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那么回事兒，”朱繼文說，“不過還是要等正式的任命下來，再請客也不遲。你們放心，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答應你們的事兒，一定不會變?！?p> 說話間幾個看電影的回來了。一聽說朱繼文要當總經(jīng)理了，自然個個表示祝賀，巴結(jié)的語言爭著講，誰還能放著河水不洗船？當然，免不了還是要未來的“朱總”請客，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
管財務的莊哲人說話了：“請客不如會餐。我們大家伙兒不也是應該出錢給朱總祝賀？嗯，要不，這樣吧，朱總你在發(fā)票上簽個字，我就給報銷了，讓老板們給我們出錢?！?p> “我簽字是沒問題，”朱繼文說，“可是今天我還沒有正式上任吶?！?p> “我在發(fā)票上改個日期就行?！鼻f哲人說，“在哪兒吃呢？”
“去切士林，”錢智禮說，“咱們是合資公司，以后和外國人打交道的機會多，都得學會吃西餐才行。這也可以算是一次外事活動培訓吧，那培訓費自然該公司出了?！?p> 切士林，是北河市最有名的西餐館，民國初年俄國人開的。我們豐盛公司的各位職員們，都是只聞其聲，沒有進去看過怎么回事兒。這個提議，自然得到喝彩之聲一片。
江一帆對錢智禮說：“老曹，你們公司的會餐我就不去了吧?！?p> “沒事兒，小江，”錢智禮說，“今天是你運氣好，不吃白不吃。你以后要是能來豐盛公司工作，今天不是你和大家見面的一個機會？別走了。吃完了再走?！?p> 江一帆一想，這樣也好?？纯椿I備組這些人的吃相，對于了解這些人是大有好處的。
說完，錢智禮把翻譯譚錦環(huán)，文員鐘靈鳳，機械工程師鄭志旺、會計莊哲人都一一給江一帆做了介紹。
莊哲人趕緊打電話訂座。包間落實了，大家伙兒紛紛收拾書包，下樓到存車處取了各自的自行車，一路呼嘯而去。江一帆和沒有騎車的翻譯譚錦環(huán)，搭無軌電車去。那里有一站，也很方便。
餐館的包房，對于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平生還是第一次。朱繼文雖然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可是表面上還得瘸子的腳面——繃著，拿起菜單，菜名兒大多數(shù)不認識，只好吩咐錢智禮點菜。錢智禮比朱繼文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是一想自己是外文系畢業(yè)，外國電影和小說看得多一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他舍我其誰的豪情壯志上來，管它看得懂的，看不懂的，點了一大堆。又要了啤酒、紅酒和洋酒。站在旁邊的服務員一看這幫哪里是聚餐啊，簡直就是閻王爺那里放出來的餓死鬼吃大戶來了。
待到服務員把菜上來，把各位面前的酒杯斟滿，錢智禮站起身來致辭：“各位同志，今天我們在這里祝賀我們朱總即將上任豐盛公司總經(jīng)理。我提議，為朱總的榮升和身體健康，干杯！”
大家都站了起來，把面前的酒都干了。然后錢智禮說：“讓我們挨個兒給朱總敬酒，希望朱總事業(yè)有成，官運無限，再多請我們吃幾頓兒切士林?！?p> 哈哈……。包房里笑聲、掌聲一片。人人臉上紅光煥發(fā)，伸手捋腕，要打一場對切士林酒肉的殲滅戰(zhàn)。
輪到鐘靈鳳給朱繼文敬酒。她拿著一杯啤酒走到朱繼文的面前，微笑著說：“朱總，祝賀你榮升總經(jīng)理。你官運亨通，步步高升。以后還要請你多照應啊。我先干為敬！”
鐘靈鳳一邊喝著杯里的啤酒，一邊拿眼看著朱繼文的臉。朱繼文的臉因為已經(jīng)有幾杯酒下肚，冒著油光，眼睛有點兒發(fā)紅了。他的個子矮，一雙眼睛剛剛看到鐘靈鳳的脖子以下的部位。色瞇瞇的眼光盯著看，鐘靈鳳只有裝著沒發(fā)現(xiàn)，把身子扭了開去。
鐘靈鳳喝干了啤酒。朱繼文拿起一杯白酒一飲而盡，說：“靈鳳，謝謝你的祝賀。不過你喝啤酒可不夠意思，得喝白酒，咱們一對一地干，才得勁兒?！?p> “沒問題，朱總?！辩婌`鳳說，“現(xiàn)在還有同志排在后面等著給你敬酒呢。等會兒我一定陪你喝好了?！?p> “別偏心眼兒啦，朱總！”排隊等著敬酒的向玉蓮喊了起來，“我們還等著給你敬酒吶，一碰到靈鳳你話就沒完沒了，你拍拍心口，魂兒還在嗎？”
“啊呀，剛上任朱總就被秘書管上啦。這可是啊，在家有滿部長管，在公司有向秘書管著。兩個美女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地照顧著，朱總，你的福氣太大啦?！弊T錦環(huán)也開始調(diào)侃起朱繼文來了。
“滿部長和小向管不到的時候，錦環(huán)姐，你就見縫插針吧！”錢智禮說。
滿屋子又哄笑了起來。
江一帆因為剛來，和大家不熟，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群拿著公司的錢胡吃海塞的男女們。心里想，這就是全市一號工程的班底啊。要是靠他們，戰(zhàn)書記，你可真是非要栽在這兒不可。
哎呀！要讓戰(zhàn)秉勇書記栽在這兒？這可是非同小可！江一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豐盛項目，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在這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他江一帆不能不管。北河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事兒來了就躲，不是他江一帆的風格！
一圈給朱繼文的敬酒過去。朱繼文站起來，說：“玉蓮，來，拿著酒瓶子跟著我給每一個同志敬酒，謝謝大家給我捧場。”
這是一輪回敬。到了鐘靈鳳這兒，朱繼文說：“鳳兒，哥來回敬你，可不許喝啤酒啦，玉蓮，來給鳳兒滿上一杯白的。鳳兒，你可要捧哥的場啊?！?p> 鐘靈鳳說：“我是舍命陪君子，一定捧場到底?！?p> 朱繼文冷不丁地用左手往鐘靈鳳的肩膀上一拍，鐘靈鳳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朱繼文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哥以后一定好好培養(yǎng)、提拔你。來，鳳兒，碰一個，干！”
朱繼文干完了這杯，腳還不動。向玉蓮拽著朱繼文的胳膊說：“還有下一個吶。”朱繼文只好離開了。
錢智禮對鐘靈鳳咬耳朵：“看來，這位即將上任的朱總，對你可是情有獨鐘啊。他上了臺，一定會提拔你，你的工資呀，一定像火箭似的，噌噌地往上竄升。你不信，他還會來找你。你的運氣來了。”
“拉倒吧，比吃了一個蒼蠅還叫人惡心！”鐘靈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