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以為貴

　　傾城搞不懂那杯酒有什么可看的，但是李子昂卻盯得入神一般，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我和那樓主，都是生意人，生意人見面分外眼紅本就有的?！彼暰€往傾城那里瞥了一眼，“只是我見那假死藥珍貴異常，聽你所言也不覺得他于你有如此大恩大德?！?p>　　傾城聽罷噗嗤一笑，她取下那個錦囊，遞到李子昂面前：“原本想離別之時再一并贈給你的，如今先給了吧?！?p>　　李子昂打開一看，錦囊內(nèi)竟然整整齊齊碼了好些如朔月手中一般別無二致的金屬小匣，粗略看來近十個。

　　“不用數(shù)啦，那里面是九個，我這次一共準(zhǔn)備了十個，這九個是給你的”傾城從自己衣領(lǐng)里掏出一模一樣的一個來，“你要是覺得不夠，我戴的這個也給你，湊個十全十美呀。”說罷便要解繩扣，李子昂攔住她，表示九取長長久久之意也挺好的。

　　“這么多都給你，那你不氣我了吧？”傾城試探地問道。李子昂把錦囊收到懷里，語氣中洋溢著愉悅：

　　“不氣，原本就不氣?！?p>　　傾城心中感嘆，果然還是送藥好使，只是眼前之人比墨哥難伺候多了，以后還是少惹他生氣為妙。不過也就這幾天了，以后大概也不會有交集了吧。

　　思及此，傾城又有點(diǎn)傷感起來，行色匆匆人來人往，她已經(jīng)歷太多悲歡離合了。她還想起了已經(jīng)離世素霜，小瓏又該何去何從呢？

　　“怎么了？”傾城的情緒很快被李子昂捕捉到，小丫頭看上去有點(diǎn)傷感。

　　“唉！”傾城干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滿，舉杯朝向李子昂，“相逢即是有緣，有緣日后再見！”

　　李子昂也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二人都一飲而盡。樓下客人熙熙攘攘開始上座，看來今晚的表演快要開始了。李子昂也不再多問傾城的心事了，畢竟她看上去已經(jīng)被那些精心妝扮的歌女舞女所吸引了。

　　然而看了一炷香，傾城就開始意興闌珊了。在她看來，歌舞雖妙，卻仍不算驚艷，甚至連這美食都不如。

　　李子昂見狀，逗笑道：“是你說要來看的，怎么才一會兒就沒精神了?！?p>　　“歌舞是其次呀，”傾城神秘地朝李子昂眨了眨眼，“我聽說煙雨樓也有入幕之禮的，不知今天能不能遇到？”

　　“入幕之禮？”李子昂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傾城解釋一番后，李子昂登時有點(diǎn)坐不住，直問傾城哪里學(xué)來這些玩意兒的。傾城則笑嘻嘻地不再多言，只看著李子昂的模樣發(fā)笑。

　　“阿城……”李子昂的聲音低了下去，傾城又覺得有點(diǎn)寒冷起來，轉(zhuǎn)眼便看見李子昂冷冷的目光。

　　“好好好，是我一個朋友和我說的啦，你不認(rèn)識的?！眱A城訕訕笑道，拿起一塊糕點(diǎn)塞到嘴里。

　　“這個朋友……”不交也罷，李子昂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也覺得眼前的歌舞無趣起來。傾城覺得氣餒，決心必得扳回一城，遂在心中暗暗計(jì)較起來。

　　然而，今日煙雨樓并無入幕之禮，傾城也未想出反擊之策，以至于返路的時候整個人都蔫蔫的。倒是李子昂，在夜市看到賣燈籠的鋪?zhàn)?，便提議給傾城和小瓏各買了一個小燈籠。傾城一邊嘟囔著自己不是小孩子，一邊又給自己挑了一個鯉魚燈籠，一路上愛不釋手。李子昂則拿著給小瓏挑的老虎燈籠跟在一旁。

　　而小瓏這邊，還沒有從喪母之痛中恢復(fù)，墨青又是個木訥的人，季落雖會開導(dǎo)他幾句，卻仍不能讓他寬心。而李子昂和傾城帶回?zé)艋\與他玩樂，則讓他暫時放松下來，一個勁地說還好當(dāng)初撞到了傾城姐姐。傾城問他將來去向，小瓏只說想學(xué)醫(yī)術(shù)，傾城便答應(yīng)說到時候定會給他找個好去處。

