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窗外已經(jīng)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有些潮濕,微微帶著一些涼意。
這真是一個格外多雨的秋天。
方離唯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意外的是今天的客廳里不再像以往一樣如同死一般的寂靜,卻仍是讓方離唯覺得不舒服。
方宇昌已經(jīng)將公司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今天也算是下了一個早班,此時已經(jīng)脫去那一身修身肅穆的黑色西裝,換上了一身簡約的居家服,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捧著一份報紙看著。
聽到方離唯進門弄出的聲音有些意外的看向他。對于這個中午才跟他吵完架差點將他氣進醫(yī)院的兒子他也只能無奈的嘆嘆氣,不過對于方離唯今天晚上還愿意回來住他多少都是有些驚訝的,驚訝的同時他也有些擔心。
本來他想著方離唯今天才和他吵完架應該也不會愿意回來住所以他就將鄒嘉母子倆接來了方家大宅,哪曾想方離唯會突然回來。
廚房里傳出兩個女人的說話聲,方離唯清清楚楚的聽到其中一個女人叫另一個女人“夫人”。至于這個“夫人”是誰,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方離唯眉尾一揚,薄薄的嘴唇掀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的眼眸將方宇昌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離唯,爸爸只是……”
“呵!你是誰爸爸?稱我爸你配嗎?你除了給了我這條命和那些遏制人性的金錢你給過我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讓“爸爸”這個詞從你嘴里面說出來,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方離唯將手里拎著的東西都摔到地上,緊握著拳頭眼睛血紅的盯著方宇昌。
廚房里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客廳里的爭吵,鄒嘉連忙領(lǐng)著保姆跑出來,樓上也傳來了一道關(guān)門聲。
“宇昌!”
看見方離唯黑沉的臉和猩紅的眼睛,鄒嘉本能一般的走到方宇昌旁邊拉住他的手臂查看他有沒有哪里受了傷。
或許她這個簡單的動作只是單純的關(guān)心方宇昌,擔心他被方離唯傷到,卻完全沒有考慮到她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對于方離唯來說會是多大的傷害。
無論方離唯再怎么叛逆暴躁,他都是方宇昌的親生兒子?。∑u倩的這個動作徹徹底底的把他方離唯隔絕在外,完全就是把他當作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會對他的父親達成威脅的“陌生人”。
鄒嘉卻還完全不自知,眼神警惕的望著方離唯,方宇昌卻有些臉紅,心里如同瞬間被灌滿了鉛,壓抑得他說不出話來,只能有些惱怒的將鄒嘉拉到自己身后,用歉意的目光的望向方離唯。
樓上跑下來一個還穿著校服的男孩子,男孩透亮烏黑的劉海斜斜的遮住額頭,露出一張清俊的臉,看上去溫文爾雅,清雋雅致。
聽到聲音方離唯將目光轉(zhuǎn)向男孩,眼里充滿了厭惡,男孩先是一頓然后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男生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正是陽光活力的年紀,先前母親告訴過他方叔叔家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哥哥,脾氣不太好,讓他不要惹方離唯生氣,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和方離唯處好關(guān)系,畢竟他們娘倆以后還得看方離唯的臉色過活。
“你就是離唯哥吧?我媽天天跟我念叨著你很優(yōu)秀,對了,我叫宋瑞霖,以后還得麻煩哥哥多多關(guān)照我了。”
