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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銘

第十五章 萬物皆塵 (1)

天命銘 閃了老腰 3155 2019-12-26 08:40:32

  上了年紀的達慕蘭城城主用他保養(yǎng)的光潔細潤的手,摩挲著指間銀鑄的素面戒指。

  這戒指跟了他很久,是他在命名式上得到的贈禮,戒面上刻著他的名諱的邊框已磕出了缺口。論造價它并不是最昂貴的一款,卻無數(shù)次在文牒和熱蠟上滾過,象征著西廷第一大城的最高決意。

  而他的父親、西廷郡王也曾擁有一枚這樣印戳戒指,他記得那枚戒指更小、更樸素,但是留下印記的范圍卻比自己更廣闊。連現(xiàn)今西廷當家的瑯家家主見了,都禮敬三分。

  室內(nèi)焚香彌漫,他輕輕地嗅著,心滿意足而并不貪戀。

  因為他知道,凡世的一切都有極限。

  “城主大人,薩希爾先生有事回稟?!?p>  “宣。”

  白潤的城主像是被綾羅纏裹的一截圓蘿卜,牢牢地嵌在他的主位上。隨著他擺手,飾品上密集的寶石切面一齊閃爍。老道的仆人也明白,這是無關(guān)人等撤離的指示。

  “幸見城主?!?p>  隨后門內(nèi)踏入一個靛藍衣袍的謀士,他身形頎長卻步伐極輕。淡褐色的眼珠襯著深色瞳孔,令他的視線總有一種凝視的錯覺。待他走到城主面前,雙手交疊深一躬身,留給主位一個高昂的視角。

  “薩先生,別來無恙?!背侵骶徛貙⒅匦那耙疲粫r絲緞挲挲。這樣既顯示了他的尊重,又保有上位者的矜持?!澳銕淼?,是‘上邊’的消息,還是‘旁邊’的消息?”

  “托您的福。”謀士薩希爾的口音有些柔滑,仿佛微微融化的羊酪。異域口音在西國并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盎蛟S……兩者皆有?!?p>  “那倒是好?!背侵鞅饧毜拿佳鄯路鹗菆A潤臉盤上擠壓出的幾道橫紋,卻精光轉(zhuǎn)動。“說來前日燭府大婚,你可替我去道賀了?”

  “自然?!?p>  “說到燭君,”城主微微后靠,調(diào)整了一個更舒服姿勢。“他家附近的那間宅子,都處理干凈了吧?”

  “‘上邊’的旨意,不敢有所怠慢。鄙人可以保證,就算天神到場,也看不出分毫?!彼{衣術(shù)士露出莫測的笑容。“當然,如果哪位幸運的靈修士能找到那里,就會知道最后一次走運,名叫不幸。”

  *

  銀夕近來過得很不順。

  青池姐姐的疲于各種加班,或是應(yīng)付巡察組,總是神出鬼沒。兄長銀宵似乎也因為什么外事而忙碌著。最糟糕的是,她好像被同屆的瑯皓纏上了。

  瑯皓說來也是與銀宵齊名的風云人物。銀夕原本看在瑯皓與青池交好的份上,敷衍一二,誰知他變本加厲起來。

  瑯皓對銀夕示好的方式非常笨拙,但這種笨拙和她小青姐姐的天真質(zhì)樸完全不同。他像一只魯莽的幼獅,不斷在附近抖著鬃毛,耀武揚威地吼叫;可一到她面前,竟然話都說不利索,丟下禮物便跑。

  仿佛一個瑯皓還不夠讓她心煩似的,每次瑯皓出來堵她,他那形影不離的好兄弟黎琊也都跟在身邊,臭著一張臉在說教。

  在糖衣和炮彈的輪流夾擊下,銀夕覺得自己幾乎要分裂,回到宿舍,連凌瓏那張冒著硝煙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都親切了些。

  *

  待到旬日休假,青池終于獲準出山,不過背后跟著靈使如硯。

  她被影子跟了許久,多一個倒也很快適應(yīng)了。

  原本她計劃先前往達慕蘭的分部,打探些消息。上次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權(quán)限不知為何連升三級?;蛟S是任務(wù)難度太大,除了一些核心機密,可以調(diào)取的權(quán)限直逼分舵主??上€沒享受過這份支援,就陷入了監(jiān)視限制。她不得不改變地點,向達慕蘭的燭府遞交了名帖,以拜訪燭君的名義出行。

  靈山與達慕蘭城之間的距離不近也不遠。乘坐云舟有些夸張,但走過去又過于耗時。權(quán)衡之下,青池租了一只最便宜的老毛驢作為坐騎。

  看著這長耳的畜生在自己面前打著噴嚏,下凡的靈使如硯直發(fā)愣,不知如何應(yīng)對,隱形了事。

  這次下山青池走了官道。出發(fā)時她買了一捆竹青色的甘蔗,劈開外皮,嚼出的汁水脆爽清甜。她一路看著風景啃著甜蔗,十分愜意。老毛驢經(jīng)常走走停停,見了驛站堅決要休息。青池也樂得去覓食。

  街市上有新出爐的馕餅,烤得外殼微微蓬起,入口焦脆香氣四溢。說來靈山上的生活舒適,但是有一點令她不滿,就是吃食還不如鬼族豐富。她的同學們仿佛吸風飲露就可以生活,簡直快要成仙——哦不,他們確實在認真修仙。

