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躍重新沉入深水之中,卻并未就地隱匿,或是自水底順流而下,反倒悄然移至岸邊,緊靠石壁。
“俗世狩獵之際,多藏于灌木、草叢或亂石堆內(nèi),以耳貼地,探知周圍動靜,可遠至半里地左右,一旦發(fā)現(xiàn)野獸蹤跡,伺機予以致命一擊?!?p> 前后不到半盞熱茶的工夫,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
“嘿嘿……僅有一名修士,天助余某!”
一縷修士神識探入急流,漫無目的地四下掃視,余躍雖已收斂法力與氣息,但仍可大致推斷,來人修為絕非筑基后期。
“此人狡詐奸滑,實為顧某平生僅見!”
顧沖央眼神銳利,不斷眺望巡視,間或放出神識。盡管自知如此大費周章,恐怕依舊是徒勞無功,但心底始終存留一份僥幸,期盼能在無意之間,捕獲些許蛛絲馬跡。
“若非來自馭獸門的查道友,放出妖寵從旁相助,兇獠早已逃之夭夭?!?p> 陣陣輕微眩暈之感,不斷自識海中傳來。
“嘶……可惡!此種征兆,乃神識施用過度?!?p> 顧沖央愈發(fā)心煩意亂,用手揉了揉有些漲疼的額頭,眼看相距約定的會合之地,已然不足十里。
“唉……盡人事,聽天命。如最終一無所獲,唯有放棄一途?!?p> 神魂疲憊不堪,因心生厭倦之感,繼而萎頓沮喪,先前的憤怒和興奮,不知不覺已蕩然無存。
“嘩啦……”
大河急流近在咫尺,波濤兇涌,巨浪轟鳴,一陣緊似一陣,夾雜一、兩聲水花濺起的響動,本應(yīng)是稀松平常之事。
顧沖央的腳步,猛然頓住,脊背的汗毛,瞬間根根炸起!
“殺機來襲!”
“就在身后!”
長年游走生死邊緣,于兇險的感知,顧沖央極其敏銳。
“嘿嘿……道友一路尾隨,跋山涉水,余某心下不忍,索性自行現(xiàn)身一見?!?p> 嗓音低沉平靜,卻是滿口戲謔之意。
“嗡……”
心念轉(zhuǎn)動間,一口“黃泉鐘”懸浮頭頂,看似銹跡斑駁,卻自有一股倉桑的氣息,濃綠光罩瞬間護住周身上下。顧沖央這才慢慢轉(zhuǎn)過身,手中高擎一支銀亮長矛。
歷經(jīng)輾轉(zhuǎn)艱辛,顧沖央終于得見來人真容。
成年男修,身形挺拔,黝黑的短須悉心打理,一條錦帶將頭發(fā)束在腦后,眼眸深邃而睿智。清澈明亮的水珠,在日光映照下,閃動著晶瑩的光芒,順著天青法袍,緩緩向下流淌滴落,瀟灑出塵中,隱有堅毅彪悍之氣。
“道友一直未動用法力,難怪顧某枉費心機!”
修士只需撐起法力護罩,渾身自會滴水不沾,纖塵不染??吹窖矍暗囊荒唬櫅_央方才恍然大悟,此人好深沉的心機,好隱忍的耐性!
“于壯麗山河之側(cè),了斷恩仇,一決生死,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瞥見顧沖央手中的靈器,余躍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今日一戰(zhàn),實屬命中注定!”
顧沖央聞言一驚,片刻之后,猛地瞇起雙目,眼眸劇烈收縮。
一桿青黑長槍,極為威武霸氣,通體篆刻的符紋,繁復無比,色澤內(nèi)斂,濃烈的殺機彌漫而出。雖是遠遠相對而立,陣陣寒意嚴酷,撲面襲來,一望便知絕非凡品。
“試問槍堅盾固,舍吾其誰!”
既是生死之斗,毋需贅言,余躍高聲暴喝,青黑槍影電射而出。嚴加戒備的顧沖央,急運法力,“黃泉鐘”的光華,瞬間明亮凝實,隨即手掐法訣,銀亮矛尖迎頭直襲。
“啪……”
兩層護罩厚實凝重,卻宛如水泡一般脆弱,一觸即破。
“咔嚓……”
一聲碎響接踵而至,中品靈器“黃泉鐘”,居然崩裂兩半。
“噗嗤……”
一個通透血洞,足有碗口大小,赫然出現(xiàn)在顧沖央胸膛之上,竟無一絲血水涌出,創(chuàng)口雖巨,四周卻被奇寒冰碴瞬間封住,狀極恐怖。
“這是……”
顧沖央艱難地低下頭,七竅中血如泉涌,臉上盡是驚駭之色。
“鎖寒槍”之威,果然不負極品靈器之名!
“呼……”
一枚熾烈火球,正在熊熊焚燃,顧沖央的尸身尚未徹底化為灰燼。余躍的神識中,探察到了急促而來的腳步聲,斗法之前,顧沖央已微感不妙,暗中發(fā)出了傳音符。
“哈哈哈……來得正好,省去余某一番手腳?!?p> 全力馭使“鎖寒槍”一擊,竟然耗費了三成法力,余躍順手服下一粒“回復丹”,長笑聲中,飄然踏浪跨河,疾步迎了上去。
“不好,來者是敵非友!”
收到顧沖央的緊急傳訊,查未淵、華登瀛火速趕來,遠遠望見一具青色身影,悍然迎面直撲而來,后面卻不見同伴蹤影,兩人心中頓時發(fā)慌。
“顧師兄恐已兇多吉少,分頭突圍!”
想到顧沖央或已隕落,眼看余躍殺氣騰騰,兩名筑基前期修士方寸大亂,毫無拼死抵御的勇氣。
“遭遇惡狼,轉(zhuǎn)身而逃,必遭其害。唯正面拒之,方有一絲生機?!?p> 此刻,查未淵、華登瀛面對之人,乃是一名機敏老練的獵手,比之空有獸性的猛獸,更要毒辣狡詐百倍,自心生怯意的那一刻起,兩人的命運,便早早注定。
“啊……”
不多時,兩聲慘叫先后響起,尚在半空疾飛的妖獸“風嘯鷹”,突然狂亂悲鳴不已,如同斷線的風箏,徑直重重墜落下來,還未及落地,一道劍芒瞬發(fā)而至,將其攪成碎末殘渣,血雨、羽毛紛飛濺射。
“嘿嘿……本方有前車之鑒,慘痛無比,歷歷在目,居然忘得干干凈凈!”
余躍連聲冷笑,開始一一處理善后事宜。
“正值兩方陣營大打出手,回歸途中,兇吉孰難以預(yù)料,隨時維持在巔峰之態(tài),方可有備無患?!?p> 自此再無后顧之憂,余躍從容遠遁山林之中,覓地靜養(yǎng)。
“此番戰(zhàn)事慘敗,不知本方高層,會做出何種應(yīng)對?”
欲速則不達,在臨時挖掘的洞府之中,足足花了三日之久,余躍體內(nèi)的傷勢,終于徹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