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剛放假，席宇就報了個雅思班。席宇媽媽把這事兒告訴了董然媽媽，于是董然媽媽也給董然報了同一個雅思班。
晚上臨睡前，董然問蘇粲要不要一起去上雅思課，蘇粲拒絕了。董然心想，也是，就阿粲的水平，當英語助教都綽綽有余。
第二天，董然和席宇就上課去了。他們報的班是上午的班，因為那地兒離家比較遠，又有些偏，所以由董然媽媽負責送他倆去上課。
董然和席宇坐在后座。席宇一言不發(fā)，玩著魔方。董然右手一袋肉包子，左手一瓶牛奶，狼吞虎咽，把嘴塞得滿滿當當。好不容易都咽下去了，董然媽媽一個急剎車，差點把他送走。董然猛吸一口牛奶，錘了幾下胸膛，這才回到了這個美麗的世界。
董然驚魂未定，對著那吃了一半的包子也沒了食欲。
席宇把轉(zhuǎn)好的魔方打亂，又開始轉(zhuǎn)。
董然媽媽看著前方如長龍一般的車輛，一籌莫展。
冬天的清晨是真的冷，隔著車窗，董然都能感覺到外面的寒風凜冽。他想起了以前他和阿宇一塊去練琴的場景。那時，也是媽媽送他們?nèi)サ?。他在這個屋里學鋼琴，阿宇在另一個屋學小提琴。他還記得當時有幾個小女孩特別喜歡阿宇，還因為表演節(jié)目時沒能和阿宇合奏而哭鼻子。董然又想，當時的阿粲在干嘛呢，小小的一只，是不是在跟外公學畫畫。
你看啊，在他們未相遇的日子里，兩人都有事可做，這些個一點一滴成就了現(xiàn)在的他們。而今，順著時光雕刻的痕跡去想象未曾目睹也未曾參與的對方的過去，真奇妙啊。
董然上雅思班的這段日子里，蘇粲上午就在家里寫寫畫畫，中午吃過午飯，就到市中心圖書館和董然一起學習。
一天，晚飯過后，蘇粲回到自己房間繼續(xù)畫她今早沒完成的畫。蘇粲看了眼抽屜里堆疊的圖紙，松了口氣，還好，還來得及。
……鄰近春節(jié)，過節(jié)的氣氛也越發(fā)濃烈，商場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年貨，燈籠對聯(lián)紅紅火火，大人們也開始帶著小朋友來買新衣裳，在外地工作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了家。
春意盎然，春風十里。
這天上午，董然媽媽把董然和席宇送到了補習班，然后回去了。
董然媽媽前腳剛走，董然后腳就出了門。他事先已和席宇通好氣，要是他媽媽問起今天的學習情況，席宇就幫忙打掩護，不過他媽媽大概是不會問的。
至于為什么要和席宇通氣，是因為他今天要和蘇粲去鄰市看一個畫展。那畫展展出的作品里有蘇粲很喜歡的一位畫家的作品。那畫家之前辦畫展要么是蘇粲在學校的時候，要么就是舉辦的地點離得太遠。這次，好不容易在放假的時候開辦，無論如何她也是要去的。
本來蘇粲是打算一個人去的，因為她要上午就出發(fā)了，而董然上午要上課。后來有一天下午，他們在圖書館看書的時候，董然看到了那位畫家的作品要展出的消息。他知道蘇粲很欣賞這位畫家，所以對于畫家的消息他都有關注。他問蘇粲要不要去，蘇粲點頭，于是兩人約好上午出發(fā)去鄰市。
董然風風火火趕到車站的時候，蘇粲已經(jīng)在門口了。
過了安檢，兩人坐在候車廳。董然又把蘇粲的手握住，“一會兒上車了，我跟你旁邊的人商量，讓我倆坐在一起。”蘇粲的票早他幾日買了，所以兩人的座位沒有連在一起。
董然又摸了摸她的臉，都進來坐了一會兒了，還是有些涼，“你在外面等我多久了？”
“也沒多久。我剛到，你也就到了?！?p> 董然捏了捏她的手，“你個小騙子，臉和手都那么冰涼，怎么可能就在外面站了一會兒。”
蘇粲也不反駁他，只是笑。
董然看著她，心里的柔軟溢了出來，蔓延至眼底。他說，“我們阿粲今天很開心。”真好。
