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理由?!爸x靖亦帶著傲氣,居高臨下俯視著她:“你若是能說服我,我便認你做義弟,傳授你武藝?!?p> 其實她已經(jīng)動容了,澹臺山的人這時她不能輕易啟用,謝芹訓練的人也久久不能出師。而且,此次揚州之行,遇到了陸來寧和趙昭允這類人,可見揚州之內(nèi)并不簡單,她也需要一個機靈的人替她辦事。
最主要的是,眼前這人,常年混跡市井,接觸的三教九流數(shù)不勝數(shù),有著澹臺子弟沒有的優(yōu)勢。
且觀他之前行為,雖然魯莽,但心性也算是堅韌,習武根骨也不錯,算得上是個可塑之才。
阿四撐著頭思索了很久,用手撓了撓頭,有些苦惱,他不知該如何表達。謝靖亦也不催他,坐在旁邊一心一意的飲著茶水。
氣氛就這樣沉悶了。
恰好此時一位白胡子大夫進來了,阿四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感覺來自謝靖亦的施壓少了點兒。
雖然她很淡然的坐在那兒,但她周身有意無意釋放出來的威壓,讓自己都不敢大喘氣。
這種威壓是阿四從未在別人身上見過的。
那大夫手法非常嫻熟,不一會兒,就處理好了阿四的傷口。
他向謝靖亦微微點頭,說:“姑娘,這位公子的傷已經(jīng)處理好了,老夫先告辭了?!?p> 謝靖亦點點頭,起身微微鞠了個躬,向大夫致謝:“辛苦先生了?!?p> 大夫得了謝靖亦示意,無聲離開了,他這一走。不待謝靖亦發(fā)問,阿四率先就開口了:“姐姐,雖然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會,但是我肯吃苦,我可以學,而且我保證我會聽你的話,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p> 阿四緊緊攥住了手,他表情十分認真,謝靖亦隔著老遠都可以感受到他的緊張。
但謝靖亦沒有回答,一只手支著頭,像似在思考他話語的真實性和可信性。
阿四想到此,有些慌張了,忙舉起手起誓,“姐姐,我可以發(fā)誓的?!?p> 謝靖亦還是沒有反應,阿四心里更加沒底了。
撲通一聲,他跪下了。
這一跪,確實讓謝靖亦有些慌神,她沒想到這么有骨氣的一人會說跪就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不是你該跪的人,起來吧!”
阿四固執(zhí)的搖搖頭,“不,我前面的十五年過的渾渾噩噩,甚至活的不如權貴富賈家的一條狗。但若是姐姐您收留了我,傳我武藝,我就可以去再活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這樣的恩情如師如母,我跪一下怎么了?!?p> 謝靖亦輕輕一笑,“年紀不大,懂得卻不少,起來吧,你的要求我應了。不過還是喊我姐姐吧,畢竟我今年也才十七?!?p> 謝靖亦這一笑恍了阿四的眼睛,對他而言,謝靖亦就是天上皎潔的月光,高不可攀,他卻是地上坑洼中的爛泥。
但現(xiàn)在,他不一樣了。
這樣完美的謝靖亦是他的阿姐了。
阿四依舊跪著,不過卻咧開嘴笑著,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說:“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姐姐這般美麗的仙女,心底也是最為善良的了……”
謝靖亦剛聽個開頭,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了。忙說:“打住打住,少恭維我。”
阿四眨巴著眼睛,帶著些狡黠說:“阿四真是這樣認為的?!?p> 謝靖亦聽著他一口一個阿四,覺著這個名字真是隨意至極啊。
問阿四:“阿四這名字做小名兒倒也罷了,做大名卻過于潦草了。你可還記得自己姓甚?又或者有何心儀之字?”
“我沒有姓,也沒讀過什么書,收留我的葛叔只是教過我?guī)讉€字,阿姐為我取一個吧。”說起讀書這件事,阿四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生怕謝靖亦會因此嫌棄自己。
但他低著頭也不忘小聲嘀咕幾句,“葛叔也不知道多教我?guī)讉€字,這下好了,丟死人了?!?p> 謝靖亦被他孩子氣的行為逗笑了,剎那間覺得有個跳脫少年陪在自己身旁到也挺好,至少沒有那么無聊。
“嗯,容我想想。”謝靖亦終于想起將阿四拉起,讓他坐在塌上,說:“我姓謝名靖亦,字青禾,你就跟著我姓謝,你是溪縣人,那就單字一個溪如何?”
“好,只要是阿姐取得都好,阿溪很喜歡。”
謝溪想也不想,一口就答應了。在他看來,謝靖亦為自己取名就是在認可自己。
謝靖亦看他這樣,莫名的有些心疼,只是一個名字就讓他如此開心。那如果是家庭美滿,父母俱在呢?不知又會是怎樣的滿足。
若是國家富強,四方安定,君主有德,臣子賢能,率土治之有方,百姓生之有則,怕是這樣的孩子能少很多吧。
可能正是如此,澹臺山、舅父才如此殫精竭慮為著天下歸一而奮斗著吧!
感慨歸感慨,她亦嗔罵道:“鬼機靈!”
謝溪也不生分,像個小孩似的抱著謝靖亦手臂撒嬌。念著:“阿姐!阿姐!”
謝靖亦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你有怪過你爹娘嗎?”
謝溪脫口而答:“為何要怪?他們是我生身之人,我應該感謝他們愿意在窘迫之中生下我,讓我來體會人間百味,至于他們并沒有撫育我,我始終相信他們是不得已的,或許他們不是拋棄我,而是拼命留下了我?!?p> 謝靖亦認同:“是??!父母總不會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特別是我們阿四還這么好?!?p> “阿姐也很好!”
