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身子,半蹲到長夜面前,目光落到長夜那雙黯淡的眸子,看著他左臂血跡斑駁,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又知道自己確實想起了什么,她輕輕揮了手,給長夜的左臂渡去些靈力。
她多年來學的是修復(fù)療愈一類的靈術(shù),修了多年也無甚長進,頭一回將這靈術(shù)用得這般趁手,只見血止,傷愈,唯余下衣袖上的血跡。
長夜淡漠的神色之中滑過一絲異色,景蕭蹙了蹙眉,并無吃驚,好似他一早知道蘇落并不尋常。
對面船上青衫寬袍的男子見了,眼眸之中是閃過一絲異動的光芒,他輕咳一聲,道:“姑娘如此妙手,倒是令我憶起一位故人。”
蘇落緩緩起身,本想說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想了想,卻是說道:“謬贊謬贊?!?p> 青衫寬袍的男子報手作揖,只是那動作好似初學得一般,雖說做得流暢,總覺著哪里有些不自然,男子道:“姑娘可喚我南淵,方才那位是我的屬下,名喚阿川,多有得罪之處望姑娘見諒,不知我可否與姑娘交個朋友?!?p> 蘇落思索了片刻,想景蕭不能與之為友,但沒說自己不能與之為友,若是我與之為友了,這兩船相遇之時不就有了解決之法了嗎?
她正要答好,不想那頭的景蕭故意失手將杯子擲到了桌面上,低沉道:“誰屑于與你為友!”
蘇落眼見著局面即將化解,卻被景蕭一句話打斷,頓時心中生了氣,只是便是生氣她也不好此刻發(fā)作,只得道:“南淵公子,我這朋友今日喝得有些醉了,所言還望不要放在心上,我自然是愿意······”
她下半句話還未能說出口,便見景蕭走到她身后,貼在她的耳邊說道:“你別跟他做朋友,那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是看不出來嗎?”
蘇落看見他眼里有些朦朧的醉態(tài),心說也沒見這人方才喝幾杯酒,怎么這下便醉了,也不知是真的醉了還是假的。
只聽得景蕭又道:“你若是跟他做朋友,便是與我過不去,你若是與我過不去,我便不引你去見那名伶在衣姑娘了!”
那語氣活脫脫就是個只知道用莫須有的威脅來留住想留住之人的稚童,蘇落頓覺頭疼,看來景蕭是真的醉了,從前也不知這人酒量竟這般差,想到此處,又一細想,好似從前也沒見他怎么喝過酒,或許這人還以為自己海量,千杯不醉呢!
正雙雙尷尬之際,忽聽得湖心有人踏歌而來,正唱道:“故人何必長相憶,碧落黃泉兩清明?!?p> 蘇落抬起頭往那個方向望去,只見一尾小小的竹筏向他們這處游移而來,竹筏樸素,唱歌的人站在船頭,手里拿著一只燈籠。
自遠處向那人處望去,就好似那人手里握著一團火,然后她拿著手里的這團火割開黑夜,信步而來。
蘇落心想,方才景蕭一直說要帶她去湖心,想來如今這位由湖心處而來的人便是那名伶在衣姑娘了。
她之前雖不知為何那攝政王也在尋這位姑娘,只覺得這位姑娘定有不凡之處,現(xiàn)下如此看了,心中總覺著這姑娘身上有不凡之處,但應(yīng)該不是她身上的不凡之處吸引人,而是她身上的神秘吸引人。
那在衣的竹筏移得離景蕭他們的船近了后,她便縱身一躍,跳上景蕭他們的船只,而后理了理衣服,待衣冠理好之后,她望向蘇落,執(zhí)手作揖,行了一禮。
蘇落回了一禮,正想說些什么,卻不想那人先她一步開了口。
在衣淡笑道:“姑娘,又見面了。”
蘇落回她一個笑容,心說這在衣姑娘還真是落落大方,原以為要同她彎彎繞繞上許久,她才肯承認她對她施以幻術(shù)一事,不想她竟這般直截了當。
她既爽快利落,蘇落也自當當仁不讓,蘇落笑道:“是啊,又見面了。”
景蕭醉意迷蒙,看了眼前的在衣一眼,眼神里回復(fù)了些許清明,對著蘇落道:“你瞧,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便都會做到的,今兒個這酒怎么這么烈,我去船里睡會,你們聊?!?p> 說罷,他便真的走了,蘇落一時間不無疑惑,景蕭方才的醉意好似真的,又好似這醉意來得十分蹊蹺。
對面船上的南淵忽地開了口,說道:“既然姑娘愿意與我為友,我們既為彼此友人,那么我自當繞行,為姑娘讓路,今夜瞧著姑娘還有事在身,那么我也不好再叨嘮,改日再會,定與姑娘暢談一番?!?p> 一時間船頭只余下在衣、蘇落,還有長夜。
蘇落側(cè)目瞧了一眼長夜,見長夜立在船頭角落,確實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問道:“方才是你讓景蕭醉的嗎?”
在衣笑了笑,“姑娘此言差矣,一開始是我,后來是他自己,我本是想著讓他醉了自行去歇息,然后我們二人可以暢談,可是我也知道我這樣的雕蟲小技如何能讓他醉倒,所以最后讓他醉倒的是他自己?!?p> 蘇落蹙眉,似有不解之處,她又問道:“此話如何講?”
在衣笑說道:“姑娘如何不明白,能讓他自己醉倒的只有他自己,他這是在給我們倆暢談的機會,至于長夜是她怕了對姑娘有不軌之意,這才留下,想要讓長夜看護住姑娘?!?p> 蘇落靈眸微動,心說不信,可是卻又由不得自己不信,景蕭這人心思城府極深,謀略過人,誰又能設(shè)計是他中了圈套呢?她的心好像此刻好像被人輕輕觸動了一下,很小的一下,卻也是極為明顯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