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出意外,仝將軍全程安排陸路,并且為了保證安全無誤,走得比較緩慢。
這一日,隊伍走到杭州城外,天色尚早,但為了安全起見,仝將軍還是決定就住宿在杭州城里。
每一次住宿,仝將軍倒也不為難方秀一等人,留大部分人露宿在外,一小部分人就住在城里,所以,方秀一也沒受什么罪。不過她也奇怪,前朝那些人自從離開福建就不知道去哪兒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秀一,辛苦了!”何懷安最近變得很居家,以前身上那種高冷的神情少了許多。
“不辛苦。仝將軍也沒有為難我們,這一路挺順利的。對了,大人,你給飛羽去信了嗎?”
“已經(jīng)寫了,托仝將軍送了出去?!?p> “我們的信件都受他監(jiān)督,你說,這幾年,我沒收到程夫人她們的信,是不是都被截了?”方秀一給京師的朋友們寫過信,但一直沒收到回信,只有飛羽的信她能看到,“我甚至都懷疑,我寫的信根本都沒能出福建?!?p> “不要想那么多,一切都隨緣吧?!焙螒寻菜坪鯇芏鄸|西已經(jīng)很看淡了。
“我倒是沒那么執(zhí)著,但總想有個說法。不過,我總覺得大人最近似乎越來越佛系了,對一切都不太上心了,更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居家男人了。不會是……”方秀一有點緊張,生怕前面沒來由的暈倒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你多心了,對我沒什么影響。我只是覺得我們做個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更好嗎?沒有功名利祿爭奪,沒有爾虞我詐,我們就在一個普通的地方,一起老去?!焙螒寻舱f得很真摯,但眼神似乎有點飄忽。
“如果能這樣,那當(dāng)然好了。但此時也不能多想這些,否則容易消沉。大人,這可不像你??!”方秀一奇怪地說道。
“可能是這幾年福建的生活讓我改變了?!?p> “我現(xiàn)在是想明白,這世事,真是半點不由人!”
休息了一會兒之后,方秀一看天還亮著,就想出去走走。上一次走過的時候,思拙還小。
雖然方秀一和何懷安都是布衣出行,但這一次的陣仗比上一次還大,這次還多了仝將軍,他帶了幾個人也隨行。
方秀一沒有任何不滿,大家都是各行其是而已,無所謂是非對錯。
“仝將軍怕是第一次這么逛街吧?”方秀一看到仝將軍臉上很不耐的表情。
“確是?!?p> “放松,我們這是逛街看景兒,又不是去殺人,這么緊張干什么?你看,你們這樣的表情,把別人嚇成什么了?”
因為仝將軍等人的嚴(yán)肅和冷意,以及浩蕩的隊形,來往的人全都繞著他們走,并且還都指指點點的。
“請恕仝某做不到?!辟趯④姲欀碱^。
“這有何難?就是把眉頭展一展,嘴角稍微上揚就行了,就是,就是心里想想高興的事?!狈叫阋挥X得逗仝將軍挺好玩的,“比如,想想家里的夫人孩兒?!?p> “仝某尚未成親!”
這一下,方秀一尷尬了,在她的認(rèn)知里,這些人應(yīng)該早都兒孫滿堂了吧,沒想到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孤家寡人。
“仝將軍,何某還不知道將軍未成家。如果不介意的話,等回到京師,讓內(nèi)人給你做一樁媒吧。”何懷安本來是安安靜靜地聽著方秀一和仝將軍說話,此時卻突然插了一句。
“對對對,我家大人說得對。你別小看我,我這幾年已經(jīng)說成了好幾對呢,一個個都生活幸福,連孩子都有了。不信,你去問閆一秋。”不過最讓方秀一遺憾的是,明蕖的親事沒有搞定。
“沒想到,傳聞中孤傲不可攀的何大人呢,竟然對做媒感興趣。”仝將軍半譏諷地說著。
“仝將軍這就不知道了,這全是受到了內(nèi)人的影響,如果仝將軍也成了家,就知道何某的感受了?!?p> 正說著,前面?zhèn)鱽硪魂囮囘汉嚷?,還有很多人圍著,似乎在看什么熱鬧。
“大人,仝將軍,我們過去看看吧?!?p> “好,我們過去吧?!?p> 何懷安也不管仝將軍,牽起方秀一的手就往人群里鉆進(jìn)去,身邊的侍衛(wèi)和仝將軍等人見狀,趕緊也往里擠。
方秀一開心地拽著何懷安的手,這么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像個年輕人一樣,在這里湊熱鬧,她的頭發(fā)都亂了。
“大人,你看,是雜耍!”
