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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人間

第二十八章 話當年 花生花開

拓人間 石際 3113 2019-08-18 15:41:38

  濃郁的酒香依舊充斥著整間廳房,而廳房外,天色變得灰暗,風過,云起,雨落。

  廳房內(nèi)的人似乎都陷入了沉默,或者沉浸在那段如歌的歲月之中。

  西周天啟十五年,大旱。

  桌上的天啟十五年還未飲盡,一桌子誘人的酒菜,除了那盤花生米,其余的幾乎沒有動。

  盤中的花生米只剩七顆,李有志就著大陸最稀有的名酒,嚼了大半盤的花生米。剩余的這七顆,李有志用手指撥弄著,在白瓷盤中擺出了七星圖。

  雨大了,屋檐下響起了'吧嗒吧嗒'的落雨聲。

  道君這才回過神來,看看李有志面前的那張白瓷盤,苦笑一下,''你還沒忘了這七星圖?七星之中,搖光的位置終究還是要靠下一點的。''

  ''當年你就這么說,可結(jié)果呢?''李有志移開注視花生米的目光,端起酒杯輕輕嗅了嗅。

  ''結(jié)果你當年用那張搖光位置不對的七星道符,救了我一命。''道君嘆道,''可是我始終認為,救我的,并不是那顆錯位的搖光。''

  李有志輕輕的搖晃酒杯,讓馥郁的酒香略有揮發(fā)。''其實正是那顆錯位的搖光,改變了那張道符的力道,你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能否認它的威力吧?''

  道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不否認,當年也無力反駁,可斗轉(zhuǎn)星移,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不好評判了。''

  ''這有何難?贏不添壽數(shù),輸不論生死,當年推演得,如今也便推演得。''李有志將眼前的白瓷盤推到道君的跟前,仰靠椅背,將杯中的酒緩緩飲下,閉起雙眼慢慢回味。

  道君的眼睛亮了,想起當年雪原,帳篷外寒風呼嘯,帳篷內(nèi)二人就著幾杯寡酒爭辯的一幕。

  ''總覺得你那斟酌的喝法,與酒與人都免不了裝的嫌疑,今天這一試,發(fā)覺竟然真的別有妙處在其中??!''李有志咂咂嘴,''看來終究還是我武斷了。''

  道君苦笑著搖搖頭,目光卻沒有離開李有志推過來的白瓷盤。

  白瓷盤中的七顆花生米擺出的七星圖,搖光的位置,依舊有點偏上。

  道君伸出手指,想撥動一下,但那顆花生米仿佛釘在了白瓷盤中一般,一動不動。

  道君笑了,眼睛愈發(fā)的明亮。指尖在白瓷盤邊沿輕輕扣了兩下,頓時有一層淡淡的青光附著在了瓷盤上,而原本釘在其中的七顆花生米,歡快的滾動了起來。

  七顆花生米在盤中滾動的很怪異,每一顆都不和別的相撞,隱隱都在圍著原本在搖光位置的那顆運行,道君的手指離開了白瓷盤的邊沿,指尖落到了瓷盤外的桌面上,時不時輕敲一下桌面,盤中的花生米的滾動線路似乎就會有微小的變化。

  坐在李有志身邊的孩子,一直不被人搭理,也不敢隨意動作,這會兒看著桌上的酒菜,很餓了,便眼巴巴的看著李有志。

  李有志點點頭,''吃吧!要不要來一杯酒?這可是天啟十五年!''

  孩子搖搖頭,抄起筷子一通亂夾,在眼前的空盤中摞起來高高的一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看孩子吃相難看,李有志卻笑著點點頭,回頭示意道院斟酒的弟子再滿上,端起酒杯悠然細品了起來。

  這杯酒,李有志喝的很慢,小口的抿著,間或朝著酒杯吹一口氣。

  每吹一口氣,道君眼前盤中的那顆搖光位置的花生米都隨之小小的晃動一下。

  道君的臉色漸漸凝重,這七顆花生米,他已經(jīng)擺弄了好多次,每次花生米滾動到心儀的位置,手指敲到桌面的那一刻,搖光位置的那顆總是不受控制的晃蕩一下,手指落下后,七顆花生米還是李有志最初擺弄的樣子。

  如此反復(fù),道君漸漸的失去了耐心,抬頭看看抿酒的李有志,再看看廳外的雨天,煩躁的沖著廳外揮了揮手。

  天空中有風吹過,風力漸大,呼啦啦作響,幾息間,烏云被吹散,雨停了,天空恢復(fù)了湛藍。

  道君心頭的烏云仿佛也被吹散了,臉色和緩過來。終于盤中花生米馬上就要又一次滾動到他想要的位置了,他的手抬起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眨眼間,整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

  '啪'的一聲,盤中的花生米終于停在了道君想要的位置。

  '咔嚓',晴空炸雷,一道閃電劃過,烏云再次密布,雨水淅瀝瀝落了下來。

  李有志抿下杯中的最后一點酒,沖著空杯子微微的吹了一口氣。

  道君看著盤中花生米順遂的排列,很滿意,剛想抬頭看看李有志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搖光位置的那一刻,顫動了一下,嘩啦一響,裂開一分為二了。

