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旺這一嗓子，立刻就在辦公室里炸開了鍋。人們都圍了過來，打聽一番。旁邊的唐桂強說：“鄭工，這可是個大事兒。你的消息是哪兒來的，可靠不可靠?。俊?p> “你不信，問問滿部長。”
“是真的。剛才園區(qū)的張書記打電話來說，市外辦已經(jīng)和中國駐米蘭總領(lǐng)事館核實過了：錢智禮跑了。”滿慧君說，“這件事兒不小，領(lǐng)導(dǎo)上常說，外事無小事。江經(jīng)理也太拿出國不當回事了。我一再要他選人要看政治，他就是不聽。你看這次犯錯誤了吧?！?p> 唐桂強聽到這個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唉，這小江也是太不走運，又碰到事兒來了。這件事的細節(jié)還不知道，眼下也沒有什么可以幫得到他的地方。不過現(xiàn)在了解到的，是錢智禮一個人的問題，公司的員工以訛傳訛，說不定就會添枝加葉會搞成謠言滿天飛。老穆和靈鳳的家里說不定也會聽到謠言，擔起心來。還是要去他們家做做工作。
下了班，唐桂強先到穆悟誠的家，通報了他得到的意大利方面的消息，要老穆的父親和穆悟誠的愛人放心。然后去鐘靈鳳的家。
唐桂強叫開了鐘家的門，開門的是鐘靈鳳的小姨金秀云。唐桂強做了自我介紹，金秀云馬上說：“是唐老啊，知道知道，靈鳳在家就經(jīng)常說起你。你和江總、穆工對她的幫助可大了，感謝得了不得呢?？煺埼堇飦碜?。吃過飯沒有?姐夫、姐姐和我正在吃飯，要不加一雙筷子，別客氣?！?p> “不客氣，我聽小江和老穆說了，你們家的回鍋肉做得可不是一般的好。哪天還非得叨擾你一頓不可。不過今天我確實是在老穆那里吃過了。你們和鐘工接著吃飯，我就給你說一個事兒?！碧乒饛娬f。
“唐老，你坐下，我陪你喝一盅?！辩娏艰f。
“不了，鐘工，一會兒我還要騎車回家呢?！碧乒饛娡窬?。
他把今天下午聽說的意大利那邊的事兒對鐘家夫婦和金秀云說了，最后說：“這個事兒還沒有最后落實，也沒有老穆和靈鳳的什么事兒，頂多也就是小江可能要落點兒領(lǐng)導(dǎo)責任。我想啊，靈鳳還要在意大利呆三個星期，怕你們惦記；也怕萬一如果有人什么流言蜚語傳到你們的耳朵里，引起你們緊張。所以我就來告訴你們一聲兒。現(xiàn)在小江、靈鳳他們照舊按照原來的計劃在意大利活動，沒有別的事兒。你們放心?！?p> “唐老，那你看，小江、鳳兒和穆工他們，會不會受到連累呢？”金秀英憂心忡忡。
“靈鳳和老穆是一定不會受牽連的，你們放心。小錢要是找不回來，小江沒準兒要承擔責任，再說了，你們也知道，公司里面有一幫人是處心積慮地想把小江整下去?，F(xiàn)在以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還不玩兒命地把小江往死里整？”唐桂強說。
“哎呀，小江，他，他——這怎么辦呢？”金秀云眼淚都急出來了。
“看運氣吧，”唐桂強說，“小江，他也不會有什么大事兒。要是擱在過去，那就不好說了——不過過去他也出不了國。頂多不干這個總經(jīng)理了，調(diào)換個工作唄——不干也好，別人以為這是個肥差，小江可是在玩兒命。再這么干下去，還不得早死幾年！”
“那你看我們鳳兒呢？”金秀英問。
“我看沒什么影響。”唐桂強說，“靈鳳聰明，實干，誰當她的領(lǐng)導(dǎo)都喜歡她。這次出國培訓(xùn)回來更成了公司今后的主力，誰來不依靠她啊?！?p> “那也難說。”金秀英還是不放心。
“你繼續(xù)吃飯吧，我告辭了。”
金秀英把唐桂強送出了門。
飯桌旁，鐘良瑾酒勁兒上來，合衣躺在床上。金秀云正在收拾，金秀英幫著收拾利索了，她拉著妹妹到原來鐘靈鳳住的小房間里，坐在床邊說話。
金秀英問：“秀云，你告訴姐，這個江一帆，是不是以前跟你挺好，一塊兒琢磨唱梅派的那個大學生？我看，你們一對眼，那個眼神兒就挺怪怪的?！?p> “是，姐！”金秀云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那為什么后來你們就被保衛(wèi)處抓起來了呢？你又很快就嫁給了廠長的兒子溫先進，江一帆被北河大學開除。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俊?p> “姐，我跟你保證，我和小江嘛事兒也沒有，”金秀云哭著說，“連手都沒有牽過——當然，我們彼此都喜歡。那時候，廠京劇團排《貴妃醉酒》，小江的舅舅是有名的梅派票友，他得舅舅的真?zhèn)?，對《貴妃醉酒》很有研究。一個晚上，我們坐在廠院里的長椅子上，他給我說戲。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幾個廠民兵連的愣說我們搞流氓活動，把我們分別捆起來，關(guān)進保衛(wèi)處。
“第二天我被放了出來。小江也放出來了，聽說還挨了打。轉(zhuǎn)天我們車間書記，就告訴我，溫廠長的兒子溫先進，看上了我，要娶我。我要是答應(yīng)，我和小江搞流氓活動的事兒可以不追究，要是不答應(yīng)，他就要保衛(wèi)處把我和小江的事兒報派出所。那個時候，正趕上從快從重打擊流氓活動。進去了就別想出來。
“我哭了三天，沒有吃飯，沒有睡覺。明擺著，這是溫先進他們?yōu)榱艘玫轿?，故意陷害江一帆。我對不起小江。為了不讓小江再遭受更大的迫害，我只能犧牲自己。一個月后我就嫁給了溫先進。聽說，廠里保衛(wèi)處沒有深究，北河大學開除小江就算完事了。到現(xiàn)在小江還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我實在太對不起他了?！?p> 說到這里，金月云抱著姐姐大哭起來。
“唉——”金月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俗話說，紅顏薄命。你就是長得太漂亮了。男人們?yōu)榱说玫狡僚?，是什么喪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來的。怎么樣？這些年來，溫先進對你還好嗎？”
“頭兩年還好。現(xiàn)在，他外頭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了。三天兩頭晚上不回家。我覺得倒好，一個人也過慣了。”金月云的大哭聲變成了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