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的簾子被輕輕掀開,露出一張女子美麗的面容。眉如柳黛,眼凝秋波,只這樣將視線一斜,就能讓人心中一蕩。
“‘風雪’的事情,給我說道說道?”
畢烏繃緊了身體:“你想知道什么?”
“嗯……”纖細的食指一下一下點在嘴唇上,微微歪過了腦袋,簾幕輕巧滑過肩頭垂落,這動作由她做起來,竟又有幾分二八少女的俏皮,“比如,小兄弟,你是從哪里聽來這個詞的呢?”
說書先生又開始發(fā)抖了,畢烏看了他一眼,道:“若你真的想知道,我們就出去談。”
“可是出去哪里呢?出去又沒有椅子,坐這兒談不是正好嗎?”
“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就出去談。”畢烏重復了一遍。
女子笑開了容顏:“你這小兄弟,看著俊俏,卻是個木頭呢,和那個人一模一樣。好吧,咱們就出去談吧?!?p> 她率先轉身向酒館外走去,此刻不需再隱藏的她步態(tài)美麗婀娜,吸引了不少酒館中人的目光,她視若無睹,在酒館門口站定了,回頭來看畢烏。
畢烏跟了上去。
重新回到街道上時,女子也未重新放下遮面的幕簾,她走在畢烏身側,若有若無的清香鉆入他的鼻腔,讓他鼻翼癢癢,趕忙側過頭打了個噴嚏。
就聽到旁邊的女子輕笑:“你這小子,當真不解風情。”
畢烏沒有回話,他只是落后了那女子兩步,卻沒想到她不肯放過他,笑道:“你往前走一點呀,你這樣我還怎么問你問題?”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問。
“我不是說了嗎——”畢烏能想象到那個斗笠下,她含笑的樣子,“你是從哪里聽來‘風雪’的?!?p> “我聽說的風雪,是一種酒?!彼?。
“哦?”女子發(fā)出疑問的聲音,“那你喝過嗎?”
他又想起風雪凜冽的味道,和滾入喉頭的灼熱感,他咽了咽口水:“喝過?!?p> “哈,他讓你喝他的酒?”
“不,是府衙給我喝的?!?p> “府衙?”女子停下了腳步,“是哪里的府衙?”
畢烏不說話了。
等不到畢烏的回答,她又邁動腳步繼續(xù)往前走,自顧自地說著話:“我從更西北的地方來,‘風雪’本是來自那里的,它是屬于邊關的味道……而你,想不想知道我說的那個故事的后續(xù)?”
“不想。”畢烏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還真是個無趣的小子,不過,我想要的已經拿到了?!?p> “什么……”眩暈感襲上,畢烏的眼神忽然混沌起來,他用力地甩了甩頭,希望能讓自己清醒。
“小兄弟,你知道嗎?”女子輕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很強,真的很強,強到我看不到戰(zhàn)勝他的希望……即使他荒廢了七年之久……所以,我只能用別的方法……”
畢烏盡力調轉身上的內力,希望能清醒過來,然而內力安靜地盤踞在丹田中,完全不聽他的使喚,他勉強抬眼:“是那個香氣嗎……”
女子托住他的手臂,用了點技巧讓他站得穩(wěn)一些,看起來像是兩人手挽手在走的樣子,她湊近他的耳邊:“年輕人就是沒有什么經驗,沒費什么力氣就解決了,小兄弟,你可要長記性了,這次全當姐姐給你上一課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畢烏覺得腦子昏昏沉沉,他倚在女子的手臂上,是又羞又惱又驚。
“有什么目的嘛……小兄弟你不妨老老實實睡一覺,若你醒了還有命在,我的目的你自然就知曉了?!?p> 畢烏咬牙,試著掙扎動作,卻發(fā)現全身一絲力都使不上,仿佛剩余的力氣都用來支撐身體勉強行走,完全受到女子的擺布。
他勉強集中起注意力,爾后發(fā)現他們行走的路線竟正是他居住的客棧,他心里一涼,這女魔頭連他居住點都打探好了,怕不是從入城開始他就被盯上了。
“小兄弟,你很緊張呢?”一只手柔柔地搭上他被托住的那只手臂,女子更加地貼近上來,“是從來沒有跟女子接觸過,還是……‘風雪’就在這客棧里呢……?”
是從哪里得出這樣的結論的?畢烏混沌的大腦更無法思考了,而女子也不指望能從一個悶葫蘆那得到什么答案,她只是快步邁進客棧,然后沖掌柜的露出一個帶著淡淡焦急的表情:“掌柜的,我的朋友害了病,現在難受得緊,他說他住這里,是哪間房,我?guī)先バ菹??!?p> 掌柜聞言,抬頭將畢烏一打量,道:“唉喲,這不是地字三號房的客人嗎,這是怎么了?張五,張五,快帶客人回房間去!這需要請郎中嗎?我這就讓小二去?”
“小女子會一點醫(yī)術,我的朋友沒什么大毛病,就是害了風寒,全身無力,只需在被子里將汗發(fā)出就好了,用不著請郎中?!?p> 美麗的面皮總是占了優(yōu)勢的,當女子擺出一張真誠的臉,再稍微展現一下她的“弱柳扶風”,自然很容易取信于人,喚作張五的小二忙不迭地跑過來,搭了把手與女子一起將畢烏送到房間內去。
將畢烏送到床上,又送走了小二,將門一關,女子立時換了副表情,在不大的屋子里來回走動了半晌,又站在房間中央閉上眼,感應了半晌,一無所獲,才轉向床上的畢烏:“‘風雪'”,未和你同行嗎?不過也罷,之前在你身上找到了一絲風雪的氣息,那枚銅板想必也是他擲出的……呵,瞬息即至,入木對半,一毫不差,說是失蹤退隱,這武功可是半分沒落下啊……”
畢烏的腦袋已經無法處理她喋喋不休的語言,在躺下沒多久他就徹底昏睡了過去,自然也不知道之后發(fā)生的事情。
“誰?!”女子忽然沖窗邊喝道。
窗邊卻遲遲沒有動靜,直到女子皺起眉,拔出長劍指向,并且冷冷道:“三腳貓的功夫也想藏?出來,便饒你一命?!?p> 等了小半會兒,從窗檐上忽然倒吊下一個人來,那是一個瘦干巴的男子,看樣子約三十多歲,吊梢眼,整個人像是只報喪的猴子。
他倒吊著,晃了晃,眼睛滴溜滴溜地轉動著將整個房間打量了個遍,視線在床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才搓著手道:“這位女俠,難道說也對白日飛升之事感興趣嗎?”
女子挑眉,斥道:“流氓!”便欺身而上,不由分說一劍斬向那男子脖頸。
“唉喲唉喲!且慢且慢!誤會誤會!”他立刻往窗檐上一翻,險險躲過了那一劍,坐在上檐略提高了聲音辯解,“在下的意思是,女俠是對傳說記載了藏有白日飛升功法地點的寶圖也感興趣嗎?”
“……嗯?”女子稍作沉吟,余光不動聲色地瞥了瞥床上的畢烏,“如何,你也感興趣?”
“自然,此事誰不心動?”那男子又倒吊了下來,擠眉弄眼一番,“我見女俠武功與手段俱高,便想來一問——集齊寶圖殘片的事,女俠可愿與在下暫時合作?”
寶圖殘片?合作?
女子道:“我還要考慮一會兒?!?p> “并且不要再女俠女俠地叫了,我的名字,叫云莘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