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節(jié) 表哥的禮物

　　江英英喜歡她的外婆，而小文喜歡她奶奶。江英英是外婆帶大的，小文是奶奶帶大的。小孩子就是這樣簡單，誰陪伴的多就喜歡跟著誰。

　　外婆家對于小文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她基本上一年也去不上幾次。外婆家住在街里，其實也不算遠(yuǎn)，是街里為數(shù)不多的平房。小文不喜歡外婆家，因為她不喜歡洗手要用瓢從大缸里舀著水洗，她也不喜歡蹲在室外的茅坑里，更不喜歡睡在硬硬的土炕上。所以她每到傍晚就要朝著回家去。她有一次住在外婆家，大晚上的突然想要上廁所，她媽媽睡得沉，怎么叫也叫不醒。小文躡手躡腳地下了地，走到室外就覺得冷嗖嗖的。院子里的樹影斑駁，陰森森的像藏著什么厲鬼。她越想越害怕，尿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草叢突然有什么動了動。直接把她的心嚇到嗓子眼了，尿了嚇沒了，褲子也沒提就跑回了屋。用“屁股尿流”來形容她當(dāng)時的樣子，太貼切了。

　　從那以后小文說什么都不愿在外婆家里住了。但是外婆家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小文有個和他同歲的哥哥，他們的生日就只差一個月。她很喜歡和她哥哥一起玩。但是她討厭別人讓她叫她哥哥。她認(rèn)為她是姐姐，她是大的那個。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當(dāng)大的，可能是在她心里誰大誰就有領(lǐng)導(dǎo)權(quán)吧。

　　表哥雖然是男孩子，也能陪她玩玩過家家。兩個小家伙感情還不錯。

　　但是那件事以后，小文對表哥的感情里面又夾雜了比較和嫉妒。

　　“哥，你這橡皮真好看啊。”

　　“三姨給我買的。”表哥淡淡地一說，卻像錘子一樣砸在了小文的心上。這橡皮是小文喜歡了很久的橡皮。這個橡皮不同于普通的橡皮，它是有一個塑料外殼的，把蓋子打開，一面是橡皮，另一面是一個滾輪。滾輪可以將橡皮屑滾走。因為設(shè)計獨特，價格也是很“獨特”的。她同桌有一個，穆曦也有一個。她沒有。奶奶只會給她買簡潔又實用的東西。

　　她覺得自己的心酸極了，媽媽給表買了橡皮，然而她，沒有。淚水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是委屈嗎，還是嫉妒呢？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媽媽給表哥買開學(xué)禮物，為什么就不能給她也買一份呢？媽媽不愛她嗎？

　　“小文，你咋了，哭了？”

　　“沒啊，哥，我迷眼睛了。橡皮挺好看的，回頭我讓我媽買一個。”

　　回家以后小文把這件事和她爸爸說了。她爸說，你表哥可是他們老齊家的“根兒”，你算啥，你是老丁家的丫頭片子?？隙ńo你哥買啊！

　　我咋就不是根兒了。

　　丫頭片子怎么了？

　　小文爸爸也沒有給小文買這個橡皮，他爸沒那么多錢，或是也沒覺得必須要給姑娘買這么一塊不實用的東西。

　　小文和虎子說，虎子安慰她，一塊破橡皮嗎，沒什么了不起的。你看我，連塊正經(jīng)橡皮都沒有。開學(xué)我媽買的已經(jīng)用的就剩一個頭兒了，我做了個紙?zhí)捉o套上才能繼續(xù)用。我媽可沒空關(guān)心我咋樣。最近她認(rèn)識個男的，天天和他約會，哪有空管我。你好歹有爹有媽的，想那么多干啥。走，哥帶你去偷鳥蛋去！

　　“丫的，臭虎子，你是誰哥，我是你哥，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

　　小孩子的難過似乎只能維持一會兒，在瘋鬧中小文就把事兒都拋到腦子后面去了?？墒怯懈叹驮谛睦锪?，多少年以后，在小文和她媽爭吵的時候，她又把這事提出來了。有些傷害看起來不大，卻歷久彌新。

　　江英英也沒有那種好看的橡皮，但是她媽給她買了“香豆”，一顆小小的，卻挺香，放在鉛筆盒里，整個鉛筆盒都香。江英英把香豆給了小文幾顆。小文覺得香豆比表哥收到的橡皮禮物好。可是她還是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