  分開的兩半花生米緊挨著,一半在道君想要的位置,另一半正是李有志最初把弄的地方。

  道君怔住,臉上恢復(fù)了波瀾不驚的表情,看著對面的李有志,嘴角緩緩翹了起來。

  ''師兄,難道我們二人都對了?''道君笑道。

  ''也許是我們都錯了。''李有志卻沒有絲毫的喜悅,面色依舊平靜,可這一句話,就讓人聽出了包含其中的一聲嘆息。

  ''可師兄在汐河中布下的七星陣,卻將搖光放在了我認定的位置。''道君也端起酒杯嗅了嗅,微微的搖晃了起來。

  李有志指了指身邊狼吞虎咽的孩子,''這就要說說這孩子了,那是我留給他的。''

  道君看看那孩子,略有不解,眼含疑問。

  ''你不是說斗轉(zhuǎn)星移嗎?也許等這孩子長大了,搖光的位置也就順其自然了。''

  道君恍然大悟,''師兄總是比尋常人看的遠?。?'

  李有志笑了笑,''那顆花生米能花開兩半,豈非已經(jīng)說明了問題,你認為的對不一定全對,我理解的錯也不一定全錯,不是嗎?''

  ''師兄有理。''道君手中的這杯酒,嗅了,也晃了,卻并未細品,而是仰頭一飲而盡。李有志所言的對錯,是相對的對錯,那么,以往的規(guī)則或者習慣,豈非也只是相對的規(guī)則和習慣?一杯酒,不論怎么喝,又能有什么不妥?

  孩子終于放下了筷子,眼前的盤子空空如也,靠近孩子的那幾個菜,也都下去了大半。

  李有志柔聲問道,''吃飽了嗎?''

  ''嗯。''孩子點點頭。

  ''就不想再吃點別的?那盤汐河錦鯉雖然擺放的遠些,賣相看起來也一般,其實卻是這汐河中的至美的河鮮,要不要再嘗嘗?''

  ''我現(xiàn)在就想再嘗嘗那盤花生米!''孩子拘謹?shù)目纯蠢钣兄荆?'剛才看你就著酒吃的好香。''

  李有志和道君都會心的笑了。

  道君輕輕將白瓷盤推到孩子的面前,指尖敲了敲桌子,''不多了,夠嗎?''

  孩子點點頭,看著盤中依舊泛著的那層淡淡的青光,求助的看向李有志。

  ''呵呵,早就不燙了。''李有志淡淡的說道,''實在怕燙,也可以先吹一吹。''

  孩子聽話的捧起白瓷盤,呼呼的吹了起來。

  ''師兄可是意屬這孩子傳承?''

  李有志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中天道門,你親傳的弟子有幾人?''

  道君一怔,''七人。''

  ''你最中意哪個?''

  ''老大和小七都不錯。''

  ''我有二十四名親傳弟子,在冊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但能有云天涯這般資質(zhì)的卻無一人。''

  道君看看孩子,''他就不錯,師兄若讓他做了二十五,傳承自然有序了。''

  ''我也想過,可你我站在這個位置也已多年,云海,你真的沒有想過,值不值得讓他們還像我們這樣再折騰一遍?''

  云海是道君的本名,但有好多年沒有人叫過了。

  這一聲云海就如他剛才叫出來的那聲師兄,陌生而感慨,一語無它,卻已道盡了滄桑!

  ''難為師兄還記得這名字,當年在雪原,也只有你我獨處時,師兄才這么叫。''

  ''都過去了,現(xiàn)在,這孩子,我只想他能做個自由自在的人,能活的輕松,出了什么事兒,能有人照拂一二,不要像我這樣,過的這么累。''

  道君動容,繼而喊道,''云天涯,以后這孩子你要像對待師弟一樣對他,記住!''

  一直垂手立在道君身后的云天涯躬身道,''弟子謹記。''

  ''聽說師兄在島城開了漁禁,可是要送塔院的弟子入東海?''

  ''無瞳這次擺明了要和我魚死網(wǎng)破,我塔院九千弟子,總不能都跟著我陪葬吧!''

  ''師兄,這事我也有一份。''

  ''呵呵,我若不知,又豈會在這種時候到你這里討一杯酒喝呢?''

  ''我絕不跨過回龍灣,望師兄也能體諒我的難處。''

  ''無妨,喝酒只是私誼,有些事卻關(guān)乎家國的大義。''

  ''師兄豪氣!''道君轉(zhuǎn)而對伺候的弟子說道,''換大碗。''

  李有志道,''早該如此。''

  兩只青花的大海碗擺在了面前,酒很快倒?jié)M了。

  ''師兄,這碗酒我們敬一敬自己可好?''

  ''好。來。''

  '呯',兩只碗碰到了一起,兩碗酒被狂飲而下。

  孩子好奇的看著二人,不是說這就很稀有嗎?怎么喝的這么浪費,光順著臉頰胡子流出去的,這么也夠剛才的酒杯裝好幾下了?

  孩子不理解,也想不通,便低下頭繼續(xù)吹花生米,呼呼呼。

  盤中的那層青光突然不見了,孩子撿起那顆開花成兩半的花生米,捏到一起,丟進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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