  只有青池是去認真兼職的。

  *

  西國各郡政權(quán)相對松散,即使瑯家家主身居王位,也未必能夠完全掌控全境。但教部的系統(tǒng)則不同,天神的屬民已經(jīng)超過郡國,四方祭司院之間還互認文書。青池一路上使用教部簽發(fā)的文牒,進出城關(guān)都異常順遂。

  臨出門前,零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但只是叮囑了她,燭君作為她的舉薦人,新婚時還送了請柬,她應(yīng)當備上一份薄禮。

  青池沒有想到零會注意這種交際。但她實在沒有什么送得出手。

  “禮物不是問題,買張上好的皮紙就行。接下來聽我的?!?p>  青池有些狐疑,但還是依言準備。

  趕到燭府時晌午剛過,城民多在蔭涼處歇息。陽光將一切曬出了懶洋洋、毛茸茸的氣味。她將毛驢的韁繩鄭重交給現(xiàn)身的靈使如硯。

  “這頭毛驢就托付給你了。我所有的積蓄都用來交這頭畜生的押金,肯定不會跑的?!?p>  可能是青池的表情過于真摯以及悲壯,靈使如硯默許了她獨自進府,施了一個位置追蹤的術(shù)式,約定在門口等她。

  青池抱著油布包裹的“禮物”,忐忑不安地扣響了燭府的大門。

  *

  直到靈使如硯茫然地牽過青池手中的毛驢,暫時離去尋找草料,青池才將零從影子中拔出來。

  正午陽光下的零有些懨懨的。青池只當他也是地下的幽暗住民,解開灰斗篷披在他身上。

  零比她矮一頭,但斗篷在零身上仿佛會自動變化似的,并不顯得拖沓。

  想起上一次,她在零的引領(lǐng)下闖入了這間府邸。如今她長高了許多,零已經(jīng)可以站在她背后的影里。

  一時竟有些唏噓。

  *

  這次她在日光之下,以客人的身份游覽燭府。達慕蘭城是西庭最富庶的城,無數(shù)的財富和人流都從各處向這里涌來,然后歡笑歌舞便高聲地掩蓋了城中的塵埃。

  但她已經(jīng)見過魔王宮殿,即使破敗了也不是人間的居室可比。奇怪的是身處其中時覺得那王宮荒涼,離開后回想到的都是恢弘。

  但燭府比上次的幽致更多了一些人情味,想是有了女主人的緣故。

  *

  她首次察覺到這種異樣,轉(zhuǎn)頭問零,“這就是人類的伴侶?”

  “沒錯。人類會在古神的見證下結(jié)下契約,彼此屬于彼此。也許還有其他什么東西。但我也不清楚。”

  青池似懂非懂,“契約?就像神契魔誓那樣,也能共享力量么?”

  “不止是力量?!绷懵唤?jīng)心地敘述,“我聽說,契合的伴侶可以共享靈魂?!?p>  *

  引路的侍從告知他們,燭公子與夫人蕓娘正在側(cè)廂等待。青池意識到,這算是很親近的朋友了。不愿下棋的零如何與棋癡燭公子相交至此,在她看來也是個謎。

  “夫人身體有恙,不便下榻,還請見諒?!?p>  青池跨進門。這新結(jié)成的伴侶并排坐在塌前。誰也沒有想到對人缺乏興趣的燭君,突然宣布了婚事。

  這事說來離奇,據(jù)說出生時曾有司祭為他卜算過,說命中有大劫和大運,劫與運相伴而生,最終天命孤星,長命但親友凋零。

  他幼年體弱多病,無法出行,誰料因此偶然發(fā)覺了渡棋的天賦。自此他沉迷對弈,無數(shù)次棋氣的輪轉(zhuǎn)也調(diào)養(yǎng)好了他的體質(zhì)。

  于是燭府上下對這預(yù)言都深信不疑。半年前燭君發(fā)布這“懸賞”也有些賭氣的性質(zhì)。多年難得一敗的燭君終于不堪忍受,宣布倘若有人能在三局之內(nèi)戰(zhàn)勝他,若是男子則贈送一半的財產(chǎn),若是女子,可選擇財產(chǎn)也可下聘為婦。

  一時之間弈客多如流水,但仍然都是敗績。唯有蕓娘勝過一局,因此贏得了伴侶。

  一年之隔,燭公子驟然成長了許多,需要青池微微仰視。但當他談?wù)撈鸲善搴蛺蹅H,眼中仍有光芒在燃燒。他與蕓娘是舊識,早年分別之后蕓娘在他國揚名,也是當世渡棋高手。如今他們以棋局為契機再續(xù)前緣,可以晝夜不倦地一起對弈,也成了遠近聞名的一段佳話。

  貴公子身側(cè)的女子容貌并不似他出色,只是文文靜靜,甚至還有些虛弱。但燭君顯然不在意這些。而當燭君研究棋步時,她一雙細長鳳眼總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棋風也是柔情多過爭勝。

  “蕓娘,你莫要總是讓著我。”燭君笑道,“我輸過那一次,之后可不會犯同樣的失誤?!?p>  青池歪頭看著。她覺得燭君只是輸過一次,而這文靜女子似乎已經(jīng)輸了一輩子。

  *

  她輕咳一聲,這對夫婦才驟然回神。

  簡單的寒暄后,青池遞過他們的禮物,“這是我來的路上一位……高人所贈,據(jù)說是有大能的寶物。但是切記不要封紙上日期之前打開,”她板著臉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背著臺詞,“否則會引來可怕的災(zāi)難。”

閃了老腰

今天6k,幸好有一半存稿能用,但是我的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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