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五節(jié) 悠悠家風(fēng)波
吃完飯那會兒，丁小文正為滿桌子的白菜土豆子沒有一絲肉發(fā)愁，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
丁小文跑去問是誰。
門外的人回答，“老丁，是我?！?p> 丁小文打開門，一看是叢悠悠。
“快進來，外面冷?！?p> 這時正值冬天，叢悠悠雖然戴了毛線帽子，但長發(fā)披肩露在外面，一看也知道她剛洗了頭發(fā)，沒干就出來了。丹江城的冬天極冷，只需幾分鐘，就可以把濕頭發(fā)凍得邦邦硬。
“吃了嗎，老叢？”
“沒?！?p> 丁小文拉著叢悠悠到飯桌邊，給她拿了碗筷，“快吃吧，白菜燉凍豆腐，挺熱乎的。”
叢悠悠端起碗喝了口湯，突然身體一顫，眼睛似乎有層氤氳的水汽。丁小文不知道叢悠悠是凍的，還是心里有事難過了，就用手搭了叢悠悠一下。
這飯吃的很安靜，丁小文她爸她媽看叢悠悠這樣子，什么也都沒問，但也猜到個七七八八了。廠區(qū)就那么大點，誰家有啥事，立馬全廠區(qū)都知道了。叢悠悠父母感情出現(xiàn)了問題，甚至在鬧離婚，這是全廠區(qū)都知道的事。
廠區(qū)的人都講究，不會讓自己家孩子餓著肚子在飯點去別人家。叢悠悠這個點兒，沒吃飯，頭發(fā)也沒干就跑了出來，八成是她父母又出什么事了。
吃完飯，丁小文拉著叢悠悠回自己屋，“老叢，你還好嗎？”
叢悠悠坐在丁小文的小床上，“老丁，我冷，可以蓋你的被子嗎？”
“當(dāng)然可以了。”丁小文是個在物品上有點潔癖的人，她從來不吃別人咬過的東西，也不喜歡別人穿她的衣服。不過她可以和特別好的朋友分享被子，她也喜歡好朋友住在她的家里。
“老丁，這次我爸媽可能真的要離婚了?！?p> 丁小文看著叢悠悠，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叢悠悠。
叢悠悠繼續(xù)說，“老丁，剛剛我爸動手打我媽了，打了她一個巴掌。我媽就說必須和她離。我那時候正在洗頭發(fā)，我媽就沖過來問我，離婚是跟我爸還是跟她。我沒理她。她就特別激動的和我喊，到底跟她還是選我爸。我也急了，我沖著她喊，我不要你們離婚！我媽說，你也看見了，你爸動手打我，我怎么和他過下去。錢錢賺不來，家家顧不上，這日子沒法過了。你選吧。我聽了我媽的絮叨，也顧不上把頭發(fā)吹干，戴著帽子就出來找你了?！?p> “老叢，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也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我只是覺得，你爸媽要是總吵架……嗯……反正我爸媽也總是吵，我覺得他們離了更好。”
“老丁，道理我懂，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和自己的爸媽一起生活。我很怕他們又重新組成家庭，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留下我一個，就是多余的。他們也會和其他人生弟弟妹妹。我簡直不敢想下去?！?p> 丁小文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憂慮，她覺得當(dāng)年之所以會抱養(yǎng)她，就是因為父母之中其中一方生育功能有問題。她爸媽要是真離婚，她就和那個不會生育的一方生活就可以，完全不必擔(dān)心會有弟弟妹妹。想到這里，她居然有些慶幸。
“老叢，別想這么多了。他們要真的是非要離，你跟誰啊？”
“肯定是跟我媽啊?！?p> “我覺得也是選你媽。她肯定不能讓你受委屈?！?p> “嗯。老丁，我今天不想回家了，在你這兒住行嗎？”
“當(dāng)然可以了，不過你得告訴你爸媽一聲吧?！?p> “那你幫我給我爸傳呼機上發(fā)條信息吧?！?p> “行?！?p> 丁小文給叢悠悠她爸爸發(fā)了消息，過了一個小時，叢悠悠她爸才給丁小文家座機回了個電話，就說知道了，讓叢悠悠明天放學(xué)就趕緊回家。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是丁小文的計算器叫醒了她們兩個孩子。
“你居然用計算器當(dāng)鬧表?！?p> “沒辦法，我沒鬧表。這計算器還是我爸下崗前單位發(fā)的。也能定時。”
“那你喜歡卡通鬧表嗎？”
“當(dāng)然喜歡了，那種hello Kitty的，我早就想要了?！?p> “你十一月二十日的生日對吧，我給你買一個?！?p> “謝謝老叢，不用了，十幾塊錢呢?！?p> 丁小文她爸買了兩個面包，都是藍莓醬的。一個給丁小文，一個給叢悠悠。還買了兩袋巧克力奶。
面包和牛奶是丁小文的固定早餐，她早上不愿意起床，她爸媽也不會做什么，早餐基本上就是給丁小文買一個面包，再帶一袋牛奶。
大多數(shù)情況，丁小文都是第一節(jié)課下課才能有時間吃面包和牛奶。習(xí)慣了以后，第一節(jié)課也不會覺得餓。
面包和牛奶在那個年代也是挺貴的東西，丁小文家那種狀況，自然是拿不出這個錢，全靠每個月她大大和姑姑的貼補。丁小文她媽也知道她大大和姑姑在偷偷幫襯著她們家，但是該對她姑的記恨，一點都沒耽誤。
“老丁，你家早餐真不錯啊，我媽都很少給我買面包的?！?p> “我爸媽不會做啥，也起不來做，又不能餓著我，就買面包和牛奶了。”
這天丁小文和叢悠悠都沒刷牙，因為家里沒有牙膏了。丁小文家的日子就是這樣過的亂七八糟。她爸媽實在沒有把日子過的妥妥帖帖的能力。
下午自習(xí)課的時候，叢悠悠她爸來接走了她。丁小文立馬就猜到了，八成是她爸媽已經(jīng)離婚了。
晚上回家，丁小文看到她爸在做飯。傷筋動骨一百天，手還沒完全好，但她姑中午已經(jīng)把飯洗好放在鍋里，菜也都切好了，只需晚上放在鍋里翻炒翻炒就可以了。
“爸，咋沒有肉？”
“那都要去怪你媽了，咱家現(xiàn)在這么窮，你媽這個月還給你姥姥拿去二百塊錢。你要是想吃肉，你就等你媽回家，你和她說去?！?p> 這時候，正好她媽也回來了，丁小文有點生氣的和她媽說：“媽我想吃肉，得有十天沒吃過肉了?！?p> “吃肉你和我說啥，你問你爸要啊。誰家老爺們天天在家呆著，不出去賺錢?！?p> 丁小文聽了她媽的話，委屈極了，也不想吃飯了，轉(zhuǎn)身就回自己屋了，她靠著墻，把自己蜷成一團，完全包裹在被子里。
第二天丁小文就吃到肉了，是她姑買的，應(yīng)該是她爸告訴她姑了吧。
再后來的很多年，丁小文她姑告訴她，那個年月，誰家都沒錢，為了貼補丁小文她家，她姑也總是要吃咸菜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