“嗯?!?p> 場地不大,表演人也不多,就倆女子,但年齡似乎不小了。對此,方秀一又是心里一酸,兩個女子跑江湖討生活,真是太難了!
“豐年,你先準(zhǔn)備幾兩碎銀子,待會兒給她們!”
“是,夫人。”
“還有啊,仝將軍,你也準(zhǔn)備點,大男人不要太小氣了!”
仝將軍本來是冷眼觀看,在他眼里,這些小玩意兒遠(yuǎn)比不上戰(zhàn)場上的真刀真槍,但被方秀一這么一說,也只好無奈地摸向了自己的錢袋子。
“對了,明蕖,閆一秋,你們也不能空手,你們看人家仝將軍,馬上就付諸行動了!”方秀一鐵定了心要讓這些人出手。
之所以讓方秀一感到心酸,不僅僅是因為兩人都是女子,更是因為,其中一位是獨臂,另一位則聽旁邊的人說是個盲人。
不過,雖然都是身有殘疾,但明顯都是受過訓(xùn)練的。
此時,獨臂女子站在一個大木板前面,把自己擺成個大字,眼盲女子則是站在對面,往過去扔鏢。
這么危險的事情,即使平時訓(xùn)練得再熟悉,也是有很大的危險性的。如果不是為了生活,誰也不愿意做這樣的事情。
“杭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多謝幾日來對我們姐妹的捧場。現(xiàn)在,我妹妹要飛鏢了,還請各位稍微安靜一下。多謝,多謝!”獨臂女子還充當(dāng)著主持人的身份。
現(xiàn)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連方秀一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謝謝各位!”眼盲女子說了一句,然后又對她姐姐說,“姐姐,你咳嗽一聲?!?p> 獨臂女子輕聲咳了一下,基本上咳嗽聲還沒消失,眼盲女子手里的飛鏢就已經(jīng)飛了出去,“嗖”的一聲,就端端正正地插到了獨臂女子左耳邊,基本是挨著耳朵的,但人卻毫發(fā)無傷。
還沒等眾人喝彩聲響起,又“嗖”的一聲,一只飛鏢就插到了右耳邊。
“好!”方秀一看得驚心動魄,但也實在佩服,忍不住開口喝彩,帶頭鼓起掌來?,F(xiàn)場其他人也跟著鼓起掌來。
“思拙,你不能跟著學(xué)啊,這都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方秀一不忘告誡思拙。
“我知道。不過,回頭可以找?guī)煾到涛?!?p> “你這孩子……”
待觀眾掌聲落下,獨臂女子的手腳先后敲了敲木板,眼盲女子迅速地連著飛出四枚飛鏢,全都準(zhǔn)確地插到手腳旁邊,沒有誤差。頓時,現(xiàn)場掌聲雷動。
方秀一也有點感動,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想,這姐妹倆也不會用這種危險的方法討生活。
獨臂女子一抱拳,“謝謝杭州的父老鄉(xiāng)親,勞各位,有人的捧個人場,有錢的捧個錢場!”說罷,她用左手拿著一個銅盤,準(zhǔn)備開始收錢。而那位眼盲女子也沒亂動,就靜靜地轉(zhuǎn)過身來,站在那里。
方秀一這才看清眼盲女子的面容,看著也就二十多歲,長得很清秀,一身江湖打扮,但也不見落魄神色,也實屬難得。
看戲的人多,但給錢的人真少,很多人一聽到要錢,還沒等獨臂女子走到跟前,就已經(jīng)跑了,那些留下來的人最多也就給兩三個銅錢的。
獨臂女子可能也是見慣了這種場面,雖然收不到錢,但還是要容容滿面地去感謝大家。
來到方秀一等人面前時,現(xiàn)場的人跑得也差不多了。
這些人都受過方秀一的明示,紛紛慷慨解囊,有給一把銅錢的,也有給碎銀子的,到了仝將軍這里,甚至給了差不多有十兩碎銀子,零零散散地撒到銅盤上。
方秀一對此甚是滿意,雖然她知道這世上窮苦人很多,但目前能解決一個就是一個。
獨臂女子也沒想到今天能遇到這么些個貴人,一個個出手都很大方。方秀一給了錢之后,獨臂女子也是照例很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夫人!”
“不用謝,你們的表演很精彩!”
興許是方秀一獨特的回應(yīng),讓這位獨臂女子特地多看了兩眼方秀一。
方秀一也微笑著看這對方。這兩個還真是姐妹,長相很相似,只不過這個姐姐的好像更顯老,三十來歲了,一臉的滄桑,不過容貌本身也是清秀的。
就在獨臂女子拿著銅盤往旁邊的明蕖走過去時,方秀一突然開口說道:“慧木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