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但卻比動員大會的時候人少了很多,似乎還沒有到齊,人群中有好些人帶著一宿沒睡的表情,縮在椅子上神情恍惚,另一些則仿佛無事發(fā)生一般,閑適地站著,甚至有人手上還端著一杯咖啡在和旁人交談。
于子石伸著脖子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下,很快發(fā)現(xiàn)了喬高陽的身影,他坐在椅子上疲憊地閉著眼睛,深深皺著眉頭。
“喬教授!”于子石走了過去,出聲招呼。
喬高陽睜開眼睛,于子石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里全是血絲,臉色也很差。
“你怎么了?”蕭光也發(fā)現(xiàn)了喬高陽的異常,小聲問道。
“……沒什么,我做了個怪夢,沒有睡好?!眴谈哧柕吐暤?。
“怪夢?什么怪夢?”于子石心里有些古怪的感覺,“說起來我前幾天也做過夢,我覺得這個事情不簡單?!?p> 喬高陽抬起了頭,看著他,眼神有些詫異。他似乎思考了幾秒鐘,揉了揉鼻子,抿了抿嘴唇,道:“我等會兒和你們說,現(xiàn)在這里人多眼雜,不合適?!?p> “這是出什么事了?”蕭光環(huán)顧四周,“緊急召集?”
“嗯?!眴谈哧桙c點頭,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前方沾著的一撮人,“昨晚,似乎有人看到房門外有不明生物移動,被驚醒了,一大早起來就拉了船上的警報?,F(xiàn)在正在清點人數(shù)。不過也有人沒有聽到或看到什么東西的?!?p> 那群人中間圍著的是黎飛白,黎飛白似乎正在記錄人數(shù),點人頭喊名字,扯著嗓門大喊著。
“我們也看到了。”于子石緊張地坐到喬高陽旁邊的座位上,壓低聲音,“不僅如此,還有人在門外敲我們的門想要進來。”
“你們也看到了?是什么樣的?敲門的又是誰?”喬高陽瞇起眼睛,偏過頭聽著。
“看不太清楚,是某種貼地爬行的東西?!庇谧邮貞浿?,“我本來以為是和你們遇到的,或是我遇到的東西是類似的東西,但是好像也不是,如果是你們遇到的東西,應該可以穿過房門,如果是我遇到的東西,則是具備站立能力的。”
“也有可能是和我們遇到的是同一種,但是他們并無意找你?!眴谈哧栄a充道。
于子石一愣,想了想是這么回事,點點頭:“好吧,好像也有可能。”
“所以,敲門的是誰?”
“不認識,看不見臉。”于子石比劃了一下那人的身高,“男的,穿著袍子擋了臉,看不見。他敲不開我們的門,就去敲了隔壁的,然后隔壁有人給他開門了。”
“你們隔壁的人給他開門了?”喬高陽皺起眉頭,“這好像是沒聽說過的,剛才來的人都只是遇到那個在地上爬的東西。你們隔壁是誰?”
“不認識啊?!庇谧邮瘬u著頭,“然后他們交談了兩句,‘愿全能之主保佑你’,‘奉上吾之所有供奉主’之后,就沒聲音了,我也沒敢出去確認。”
喬高陽沉默了,交握的十指掐得發(fā)白,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們在這里啊?!?p> 一旁另一個聲音傳來,三人回頭,是邊澤宇走了過來,背著他的電腦包,一個箭步竄到于子石和蕭光旁邊坐下了,順便還對喬高陽點了點頭:“喬教授,久仰大名,你好?!?p> “你好。”喬高陽瞥了一眼他的名牌,點點頭,“于子石提過你,幸會?!?p> “不敢當?!边厺捎钶p笑了一聲,然后臉上又恢復了嚴肅,看向于子石,“我剛想給你打電話,船上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已經(jīng)徹底崩潰了,前幾天還只是關(guān)鍵幀被替換為假畫面,從昨晚12點開始就再也不運作了,鏡頭全部無法正常顯示?!?p> “怎么會……”蕭光咬了咬嘴唇,“我們不會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吧……到底是什么東西盯上我們了?!?p> 說話間,他們認識的人已經(jīng)基本上都聚集到了會議室里。
溫碧瑩從大門口一個人走了進來,安靜的選了個角落里的位子坐下。她的目光和于子石觸到了一瞬,似乎氣色還可以,淡淡地朝著于子石笑了笑,但沒有靠近他們的意思。
邱圣杰是和金紫結(jié)伴而來的,大家也似乎都知道他們是夫妻,見怪不怪的樣子。邱圣杰看到于子石,皺了皺眉頭,拉住了想和他們打招呼的金紫,朝著反方向走去。金紫扭過頭,朝著他們歉意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丈夫,搖著頭。
潘宵月在他們之前就來了,和另一群似乎是他們組的研究員們坐在一起,眼神發(fā)怔地看著自己的腳尖,臉上掛著一種有點怪異的笑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了。
于子石環(huán)顧了一圈,包括白宏勝在內(nèi)的四個牽頭人一個人都不在,方建章和譚逸鳴也沒有出現(xiàn)。房間里的人都三三兩兩地聚集著,于子石目測了一下,聚集起來的大約只有50人左右,遠不到全體人數(shù)。
“喬教授,白教授去哪里了?我們很久沒有聯(lián)系上他了……”于子石擔憂地小聲道,“他怎么還是沒有出現(xiàn)?!?p> “……我不確定他去哪里了,我剛才去他的房間找過他。”喬高陽的語調(diào)有些不穩(wěn),“他離開之前只說他‘想起了一些事情’?!?p> 于子石剛想追問,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卻打斷了他的思路。
主會議室旁邊有一間準備間,也是動員大會的時候幾個牽頭人待機的房間,剛才槍聲就是從這件房間里傳來的,而此時房間里傳來扭打的聲音,房門在幾秒種后應聲而破,一個人摔了出來。
是田文光,他的眼鏡被打掉了,衣領(lǐng)被撕爛,狼狽地被什么人打飛了出來。
緊接著從房間里走出另一個人,手里舉著一把,不,兩把槍。這人是辛高杰。他消瘦,憔悴,渾身發(fā)抖,眼睛不正常地圓睜著,嘴角流著血,似乎也受了傷。他狠狠地瞪著田文光的方向,一把槍對著田文光,一把槍對著房間里的另外的人。
“都別動!都他媽的不準動!”