蘇粲從小包包里拿出一顆糖，拆了包裝，把糖塞到了董然嘴里，甜甜的。蘇粲還是笑，眉眼彎彎，“我們阿然今天心情也很好?！?p> 上了高鐵，董然和蘇粲鄰座換了位置。董然從書包里拿出一盒酸奶，給蘇粲，又拿出一瓶飲料。
董然玩起了手游，蘇粲看她昨晚沒看完的電影。
……終于到了畫展，已是下午了。
董然對于美術并不了解，只是會單純地認為畫好不好看，不會去注意到更深層次的東西。所以，他就默默地跟在蘇粲身邊。
蘇粲看得很認真，她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對于比較滿意比較欣賞的作品，她會停留得久一些。有時候，也會給董然講一講，說說她的看法。董然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看著蘇粲那么高興，他也就很開心了。
畫廊的拐角處有一副畫，蘇粲停在跟前看了很久。
那畫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是一名學生畫的鉛筆畫。畫中一角是一個小房子，頗有江南水鄉(xiāng)的氣息。門前的河流淌于畫中，順著河流，有一位男子于河邊，長身玉立。畫的左上角寫著：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圖畫被裝裱著，掛在墻上，一旁的紙上寫著作者的名字和身份，還有對畫的簡介，寫道：我想要有一個小房子，門前有一條小河，河里可以放很多很多紙船，那紙船順著河流漂到你家門前。你拾起那些紙船，上面寫滿了我對你的思念。
蘇粲心想，這作者一定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蘇粲牽著董然的手往另一幅畫走去，牽起董然的手時，她想的是，還好我和阿然一直在一起，日日思他，也能日日見他。
蘇粲說，“BJ有好多藝術區(qū)，比如798，以后上大學了，我們周末一起去看好不好？”
董然說，“好?！?p> 對于蘇粲來說，這次不僅看到了自己很喜歡的畫家的作品，還遇到了一些令她驚艷的畫作。有些畫將詩詞融入其中，以詞寫畫，以畫襯詞。還有些畫，運用傳統(tǒng)的元素，加以大膽創(chuàng)新，古今結合，堪稱佳作。
兩人從畫展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五點了。他們本來打算在這附近吃完晚飯，然后就坐車回去，卻不料，附近有一條街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條街裝扮得如同古時候的燈市，玲瑯滿目。街頭有一家漢服店，好些個姑娘在挑選衣服，舞勺之年，言笑晏晏。
再往里些，擺著小朋友愛吃的年貨。沿街叫賣吆喝聲不絕于耳。
再往里，店家門前掛著燈籠對聯(lián)。有一家，店長在門前擺著案幾，案幾上擺著筆墨紙硯。店長坐在椅子上，大手一揮，一幅對聯(lián)就寫好了。
另一家賣燈籠的店，門口和店里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店家坐在門口，給燈籠畫圖上色。店家頭頂上掛著一個兔子燈籠，蘇粲仰頭看著。董然看著她，周圍的燈光打在她的側(cè)臉上，顯得格外溫柔，連睫毛都在發(fā)著光。
蘇粲眼里流光溢彩，她說，“阿然，我現(xiàn)在很開心?！?p> 董然握著她的手，“我知道?！蹦汩_心的樣子我都知道。
蘇粲又說，“因為你在我身邊?！币驗槟阍?，所以我很開心。
蘇粲向前，讓店家拿下了那個兔子燈籠，并買下了它。
蘇粲的一只手由董然牽著。