宋瑞霖笑得很真誠,整個人看著也很單純老實,可是這不代表著方離唯會給他好臉色看。
“你媽天天跟你念叨我很優(yōu)秀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以我為楷模好好學習一下?還有,我媽就只生了我一個,我哪來的弟弟?還是你們母子倆當我方離唯死了?誰給你們的臉讓你們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宋瑞霖和鄒嘉聽到方離唯的話后都是一怔,隨即露出受了委屈的表情,尤其是鄒嘉,眼里迅速蓄滿眼淚,一把將自己的兒子拉到身后護著,一臉無辜的看著方宇昌。
方離唯聽到宋瑞霖的一聲“哥哥”氣得渾身發(fā)抖,眼睛猩紅的盯著面前一臉委屈的母子倆,狠狠的咬著牙,說,“只要我方離唯一天沒死,你們母子倆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別忘了我姓方,這里是方家,不是供你們雜耍的馬戲團,這還沒進門呢,就急不可耐的想刷存在感了嗎?那不好意思,我方離唯絕不會承認你們母子的身份,除非你們認為他可以護你們一輩子的話。”
方離唯一個人留在咖啡廳的時候想了很多,無論方宇昌最后是不是執(zhí)意要將那個女人娶進門他都不管了,他回來只不過是想要收拾一些行李回鄉(xiāng)下去,那里雖然沒有這邊奢侈的生活也沒有可以讓他肆無忌憚玩耍的地方,甚至那里的人說話還帶口音,讓他聽不懂,至少那里有溫暖,那里有他在乎的人,那里有面冷心熱的班主任老何,還有那個第一次見面就邀請他去家里玩的奶奶。
那里,至少比這里能讓他感覺得到溫暖,能讓他感覺得到他被人關(guān)心,可是,此刻,卻讓他怎么都溫暖不起來,明明他的額角和鼻頭還冒著細汗,可他卻如同墜入冰窟一般,渾身都是刺骨的寒。
“離唯,你何苦這樣說呢?你鄒阿姨和瑞霖也沒有惡意的,他們也只不過是想要和你熟悉一下,你何必……”
“方宇昌,你是眼睛瞎了是嗎?你看不到她剛剛那恨不得我死的表情嗎?還是說你方宇昌真的就狠心成這個樣子?不過也對,在你的心里你從來就沒有將我當作是你的兒子過。
說的好聽一些我方離唯是你方家的獨苗,說的難聽一些我方離唯根本就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心情好了丟塊骨頭逗逗,心情不好就是一頓打罵一腳踢開,你捫心自問,我這十八年來你陪我過過幾個生日?哪一次你不是給我扔下一張銀行卡告訴我想買什么買什么?最可悲的是甚至連扔銀行卡都不是你親自扔的。其他的我不奢求,我就問你,我這十八年的家長會你去參加過幾次?
沒有!一次都沒有!知道為什么我媽結(jié)婚我沒有說什么嗎?不是我不知道,是我知道她曾經(jīng)有多難,至少她陪我過過兩次生日,參加過我一次家長會!我見過她半夜三更做好了飯菜等著你回來的樣子,可是你呢?你哪一次不是在國外就是在開會?我告訴你,我從來不相信你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才會對這個家這樣毫無留戀,你敢說,你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心里想著的不是這個女人嗎?即使你的行為沒有出軌,你的精神早就已經(jīng)對不起這個家了。
所以,我恨你,比恨先出軌的媽媽恨得多。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們造成什么威脅。以后,我不是你兒子,他才是,我祝愿你們一家子和和美美,更祝你們倆百年好合?!?p> 方離唯說完頭也沒回的上了樓回自己的臥室,轉(zhuǎn)身的一瞬間一滴淚落了下來,滴到紅棕色的木地板上,暈成了一朵花。
方宇昌顫抖著雙手木納的伸手想要抓住方離唯卻抓了個空。
在他的記憶力方離唯從來沒有對著他說過這么多的話,卻不想這一開口竟是那般的決絕。他
說,他恨他。
他的親生兒子對著他說“恨”,明明本該是這世間最親近的關(guān)系,明明是骨血相連的親人,為什么一見面卻像仇人一般?
心里一陣陣刺痛,疼得他一瞬間覺得呼吸都困難。他想追上樓去告訴方離唯,他是愛他的,這世間哪有父母是不愛自己孩子的?可是,眼淚卻模糊了他的視線。那樣一個殺伐果斷,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一刻竟然哭得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孩子,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