辛高杰歇斯底里地喊著,嗓門沙啞得喊破了音,理智盡失的樣子。房間里另外的方向,是擋在方建章面前的金和裕。
“你們幾個狗東西,放我們離開這里,離開這里,你們就是想弄死我們,你們就是想弄死我們!”
辛高杰的狂吼回蕩在大會議室里,每個音節(jié)都在震顫。
“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田文光舉起雙手,盯著黑洞洞的槍口,有一絲恐慌,做出投降的姿勢,“放下槍,你先放下槍!”
“別裝蒜,別裝蒜,呵呵呵呵呵。”辛高杰的槍口抖動著,眼珠震顫著,渾身的肌肉都繃緊著,手指扣在扳機上,冷笑著,渾身抖動,“我知道他們怎么死的,就是你們害死的,就是你們害死的!”
他說后半句話的時候,又把頭轉(zhuǎn)向了金和裕,毫無預兆地嘭地朝著他開了一槍。
大廳里的人嚇得尖叫了起來,紛紛奪門而逃了,于子石也只是個書生,嚇得有些兩腿發(fā)軟,但他穩(wěn)住了沒有逃走,他的大腦正飛快地運轉(zhuǎn)著。
辛高杰在說要離開這里,他知道是誰導致了這一切,他的槍口正指著他認為的幕后黑手,這也就意味著這個人是他們的同伴,某種意義上。
剛才那一槍似乎沒有打中金和裕,打在了后面的墻壁上留下一個冒煙的彈孔。
“放下槍!”黎飛白迅速沖了過來,大吼了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配槍,對準了辛高杰,大聲警告著,“你他娘的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放下!把槍丟在地上!”
“我知道得很!”辛高杰氣憤地大吼,“你們是瞎嗎,你們怎么這么傻,這艘船發(fā)生了什么你們還沒發(fā)現(xiàn)嗎?前一艘船的人已經(jīng)全被他們害死了,你們也想死嗎?不想死就趕緊把這幾個人抓起……”
“黎隊長,別開槍!”于子石大喊起來,下意識從自己的位子上猛地站了起來,翻過了桌子就想沖上去。
“嘭!”
又響起了一聲槍聲,不是來自黎飛白的槍口,于子石沖向他們的時候,感覺有什么炙熱滾燙的東西擦著自己的臉頰飛了過去,裹挾著少許溫熱的液體濺到他的臉上。
是血。
他的雙眼似乎來不及將接收到的信息傳遞給他的大腦,身體仍然保持著前沖的姿勢,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都變慢了。
他看到辛高杰的頭骨被掀開了一塊,飛了起來,在空中旋轉(zhuǎn)著,紅色和白色的液體飛濺出來,他可以看見被撕碎的人體組織中留下的血肉模糊的破口,有什么東西碎掉了,掉了下來。
他看見方建章的手中拿著一把手槍,槍口黑洞洞的,朝著辛高杰的方向,也是對著他的方向,他正好沖到了這條直線上。方建章的眼睛異常地向上翻著,眼白占據(jù)了他的大部分,就這么詭異地吊著眼睛看著辛高杰慢慢倒下。
撲通!
于子石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大腦根本來不及消化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好險好險?!狈浇ㄕ侣厥掌鹆藰專湫α艘宦?,“這船上,怎么還混進了恐怖分子呢,居然拿槍指著老前輩,真是荒唐。”
于子石怔怔地抬起頭,看向方建章。方建章的眼睛又恢復了正常,剛才那種扭曲的表情消失了。田文光和金和裕面色冷漠,看著倒在地上的辛高杰,露出嫌惡的表情。
辛高杰被一槍打中了頭,已經(jīng)死透了倒在了地上,半邊腦袋被那把大口徑的手槍直接擊碎,掉出了破碎的腦組織,只剩另一邊臉上還有一只眼睛死不瞑目地睜著,于子石正趴在離尸體不遠的地方,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溫熱的紅色液體正在冰冷的地板上漫開,慢慢爬上于子石撐在地上的指尖。
他腦袋嗡的一下,感覺腦子里有一根弦斷了。
漠湮落
【現(xiàn)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辛高杰:36歲,另一所大學的海洋科學專業(yè)的講師,天銘號的船員,參與過益河號的調(diào)查,從上船開始精神狀況似乎不佳,并且隨著時間流逝狀況出現(xiàn)了可見的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