董然一邊要注意著人群，一邊還要看著蘇粲，防止她被人撞到。人真的太多了，還有好幾個小孩兒手拿著冰糖葫蘆，在街上亂跑亂竄。蘇粲卻一點不受周圍環(huán)境的影響，她低頭看著懷里的燈籠，自言自語，“可惜沒有狗狗模樣的燈籠?！闭f著，還撅了撅小嘴。
董然突然就停了下來，蘇粲也停下腳步，剛想轉(zhuǎn)頭問他怎么了，董然就這樣俯身親吻了她的臉頰。
蘇粲怔住了，這太突然了。
董然繼續(xù)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嘴角彎起的弧度一直不變。他才不會告訴她，他被她剛才可愛的模樣萌到了。
從街尾出來時，已經(jīng)挺晚了。董然查了查車票，“大概一個小時后還有一趟高鐵，現(xiàn)在趕去車站還來得及?！闭f著，攔了輛出租車。
董然和蘇粲坐在出租車上，遠處燈光璀璨，景色一直在后退。
……到蘇粲家小區(qū)門口時，快十一點了。蘇爸爸正站在小區(qū)門口等著蘇粲。
蘇粲對著司機師傅說，“師傅，不要開燈了?！彼刹桓易屗职挚吹蕉?。
董然把她的小包包給她，蘇粲接過，說道，“你一會兒到家了，記得給我發(fā)消息?！?p> 董然點了點頭，雖然蘇粲沒看見。
蘇粲下了車，穿過馬路，蘇爸爸迎了過來。
董然看著蘇粲和她爸爸進了小區(qū)門口，才讓師傅開車。
春節(jié)前幾天，董然一家回了鄉(xiāng)下爺爺家，而且要住幾天，所以這幾天他只能和蘇粲通過手機聯(lián)系。
在鄉(xiāng)下的這幾天，董然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晚上洗好澡躺在床上和蘇粲打電話。他會把每天發(fā)生的事兒都告訴蘇粲，事無巨細。白天想到的或者聽到的笑話，也要攢著，等到晚上的時候告訴蘇粲。
董然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說他今天和爺爺下了會棋，都輸了。后來，爸爸和爺爺對弈，爺爺略勝一籌。
外面，有些人家的小孩兒放起了煙花，映在窗臺上。董然問，“我們阿粲今天做了什么呀？”
電話那頭的蘇粲走到了陽臺，她爸媽正坐在大廳里看春晚，“今天和媽媽出門買東西，看到了一家賣扇子的店鋪，然后看到了一把畫著桃花的折扇，就想到了桃花扇?！碧K粲換另外一只手拿手機，繼續(xù)說道，“回到家后，我把《桃花扇》看了一遍，還把京劇看了?！?p>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董然那邊的煙花爆竹聲明顯多了起來，有時候蘇粲都聽不清董然在講些什么。
陽臺太冷了，蘇粲折回房間，窩到被子里，沒有拿手機的那只手一直在戳小白兔玩偶的臉。
董然說等他回去了一起去看電影，蘇粲說一起去聽音樂會。董然又說一起去吃好吃的，蘇粲說一起去動物園。董然扭頭看向窗外，外面的煙花真好看，他說，“阿粲，我想你了。”是很想很想很想的那種想你。
蘇粲也不再戳小兔子的臉蛋，她把嘴巴貼近手機，她說，“我也想你，阿然?！毕衲阆胛乙粯拥南肽?。
好像有小孩闖進了董然的房間，蘇粲聽見有一個稚嫩的聲音，說，“董然哥哥，快出來吃燒烤。”
董然本來不想去，但蘇粲還是讓他去了，“你去吧，春節(jié)就是要和家人一起熱熱鬧鬧的，我也要去和我爸媽一塊看春晚了?！?p> 董然磨蹭了半天，終于還是把電話掛了。
蘇粲出了房間，和她爸媽一起看春晚。蘇爸爸蘇媽媽以為蘇粲是和林衣衣聊天，也就沒在意為什么聊了那么久。
蘇粲拿過桌上的葡萄，是甜的。
后來，蘇爸爸蘇媽媽沒看完春晚就回房睡覺了，蘇粲也回房了。往常這個時候，她應該睡覺了，但可能因為是除夕夜，所以困意并不濃。
蘇粲躺在床上玩手機，群里大家一直在聊天，在發(fā)照片。蘇粲一路潛水。
