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看,不論題目難易程度,青池的成績永遠(yuǎn)在八十至八十二之間。我們懷疑她用了作弊的法子?!?p> 只聽輕叱一聲,灰鷹冷笑道,“所以你們懷疑,是為師給她透題了?”
“學(xué)、學(xué)生不敢!”
“無規(guī)無矩。沒有證據(jù)就來誣告同輩?!被寅棾獾?,“這大千世界,可是順著你們的想法運行的?”
青池還沒來得及申辯,對面就低頭認(rèn)了罰。她剛松了口氣,卻見灰鷹犀利的目光掃來。
“對于這些分?jǐn)?shù),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青池慘遭舉報,雖然有點倒霉,但也不算冤。她確實沒能掌握演算,都是直覺答題。
“學(xué)生的確不擅長演算。但是也不曾作弊?!狈彩窍蛩J(rèn)真提問的,她總不吝于回以真實的答案。“我只能說出我看到的東西罷了。”
“既然如此,你們不妨來解個題。”灰鷹從柜中取出一只小陶甕,放在書案上。“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寫下這陶甕的靈屬性。”
對面的學(xué)生立刻開始了推演。青池嘆了口氣,在心中默默呼喚風(fēng)息。
這一題并不難,答案分別是四條關(guān)于產(chǎn)地、材質(zhì)、用途和通靈力的屬性。兩人差不多同時上交了的答案。
然而青池卻寫出了第五條。
“這世上,人們看待的方式均有不同?!被寅椫v道?!澳銈円詾樽约涸谔街挛?,卻不知事物也在探知你們。對于常人,心境有變化,分?jǐn)?shù)自然有高低。但是也有一些人……總是表里如一,所以結(jié)果相差無幾。”他收回陶甕?!叭粽嫦胍岣哽`知,就不能拘泥于自身的標(biāo)準(zhǔn)。”
不拘泥于自身……可不就是零知?但是青池?zé)o法想象這意味著什么。
她與那學(xué)生點頭受教,然后一齊退下。
“等等,你。”
試圖蒙混過關(guān)的青池嘆了口氣,只得折返。
靈知是所有科目中最敏銳的一門,先生自然不可能沒看出她的異常,卻不知為何沒有當(dāng)場點破。
“你可知道,你多出來的第五條是什么?”
青池?fù)u頭。實際她并不知道哪些是真正的答案,只得統(tǒng)統(tǒng)寫上。
灰鷹嘆氣?!拔液螘r教過靈屬性中有‘歸一’這一項?”
青池遲疑著搖頭。灰鷹又道,“你知道,你的分?jǐn)?shù)都意味著什么么?方才我還不敢相信,趁你們解題,我查驗了一下,沒想到……”
他將青池的分?jǐn)?shù)橫向排列,然后又調(diào)出一份靈山地區(qū)的靈息記錄表,記錄表顯示此地的靈氣與冥氣的相對比例,大約在四比一左右。
“靈氣與冥氣極難測驗,只能測出約數(shù)。但是細(xì)微的走勢,竟然和你的成績相同,甚至還不如你的成績更精確?!毕壬疑难劬Χ⒅喑?,“明白你的分?jǐn)?shù),是怎么回事了嗎?”
“先生,這……會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灰鷹嘆了口氣。“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這樣的問題了。因為上一個會把冥氣與靈氣搞混的人,”他收回記錄,“是本地區(qū)最后一個見于記載的鬼祭。而鬼祭之術(shù),已經(jīng)失傳了上百年?!?p> *
“鬼祭?”青池想起灰鷹那諱莫如深的樣子。這是她第二次聽說鬼祭?!肮砑罏槭裁磿鳎俊?p> 半夜收工,她忍不住揪住零,問靈知課的事。
“因為常年與陰冥打交道,陽壽受到了影響?!绷阏碇觳??!熬蜎]有人愿意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嘍。”
青池不解。“尋常司祭不是也能解決陰陽事?”
“解決,和溝通不同。”零晃著腿?!艾F(xiàn)在的人類司祭,只是把這種事情打個包丟掉。至于包裹里面是什么,他們沒有興趣,也看不到?!?p> “那豈不是……很危險?”
少年嗤笑一聲?!拔kU有時候也是一種必要?!彼磫柕?,“在你眼中,蘇麻汁是什么樣子的?”
“唔,有點不新鮮。就像過期的的渾濁的酒。大家為什么看不見呢?”
“因為修士只看重里面是否蘊(yùn)含靈息?!绷懵冻鲆馕渡铋L的笑,“‘不新鮮’并不是因為樹汁,而是你看到了靈息中的腐朽之氣。蘇麻汁吸收靈息的效率遠(yuǎn)不如翎魂草,卻能這樣大規(guī)模地使用,你有想過是為什么嗎?”
夜風(fēng)颯颯。青池忽然感到手腳發(fā)涼?;蛟S她已經(jīng)知道了緣由,卻不愿相信,才會視之為“不新鮮”。
“不可能,這……怎能混用!”
零微涼的手拂過她的前額,輕輕笑道?!坝惺裁床豢赡?。區(qū)隔陰陽,從來只是鬼祭的任務(wù)?,F(xiàn)在的修士司祭,只要可以延年益壽,還會在乎這些?”
“可、可是,”青池聽到自己聲音發(fā)干,“用這種東西,并不能真正滋養(yǎng)靈體??!”
零托著腮,“你太天真了。只要靈力足夠強(qiáng)大,維持長生甚至榮登神位,這一點小小的瑕疵又如何呢。”
青池一時默然。她能分別生者的靈息與死者的靈息。這樣大規(guī)模、大劑量的蘇麻汁,并不來自祭壇的圣樹,而是來自墳塋之處。
盡管二者在功能上非常相似,后者卻過于急功近利,而不惜打破陰陽的界限。
生者不應(yīng)當(dāng)打擾逝者的安寧,這是晝與夜之間共同遵守的規(guī)則。凡是越線的,必將付出代價。
而這灰色的貢品,或許只是人間祭儀的冰山一角。如今有了神位的懸賞,此類事件只怕會變本加厲。
“為什么他們用了蘇麻汁,卻毫無異樣呢?”
零撓了撓頭,不甚在意地脫下帽子,拿在手中打轉(zhuǎn)。
“人們完全陷入絕境之前,可以泰然自若地穿越深淵。”他高高拋起竹籃帽,那帽子看起來仿佛是在向無垠的高空墜去。“看到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相信你眼中所見一切,皆是真實么?”
沉沉夜色中,灰色的少年笑吟吟地立在她面前。
這是她在人世最信任的人,她卻在他身上感應(yīng)不到絲毫的氣息。不同于青池的淡薄,生息與冥息,隨意便穿過了零的身體,仿佛那里是一片無主的空地。
或者說,另一個……掩飾起來的空洞。
青池不覺后退了一步。夜風(fēng)裹著寒意,陣陣向她撲來。她想起夢中聽到的歌謠,某種安寧的外衣正在被一點點撕裂,露出內(nèi)里的猙獰。她回望來時的山間,黑暗之中,那群靈氣四溢的連綿樓閣仿佛在暗處大張著口,等待著精挑細(xì)選的祭品。
她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甩了甩頭。眼前還是熟悉且寧謐的樓宇。只是她曾以為自己向著溫暖的人世走近了,不過是在曠野中看到遙遠(yuǎn)的燈火。
或許別人看不出,但她可以肯定,在這靈山夜晚之中確實潛藏著某種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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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了老腰
又是縮減+重寫的一節(jié)。當(dāng)時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沉重了,明明這是一篇沙雕文…… 希望搬家順利,成功入住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