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是夜，夜九歌坐在房中的書案前看書，桑梓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提了一個籃子，籃子上蓋了一塊黑布，讓人無法看到籃子里面裝了什么東西。

　　“主上，東西都準備好了?！鄙ｈ髯叩揭咕鸥枭磉呎f了一句。夜九歌放下書本，站起身來走到一排書架前，將一個格子中的書本挪開，伸手摁了一下格子的底部，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過后，書架從中間自動分成兩部分，一條密道顯現(xiàn)在眼前。夜九歌盯著密道看了一會后，接過桑梓手上的籃子抬腳走了進去，桑梓在夜九歌進去后便轉(zhuǎn)身離開，站在夜九歌的房門前守著。夜九歌進去后，在密道的墻壁上摁了一下，書架自動合上，房間恢復(fù)原樣并無異常。

　　密道不長，夜九歌沒走一會便到了密道的盡頭。密道的盡頭是一道鐵門，門上并未上鎖。夜九歌伸手輕輕一推，門便開了。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幾塊牌位，以及一排一排的白色蠟燭。蠟燭將這間密室照射的亮如白晝。夜九歌走了進去將籃子放下，默默地在三塊牌位前跪了下來。然后從籃子里拿出一塊干凈的抹布，開始擦拭那三塊靈牌，以及桌案，雖然這些都不臟，靜靜地擦完，夜九歌將抹布放回，“父皇，母后，太子皇兄！曦兒來看你們了！”夜九歌的聲音低沉，愴然悲肅。原來，夜九歌自從來到東辰住進這座丞相府時便修建了這座密室，里面擺放的是西玥皇帝，皇后以及太子殿下的牌位，每年夜九歌都會在這一天的這個時候前來祭拜。每來一次，心中的悲憤與恨意便會多一分。

　　“父皇，母后，太子皇兄！曦兒對不起你們！這么多年了，也只敢將你們的牌位藏起來，夜深人靜時偷偷祭拜！不過，你們放心，曦兒很快就要將屬于我們的東西拿回來了！到時候便不用再藏著了！”夜九歌的眼中有點點淚光閃爍，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片刻后松開，拿出籃子里的紙錢開始燒了起來，一邊燒著一邊緩緩的說道“父皇，母后，太子皇兄，你們且看著，我定會讓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自食惡果！曦兒想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法子?！闭f道這里夜九歌臉上揚起一抹微笑，看著前方的三塊牌位，她似乎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牌位，而是活生生的人，“親身骨肉為了那個位子，相互爭斗，自相殘殺，甚至弒父奪位！呵呵！父皇，你們覺得這樣可有意思？至少曦兒認為這樣比直接殺了百里熙玄要有意思多了?！闭Z氣之中帶了幾許森然，又似乎有些愉快。只是這種情緒沒持續(xù)多久，夜九歌突然斂去了笑臉，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只是，曦兒還沒想好要怎樣懲罰百里書黎這個罪魁禍首！”頓了一會后接著說道“曦兒對不起你們！直到現(xiàn)在曦兒都放不下他，父皇，母后！你們說曦兒該怎么辦？”聲音越發(fā)凄涼，夜九歌慢慢的將自己縮成一團，抱著雙腿靠在臺階上，低低的抽泣，十分的無助。此刻任誰看了夜九歌這幅模樣，都無法將她和那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丞相聯(lián)系在一起。

　　夜已經(jīng)深了，大街上除了秦樓楚館這樣的地方還在營業(yè)之外，其他的攤販走卒已經(jīng)收拾東西回去了，街邊大人店鋪大多也都關(guān)門打烊了。這時，空曠的街道上一個鵝黃色的瘦小身影，手里拎著一壇子酒，背著月光而行，慘白的月光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她走的不穩(wěn)，踉踉蹌蹌的，似是喝醉了，每走幾步便將手里的酒壇舉起來往嘴里灌一些酒水！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樣！突然那黃衣女子停住了，仰頭喝了一口酒之后輕啟紅唇，幽幽的說道“出來吧！你要跟到何時？”黃衣女子緩緩轉(zhuǎn)身，一道黑色大多身影不遠不近的站在她的對面。因著那人背光而站，只依稀辨出是個男子。

　　“毒仙子！我們，又見面了?！蹦凶勇曇舻统劣趾茌p柔，讓人聽了很舒服。一句話點破那黃衣女子的身份，那女子正是自從夜九歌等人班師回朝后便消失了的幽若。

　　“堂堂一國之君，卻干出這種尾隨跟蹤之事，北嶼皇，你不覺得丟人嗎？”幽若說話也不客氣，雖然她現(xiàn)在喝的有些暈乎乎的，也不是能看得清鳳詭曄的臉，但就憑這個聲音，幽若也不會認錯。

　　“幽若姑娘誤會了，我不過是出來閑逛之際看到了幽若姑娘大半夜的在酒館買醉，擔(dān)心幽若姑娘出什么事情，這才跟來的?！兵P詭曄說的是一本正經(jīng)，仿佛他就是擔(dān)心幽若的安危，才跟過來的。

