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她發(fā)個呆的功夫,一陣威壓蔓延而來,剛還嘈雜紛擾爭論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道威壓雖有所收斂,可這里多的是練氣初中期的弟子,都難以抵抗跪的跪坐的坐,更有甚者不設(shè)防備口鼻流血直接昏死過去,還能站著的多是在場人中修為較高或者心智堅韌之人。
來自修為上的壓制對云箏來說的確有些難頂,但她的修煉功法以及歲歲年年所經(jīng)歷之事完全能淡然扛下來,只是此時不容她裝逼,還是得象征性的手扶著膝蓋半躬身氣喘吁吁。
大女人能屈能伸也算她座右銘之一了。
圍觀人群中打開一道口子,云箏側(cè)目看去,走來三人,后面兩個是執(zhí)法堂熟面孔,確認過眼神,怎么又是你們。為首的那個黑袍女子卻是沒見過的,相貌普通,身形倒是玲瓏有致,若要形容可以說是面容冷峻了,盡管冷峻這個詞形容一個女子有些奇怪,她這生人勿近的氣場令人懷疑是不是執(zhí)法堂新來的真人。
然而這女子的開場白馬上否定了她的想法。
“我這易物閣可不是讓你們尋釁滋事的地方?!彼D了頓環(huán)顧四周,絲毫沒有把威壓撤去的意思,她尤其關(guān)照了一下中間四人,眉心蹙起眼眸一瞇,更龐大的威壓狠狠沖擊過來,完全沒有收勢,這下沐蓉兒嚶嚀一聲跌坐在地上,手扶胸口,小臉蒼白,這種境況還不忘保持形象,云箏想給她豎個大拇指。
百里景淮作為劍修煉心鍛傲骨,腰桿挺直巍然不動,他薄唇緊抿直面那名女子。
再觀季禾。
嗯?
人已躺平等死。
云箏默然,她收回‘也許是資質(zhì)不錯入的內(nèi)門’這個想法。她尋思自己現(xiàn)在再倒下是不是戲演的有點晚了,難頂是真的,不過她還能扛也是真的,此時不能松懈下來,否則一泄力再想撐住可就難了,她得清醒著去執(zhí)法堂給自己爭取個減刑,不能任由著小魔王亂來。
這樣想著,她亦抬起頭迎上那女子的視線。
不知是不是錯覺,冷面女子居然笑了一下,自然是對著百里景淮。
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猜測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威壓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她全身的真氣流動,四肢開始麻木到?jīng)]有知覺,緊接著就是窒息感跟隨而來,像全身器官乃至筋脈被人拽在手里,一點點被壓縮收緊直至身體承受不了全盤崩潰。
這是修為上的絕對壓制,哪怕她能想到什么仙訣用來緩解,也持續(xù)不了多久,一介凡人之軀,走上修道之路沒有例外的實力至上。
如果云箏還有清醒的意識,她就會發(fā)現(xiàn),那女子已經(jīng)撤去給此間其他人的壓力轉(zhuǎn)而全部加注在百里景淮和她的身上。
易物閣多的是丹藥,每人都分到了丹藥就地打坐調(diào)息,嚴重的已經(jīng)被搬了下去,執(zhí)法堂此時不宜清場,他們也沒有阻攔那女子,全場如屏息一般看著當(dāng)中還雙腿站立的兩人。
眾人詫異于百里景淮筑基前期已然有倒下的趨勢,而那煉氣五層的雜役弟子竟能撐到現(xiàn)在,不由得面面相覷,又不敢出聲議論。
他們不知道的是,云箏到這個關(guān)頭全靠她僅剩的一點不甘心。
沒錯,她不甘心,身為天墟之人,先天靈體,生來便注定凌駕于眾仙之上,仙界又如何?他們天墟界還真是從未把仙界放在眼里,數(shù)千年仙途一路走來,何時如此受制于人。
生來就站在云端,如今被人推入谷底,如何甘心?
云箏緊閉雙眼,只覺得心痛萬分,她來此界之后一直謹小慎微,她在逃避,逃避自己已經(jīng)失去一切可以驕傲的資本的這個事實。
她沒有能力帶走寧玄與她的族人,她沒有能力在宗門中來去自如,她沒有能力當(dāng)場指責(zé)沐蓉兒所為之事,她更害怕被宗門拋棄。
而曾經(jīng)那些能容她膽大妄為肆意張揚的東西都已經(jīng)離她而去。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不是天墟界被捧著的華大小姐,不是仙界眾仙恭敬的長翎仙君。
只是一個不能言明來歷,肉體凡胎的普通修士,是一個活生生站在這里的普通人。
九洲不是她閑來無事翻動的話本故事。
她已入世,已為世中人。
云箏心底發(fā)笑,嘲諷自己竟一直沒有認清現(xiàn)狀擺對位置。
此刻的易物閣鴉雀無聲
那女子的注意力已早早落在云箏的身上,她本意是考驗百里景淮,沒想會有意外收獲。
她見那名女弟子撐在膝蓋上的雙手青筋暴起,膚色雪白使其更加明顯,從嘴角流出的血染紅了領(lǐng)口,落在一身藍衣上綻放殷紅如花的血漬,唯獨低垂的頭將所有表情深藏在陰影中,一聲不吭的樣子若非還有淺淺呼吸就像死了一般。
“姑姑,放過她?!卑倮锞盎磫蜗ス蛟诘厣?,艱難的拭去唇邊鮮血,他氣息紊亂,眼神渙散,雙拳死死緊握,其中堅毅顯而易見。
那女子面無表情的說:“還能說話,不錯?!?p> 他咬了咬牙,掙扎著重復(fù)一遍,”放過她。“
她還準(zhǔn)備講些什么,突然被來人打斷。
執(zhí)法堂副堂主宏源真人聞訊趕來,他陰著臉沉聲道:“新月夫人,夠了?!?p> 弟子們都不認識這女子,一見宏源真人到場,頓時都生龍活虎起來,哪怕執(zhí)法堂副堂主刻板嚴肅,不茍言笑,此時簡直就是救星一個,他們恨不得把有的沒的委屈一股腦倒出來。
新月夫人也知適可而止,不再為難,她負手退后一步,同時間感覺到有什么異樣,“咦?”了一聲。
宏源真人也有所感應(yīng),雙眉微皺。
就在威壓撤去的一瞬間,所有靈氣都往一處涌去。
“她這是頓悟了?!”有弟子跳起來驚奇道。
“因禍得福?!焙暝凑嫒松跏遣粷M的看了一眼新月夫人,就算僥幸得了機緣,他也不贊同對方如此為難自己門中弟子。
云箏全然不知外界發(fā)生了什么,那重壓從身上撤走后,眨眼間她所有的意識都陷入黑暗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