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殊手指動了動,手中的書又翻了一頁,時間并未跳轉,畫面定格在一場醉酒之時。
謝晨雯高考通知書下來的那個晚上,謝辰請了幾個知己好友在飯店聚了一次,即是慶祝謝晨雯考上滿意的大學也是跟曾經的好友聚上一聚。故友看著跟在謝辰身后已經與活人無異的謝忱半是羨慕辦事感慨,后來,他也曾經試著呼喚心心念念的亡者,也許是時日過久不夠想念,他的呼喚并未得到回應。田文靈閨蜜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謝忱,帶著惡意,她的身后跟了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男子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眼神木然神情呆滯,那是一個典型的亡靈。
那天聚會,謝辰喝了很多的酒,醉醺醺的。田文靈攙扶著他回去,好不容易將人打理干凈自己去了洗手間洗澡,等出來的時候房間里空空蕩蕩的。田文靈坐在床邊用干燥的毛巾擦著頭發(fā),低垂的眉眼溫柔安靜。隔壁房間的爭執(zhí)聲很小,小到不細聽的話都聽不到。田文靈的耳力還不錯,能模模糊糊聽到隔壁的爭執(zhí)聲。
低頭的時候,田文靈苦笑了一下,她知道,丈夫的心結從未過去,哪怕每天都能看到大哥。
而隔壁,謝辰哭的像個孩子。
“哥,我好恨自己啊,我真的好恨自己啊?!?p> 喝醉酒的謝辰坐在地上,哭的慘兮兮的,他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謝忱,抬手想觸碰謝忱,最后無力的放下手,哭的更大聲了些。謝忱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他抬手想摸摸謝辰的發(fā)頂一如小時候,最終卻與真實的謝辰錯過。干脆在謝辰對面坐了下來,用手語與謝辰交流。
“小辰,那并不是你的原因?!?p> “如果不是我,哥哥不會出事的?!?p> 謝辰的視線有些模糊,抬手擦了擦淚水一眨不眨的盯著謝忱的手看,明明快五十歲的人了,卻露出一種孩子般的憨態(tài)。
“我們都沒有想到路上會出事的不是嗎?”
“可是如果不是我頭一天給哥哥打電話,哥哥不會去的?!?p> “我會去的,因為那天是小辰最重要的日子?!?p> 謝忱笑了,他比劃的動作變慢了,慢到謝辰能將之完全記在心中。
謝忱知道的,謝辰一直在當年的陰影中未曾走出來,他曾經以為時間以及陪伴會讓那陰影漸漸退去,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面容時時刻刻在提醒著謝辰當年的事情,讓他無法忘懷無法放下。
“可是我害的哥哥失去生命,我害的哥哥失去了未來?!?p> “哥哥希望小辰快樂,小辰給了哥哥想要的未來。”
謝忱的手微抬空空的放在謝辰的頭頂,虛虛的摸了兩下,看著醉酒的謝辰露出笑顏謝忱才收回了手,身上的疼痛好像不存在了。
他不恨的,他愛小辰。
小謝辰出生那年謝父謝母生意正好是轉折期,因此謝辰的一切都是謝忱在打理,小謝辰也是謝忱在照顧,說是長兄其實是又當?shù)之攱尩膶⒅x辰拉扯長大。后來,謝父謝母的生意變好卻也更加忙碌了,給謝忱兄弟兩個找了專職的保姆,每個月回來看他們一次,便匆匆離開。從小,兄弟二人便相依為命一起長大。
小謝辰四歲那年,謝忱要上小學了,只能把弟弟放在家中讓保姆照顧。但是沒過多久,還小的謝辰會在每次謝忱下學回來之后抱著謝忱的大腿小聲抽泣,委屈巴巴的眼含熱淚,任謝忱如何哄都不說話。直到有一次,學校里提前放假,謝忱回家卻看到保姆在打小謝辰,專門往隱蔽的地方下手,膝蓋腋窩被掐的青青紫紫。小謝辰看到謝忱回來推開保姆跑到哥哥面前哇哇大哭,哭的聲嘶力竭,謝忱顧不上其他的忙蹲下身子哄小謝辰。保姆的臉色都變了,走到謝忱身邊彎腰說些什么。小謝辰擋在謝忱面前用力推開保姆,邊哭邊喊。
“不許欺負我哥哥?!?p> 謝忱的眼淚再也止不住,落了下來。小謝辰連忙轉身哄謝忱,軟嫩的嗓音聽在謝忱耳中更是讓謝忱心酸不已。
“哥哥不哭,不疼啊,痛痛飛痛痛飛?!?p> 有一次小謝辰摔倒了,謝忱就是這般哄他的。還小的傻乎乎的小謝辰不知道謝忱因為什么哭,還不懂的什么叫做難受心痛,只是學著以往哥哥的樣子哄他。
當天晚上,在謝父謝母眼中一向乖巧懂事的謝忱第一次對父母提出要求,第一次違背了父母的意愿。他要求辭退保姆,自己在家里讀書并照看弟弟,直到弟弟開始上學。
謝父謝母雖有些拒絕,但因為謝忱的堅決還是同意了。
那天晚上,提起保姆所做之事的時候,謝父謝母只是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么,謝忱突然就對謝父謝母失望了,自此再也沒有跟謝父謝母提出任何的要求。小謝辰還小,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經常欺負他的壞女人走了,而哥哥又陪在自己身邊,雖然哥哥總是需要安靜但仍舊讓小謝辰特別開心。
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十二年,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小謝辰一直是班里級里最不能惹的小朋友。人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很兇但學習成績很好的哥哥,特別護著他,不僅會幫他教訓欺負他的人還會幫他補課。有一次小謝辰開家長會,打電話給謝父謝母,謝父謝母很冷淡的掛斷了電話。小謝辰癟了癟嘴跑去找謝忱哭去了,那天,早就不對謝父謝母報任何希望的謝忱在電話里懇求父母能回來一個人幫小謝辰開家長會。但在那之后,小謝辰卻不再與父母聯(lián)系,每次的家長會都撒嬌的抱著哥哥的胳膊央哥哥去。
謝辰曾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xù)下去,缺了父母也沒什么,反正他還有哥哥,但沒想到一次意外帶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幸哥哥回來了。
醉酒的謝辰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嘴里含含糊糊的說著什么。謝忱無奈的笑笑,想去主臥喊一聲田文靈,卻礙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將謝辰晾在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