　　“呵呵！”幽若諷刺的笑了一聲，又灌了一口酒后說道“原來北嶼皇你還知道這是大半夜的??！這大半夜的北嶼皇還出來閑逛，北嶼皇，好興致??！”幽若這話說的陰陽怪氣的，讓人聽著不舒服，但鳳詭曄卻不在乎，微微一笑，他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讓人不辨真假。朝著幽若走進幾步后說道“我不是多事之人，好奇心也不重，幽若姑娘為何深夜在此買醉，我不探究，在下前來只想是想問一句，不知在下可有這個榮幸請幽若姑娘喝一杯茶？”

　　“你的茶，我可喝不起！”說完幽若便轉(zhuǎn)身欲走，明顯是不欲和鳳詭曄再繼續(xù)交談下去。

　　“幽若姑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幽若姑娘不會不懂吧！你討厭夜九歌，我亦然！”鳳詭曄朝著幽若的背影說了一句。幽若停住了身形，半晌后隨手將酒壇一扔慢慢的轉(zhuǎn)過身盯著鳳詭曄。

　　“怎么樣？幽若姑娘，現(xiàn)在可有興致賞光隨在下去喝杯茶？”鳳詭曄再次發(fā)出邀請。

　　幽若沒有說話，卻邁開步伐朝著鳳詭曄那邊走去，走到他面前的時后，幽若盯著鳳詭曄的眼睛說道“既然不是真的想笑，那又何必每天都擺出這張笑臉，讓人惡心！”說完便向前走去。鳳詭曄聽后沒有任何的表示，依舊笑吟吟的跟上了幽若，但他的眼神，很冷，冷到即使夏季將臨，卻依舊讓人看一眼便覺得不寒而栗！

　　這一夜似乎特別長，夜九歌在密室里一待便是一夜，由于一夜未眠再加上夜九歌的哭泣，所以這眼睛十分的紅腫，臉色很差。抬眼看了看密室中計時的沙漏，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酉時三刻了，該出去了。夜九歌慢慢的站起來，但是蹲的太久腿麻了起身時沒站穩(wěn)率了回去，十分狼狽。夜九歌自嘲的笑了一下，坐在原地揉著自己麻掉的腳，歇息了片刻。起身走至鐵門回頭看了一眼室內(nèi)，眼中竟是眷戀。是了，這里對于夜九歌來說才是自己的家，只有在這里，她才可以完全放下戒備，才可以不用考慮那些權(quán)謀術(shù)數(shù)，才可以完全釋放自己，才可以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顧忌的哭泣。扭過頭，踏出門口，轉(zhuǎn)身關(guān)門。再轉(zhuǎn)身時，那股子淡漠與冷凝又重新回到了夜九歌身上，眼神銳利之中透著絲絲寒意，行走之中一股睥睨萬物的氣勢，依舊囂張，依舊目中無人，依舊是那個告京城中人人談之色變的丞相大人！

　　出密室，夜九歌坐到了梳妝臺前，桑梓聽到屋中的動靜，端著一盆洗漱用水走了進來。

　　“主上，洗漱吧！”

　　夜九歌聞言走過去簡單的洗漱了一番，“主上，你臉色十分不好，可要歇息？”夜九歌看著桑梓說道“不了?！庇种匦伦搅耸釆y臺前，桑梓將洗漱的水拿出去回來時就見夜九歌在上妝。遂說到“主上這是要出門嗎？”

　　放下手中的眉筆，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只見原先的疲態(tài)，此刻一點也看不出來了?！斑@胭脂水粉還真是神奇呢！桑梓我餓了，去幫我拿些吃的吧?！?p>　　“是！主上?！鄙ｈ魍讼潞鬀]多久就拿著吃食回來了，本來她就擔(dān)心夜九歌出來后會餓，就吩咐廚房提前做好了飯菜，一直放在鍋里熱著，這會倒是剛好可以端過來。夜九歌坐下后看著面前的飯菜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事先做好了，這么短都是時間，廚房哪里能做好這些飯菜，遂扭過頭去看著正在給自己拿碗筷的桑梓說道“桑梓，你可真貼心，要是你在我身邊我該怎么辦?。∷园?，桑梓，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我！”這話里盡然帶了一股撒嬌的意味。桑梓有些無奈，給夜九歌盛好飯放在夜九歌面前，說到“主上！你就放心吧，屬下是不會離開主上的！”

　　“嗯！”夜九歌抓住桑梓的衣袖慎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好了，主上，你不是餓了嗎？快吃飯?！鄙ｈ髡f道。

　　“好?！闭f完夜九歌便端起碗吃了起來。

　　這樣的夜九歌在旁人看來是有些反常的，但桑梓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次夜九歌從密室里出來，就會變得有些孩子氣，甚至有些粘人。但這種情況不會持續(xù)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