　　第二日，付吟那邊日回傳的消息則是付吟與兩女子見面，與其一相聚，便泣不成聲。季落不放心，前往東橋別院，竟然看見了云天教打扮的——付吟的侍女望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打扮奇怪的女子，看樣子應(yīng)該是傾城、墨青描述的環(huán)女。

　　季落輕輕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走遠(yuǎn)了。望夏知道滅門的事情，她知道意味著吟兒也很快知道，自己當(dāng)下是不適合與吟兒見面的。他再次請求瀚海林的兄弟們遠(yuǎn)遠(yuǎn)地護(hù)好她們，便一個人在城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原來那夜付吟賞月時，便聽到了熟悉的小曲，那是她和望夏約定好的聯(lián)通方式，曲調(diào)的變化包含著訊息。

　　于是她次日一早就收拾了一些東西離開了住所，循著望夏給她的消息，到了一處院落，卻見門戶大開，匾額竟是“東橋別院”。院中已經(jīng)人走茶涼，她謹(jǐn)慎地推門而入，院中看上去很是混亂，想來羅影死去后云天教散得很快。

　　付吟走進(jìn)主廳，卻覺得一種親切之感，廳中桌案上空空，除了一封未封口的信，上書“小姐親收”，正是望夏的筆跡。付吟看完之后，遂收好信件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去。

　　她找到主屋臥房，在妝臺旁找到了暗門機(jī)關(guān)，暗門看上去通下地下。付吟深吸一口氣，在妝臺拿起燭臺并用隨身的火折子點(diǎn)了火，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疊放整齊的片片面紗，思忖后拿起一片塞在腰間，遂小心翼翼地從暗門走下去。

　　向下的階梯約有十幾階，真到了地下，反而敞亮起來。這里儼然是一間干凈整潔的屋子，看上去有人日常打理著。屋中除了日常用具外，最顯眼的是那桌案邊的藥柜和桌上成堆的藥典醫(yī)術(shù)。

　　付吟再看那桌上紙張，分明寫著“忘憂散”。她的手不禁顫抖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暗門回到了那間主屋臥房。

　　桌案上有一封新的信件。

　　付吟強(qiáng)忍著翻涌的情緒打開信件，依舊是望夏的字跡。那上面畫了整個別院的地圖，并標(biāo)注了其中一間屋子。

　　付吟又循著找到了處于別院角落一間不起眼的屋子，未待她靠近，屋門就打開了。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有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身旁還有一個身影。

　　付吟慢慢靠近，那坐著的身影忽的一下站起來，定定地望著這邊。付吟一把上前，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正是陪伴自己從小長大的望夏！

　　“望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付吟忍不住問出聲。

　　望夏的聲音微微顫抖，但是還是保持著冷靜：“小姐，我現(xiàn)在叫羅冬。”

　　付吟搖著頭，她不明白。

　　望夏介紹著她一旁的少女：“她叫環(huán)女，現(xiàn)在云天教只剩下我們兩個教眾了?！?p>　　“望夏！你到底在說什么？你為什么不在家里，你來摻和云天教的事情干什么？”付吟不解。

　　“家？小姐，我們已經(jīng)沒有家了?！眱尚星鍦I從望夏眼角留下，“還好，我還能見到您?！?p>　　那個當(dāng)年嬌羞可愛的望夏不在了，現(xiàn)在的望夏成熟了許多，也陌生了許多。家？家怎么沒有了？

　　付吟的頭開始劇烈痛起來，望夏和環(huán)女忙扶她坐下，并給她倒了一杯茶。付吟喝了茶，稍稍舒緩了些。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緊緊抓住望夏的手：

　　“望夏，你一五一十地和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暈了過去。望夏依然緊緊握著付吟的手，只悄聲和環(huán)女說：

　　“幫這位姐姐拿點(diǎn)被子來吧，她需要好好歇一歇?！?p>　　環(huán)女應(yīng)聲進(jìn)入臥房后，望夏望著門外晴朗的天空，輕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