二人聊了一會兒,謝靖亦問了他很多問題,有關他的過往,有關溪縣的大小事。
謝靖亦估摸著也不早了,掙脫謝溪手臂的束縛,“走吧!回去了?!?p> 謝溪疑惑:“去哪兒?”
“陳府,我暫時住那兒?!?p> “啊?”謝溪驚訝的張大了嘴,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住到縣府老爺?shù)母?,曾?jīng)偷雞摸狗的他還是有些害怕?!翱梢圆蝗??”
謝靖亦有些無奈,揍人時的狠勁兒去哪兒了?!拔铱茨愦蚣軙r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兒怕什么?”
“阿姐,這不一樣,那是官府老爺,惹不起?!?p> 謝靖亦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說:“跟著你阿姐我,什么都不用怕,皇宮都可以住。走!”
于是,謝溪被謝靖亦半提半推的帶到了陳府門口。
走至門口時,剛好遇見陳府管事,瞧見謝靖亦領了個不認識的人,看著謝溪多嘴問了一句。
“謝姑娘回來了。這位是……?”
謝靖亦極其坦然,道:“這是我路上救的一個孩子,見他可憐,我便想收留了他。這幾日可能會叨擾貴府了,還望見諒?!?p> 管事應了聲:“謝姑娘言重了,不麻煩?!?p> 謝靖亦也不再說場面話,告了句:“先告辭了。”就領著謝溪走了。
謝靖亦回去之后雖然沒有和陸刃元珩碰面,但她知道陸刃馬上就會知曉自己今天的一切行為。
唉!這手下人多就是好,敲暈了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可以跟著你。
看來自己今天收個人是對的,說不定日后就派上用場了。
陸堅有些膽顫地立在陸刃面前,他跟蹤謝靖亦幾天,不僅什么消息都沒打聽到,到最后更是被反將一軍。
簡直是人生恥辱,估計這次自己要被世子爺狠狠懲罰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陸刃,發(fā)現(xiàn)自家世子爺面上依舊平靜,沒有發(fā)怒的跡象,心中松口氣的同時又懷疑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陸堅又瞥了一眼,不得不說世子爺容貌真的是堅毅英朗,劍眉斜飛入鬢,眼眸耀燁生輝,高挺的鼻梁透著剛強,菱形唇瓣誘人至極。
等等!我是個男人,我為什么要想這么多?世子爺,求求您了,快點處置我吧!
“爺,陸堅辜負了您,還請?zhí)幜P。”說完,他單膝跪在了地上。
陸刃道:“無甚大礙。”
聽到此,陸堅以為自己世子爺這次打算放過自己了,正想謝恩,但陸刃接下來的一句卻讓他備受打擊。
“我早知你會失敗,所以我還派了陸空去?!?p> 陸堅心塞。
這就是說,原本就沒指望自己能成功,自己不過就是個湊數(shù)的。對嗎?
“爺,可以委婉一點嗎?”陸堅可憐兮兮的請求道。
陸刃給了他一個冷眼道:“就算如此,敗了就是敗了,回去自己找陸空領罰?!?p> “是?!边@一聲,陸堅答的毫無怨言,既然他技不如人,那就該罰。
“下去吧!”
陸堅點頭應是。
他剛出門,陸空立馬就進來了。
“爺?!标懣諒澭饕拘卸Y,“這是謝姑娘今日所有行程?!?p> 陸刃接過陸空遞給他的紙張,上面記錄著謝靖亦從出門到回來的一切。
“她收留了一個少年?”陸刃有些疑惑。在他看來,當初賣身葬父那楚楚可憐的小姑娘求著跪著要留在她身邊做丫鬟,可謝靖亦愣是不同意,給了她一些錢財打發(fā)她走了。今日若是說因為憐惜而將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留在身邊,陸刃是不信的。
難道是這個少年身上有什么是她所圖的?亦或者是見色起意?
這個念頭很自然的出現(xiàn)在了陸刃腦海中,但是很快被他否定了。
該死,想什么呢?
陸空瞧見自家世子爺皺起的眉頭,十分善解人意的解釋:“這位少年名喚阿四,是溪縣城里的一個混混,屬下查過了他沒有任何特殊之處?!?p> 陸刃不以為然,反駁:“能讓謝靖亦收留他,也算是個有本事的?!?p> 陸空十分贊同這句話,“那少年還讓謝姑娘認了他做義弟,取了名字為謝溪?!?p> 陸刃不語,示意他繼續(xù)說。
“現(xiàn)如今二人已經(jīng)回了陳府,回來時還遇見了陳府管家?!?p> 陸刃:“陳管事可有說什么?”
“未曾?!?p> 陸刃吩咐:“看好他們?!?p> 陸空應了是,剛準備退下,陸刃又開口了,“讓你探查的事如何了?”
“這個……”陸空面露難色,不是他不努力,而是謝靖亦對那兩件武器護的太緊了,尤其是那件藏在布條里的武器,睡覺都要帶著。
“謝姑娘防備太深,我們幾次都沒有得手?!?p> 陸刃知曉謝靖亦警惕性極高,并未責怪于他?,F(xiàn)在對于謝靖亦身份的猜測,陸刃已經(jīng)有了十之八九的把握,讓陸空去探查不過是為了肯定而已。
“退下吧!”
陸空前腳出門,陸刃后腳就跟著出門了,不過他去的方向卻是謝靖亦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