將近十二點的時候，群里明顯熱鬧了起來，一直有人在發(fā)：距離十二點還有××分鐘。
后來有人在倒數(shù)，還有十秒鐘，九，八，七，六，五，四，三，……蘇粲的手機響了，是董然打的，蘇粲摁下接聽鍵，墻上的掛鐘剛好指向十二點。
董然說，“阿粲，新年快樂！”
蘇粲說，“阿然，新春快樂！”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來。
話音剛落，董然那邊隨即響起了煙花盛開的聲音。那煙花落進了董然的眼里，也落進了蘇粲的耳中。
爆竹聲中把情訴，既有風月也有花。
董然從爺爺家回來的那天，他讓他爸爸先載他到蘇粲家。路上，董然媽媽一直拿這件事在調(diào)侃董然，可董然置之不理，他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會兒就能見到蘇粲了。董然心情是真的很好，臉上的笑容一直掛著，只是看著有點兒傻。
終于到了，董然下了車，三步并做一步地跑向小區(qū)，他給蘇粲打電話，第一遍沒人接。
董然站在樹下，又撥了一遍蘇粲的手機號碼。
終于通了，電話那頭傳來蘇粲軟軟糯糯的聲音，她說，“我手機靜音了，你打第一遍的時候我沒看見?！?p> 董然傻笑，他說，“我在你家樓下的小花園?！?p> 電話那頭明顯停頓了一下，接著，董然聽到蘇粲穿衣服穿鞋子的聲音，她說，“你等一下我，我現(xiàn)在下去啦?！?p> 董然還是笑，“慢慢來，不著急，我又不會走?！?p> 掛掉電話，董然在樹下等了不到五分鐘，就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
董然笑著看她跑向自己，像天邊最漂亮的那只小鳥，只是這只小鳥身穿著一件厚重的外套，里面套著睡衣，腳著棉拖，而且沒戴圍巾和手套。
蘇粲撲進董然的懷里，雙手緊緊地環(huán)抱著他。蘇粲仰起頭來，看著董然，也不說話，眼睛忽閃忽閃的。
蘇粲的臉是真嫩，就剛才跑的那一小會兒，就被寒風吹得通紅。幸好董然的手剛才一直放在兜里，這會兒手是暖和的。他雙手捧著蘇粲紅撲撲的冰涼的臉頰，然后親了她的額頭，他說，“我回來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古人誠不欺我。
蘇粲把頭埋進他的懷中，一直不說話，只是咧著嘴笑。她手是冰涼的，但臉蛋是暖和的。
董然把她圈在懷里，低頭看著她的頭頂。想來阿粲昨晚洗了頭，現(xiàn)在還隱約飄著洗發(fā)水的香味。他忽然有一種天地間只有他們兩的感覺。
也不知道兩人擁抱的姿勢保持了多久，直到蘇粲凍到手都沒知覺了，才輕輕地推開了董然，把手伸到他面前，“我的手都凍僵了?！碧K粲現(xiàn)在對著董然是越來越能撒嬌了。
董然那個心疼啊，趕緊把蘇粲的手放進了他大衣的口袋里。他本來想說剛才她應該戴著手套再下樓的，但一想到是因為自己，所以她才急到來不及戴手套，又更加心疼了，只能一個勁兒地搓熱了自己的手再去暖她的手。
蘇粲看著董然很認真地在給她暖手手，覺得幾天不見，他長胖了。
花園里的桃花開得正艷，襯得周圍生機勃勃。
晚飯過后，蘇粲和媽媽到樓下散步，碰到了住在對面房子的也正好下樓散步的張阿姨。張阿姨牽著條貴賓，說道，“今天上午我看到一對高中生模樣的小情侶在樓下花園摟摟抱抱，哎喲，現(xiàn)在的小年輕啊，真的是……”張阿姨看向蘇粲，“小粲不要學他們喲?！?p> 蘇粲微微一笑，很是得體，心里想的是還好現(xiàn)在穿的不是那件大衣，還好當時把頭埋在阿然懷里了，不然就被認出來了。
蘇媽媽對這個事兒倒沒有什么看法，當然，前提是她不知道當事人就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