是為了孩子?！?p>　　徐則幽幽道：“顧彥雅在東宮地位不凡，程寒是去歲的金陵解元，江南這輩讀書人的表率，跟汪山海還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顧彥云在金城關(guān)有實(shí)權(quán)，程馥有錢……這一家子和睦真的好么？”

　　承啟帝摔了奏折，“你就是壞，見不得別人好。”

　　徐則點(diǎn)頭，“沒錯?！?p>　　徐則一走，趙燕韜就火急火燎地進(jìn)了御書房。

　　“父皇若要促成顧家認(rèn)親，不如直接將兒臣的太子之位給七弟好了?！?p>　　承啟帝頭疼，“你又是怎么回事，顧家的事對你有什么影響？顧彥雅不是你的人么？”程馥還跟你做著生意呢，獲利最大的人是你。

　　趙燕韜氣不打一處來，“父皇，您是不是忘了顧政是誰的人？”顧家大團(tuán)結(jié)就是助長七皇子的實(shí)力，而且他以后怎么放心用顧彥雅，怎么放心跟程馥合作？

　　承啟帝覺得自己冤枉極了，不過是妹子想全了女兒的心，他順手而已。顧家那種情況，顧政那種性格，永遠(yuǎn)都不可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他覺得徐則和趙燕韜都想多了。

　　新月長公主的大宴在燈節(jié)后，此時京城還在下雪，公主府好景色是沒多少的。

　　按說正月都沒過，不春不秋的，也不是壽辰，家里也沒什么符合聚集這么多年輕人的喜事，新月長公主著實(shí)想了好一陣子。還是周芳艷提到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家里多熱鬧熱鬧很有必要。這樣一來，無需什么恰當(dāng)理由，別人該賞臉還是得賞臉。

　　顧彥云生得高大俊朗，就是在金城關(guān)多年，膚色比京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們要黑一些。新月長公主對這個女婿是滿意的，也希望他盡快調(diào)回京城，以及襲爵。這樣梁國公府才有未來，她女兒的日子也好過些。

　　“真的會來？”

　　“不是連陳家的都回了么？”

　　“是啊，我不信他們會來?！?p>　　“她來，徐六會不會來？”

　　“想什么呢你？”

　　“有這么一個妾，你就算嫁進(jìn)徐家，還不得被騎到頭上。瘋了才去徐家當(dāng)正室?！?p>　　“那程馥只是顏色好罷了，否則當(dāng)年怎么沒成睿王妃。我母親說了，男人新鮮勁一過便翻臉無情，老實(shí)回正房?！?p>　　“呵呵，那你就想著唄?？蓜e拿我們幾個做筏子?！?p>　　新月長公主為防出岔子，帖子沒有發(fā)給任何一個皇親。如今爭儲已經(jīng)到明面上，她也不想自己的宴請被人利用。尤其是寧家，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好的一群人，來了也是添亂。

　　“母親，宋家人怎么來了？”周芳艷看到宋媛和幾個宋家女孩，暗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