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侯大力擺了擺手，對趙蓉說：“給趙爽打電話，問問她，還要不要這個老媽？沒見過這樣當(dāng)閨女的！”
趙蓉?fù)芡粟w爽的電話：“爽兒啊，雪兒去你家敲門，你怎么不開??？該你接咱媽了，你忘了嗎？”
“沒忘，我就是不打算接了，你們誰孝順，誰伺候著吧！我姐夫不是孝順嗎？就讓咱媽在你家養(yǎng)老吧！你就告訴咱媽，就當(dāng)沒生過我！”說完，不等趙蓉說話，就掛斷了。
趙蓉快被趙爽氣死了，這說的是人話嗎？
老太太一直在三輪車上坐著，這時還不見有人讓自己下車，就著急了：“我說你們都死哪兒去了？我都坐了大半天了，快讓我下來，我都快累死了！”
趙雪看看趙蓉，很為難地說：“姐，要不先把媽放你家里幾天吧，我家的孩子還小，顧不過來！”
侯大力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今天要是把老太太放在我家，即便是我們再伺候一個月，可一個月以后呢？當(dāng)初說好了的，輪著伺候，這還沒輪幾回呢，就不算數(shù)了，這可不行！”
趙雪的眼淚很快就突破眼眶的阻攔，順著面頰下來了，心里懊悔得很，當(dāng)初干嘛聽趙爽的挑唆，跟張愛翻臉啊？鬧到現(xiàn)在，自己的母親都沒地方安放，本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兒少管一些就是了，現(xiàn)在可好，沒轍了！
老太太還在車上喊：“趙蓉，趙雪，你倆干嘛呢？在屋里叨咕了老半天了，忘了還有一個老娘在車上嗎？趕緊出來，扶我下來！”
趙蓉就要往外走，被侯大力一把拉住了。
趙雪沒辦法，哭著出去了。
“雪兒，咋了？你大姐也不留我？你哭啥嗎？你要往外送我，爽兒這個沒良心的不接，你大姐也不要，我這個老不死的啊，怎么也不死??？啊啊啊……嗚嗚嗚……”老太太開始大哭了起來。
趙蓉掙脫了侯大力，急忙從屋里走了出來，侯大力隨后也跟了出來。老太太一看，立刻哭著說：“你們干脆把我拉到溝里埋了吧，我現(xiàn)在活著也是個累贅！你們都成家了，不需要我這個老婆子了，以前看在錢的份兒上還有人管管，現(xiàn)在我也沒錢了，你們也不要我了！老天爺啊，你咋不打個雷劈死我??？嗚嗚嗚……嗚嗚嗚……”
老太太邊說邊哭，一時間趙蓉家的鄰居們都過來看熱鬧了，大門口圍了一群大人小孩，圍觀的人時不時地指指點(diǎn)點(diǎn)。
老太太見人多了，更來勁了：“好，好，你們今天不是都不管我嗎？我現(xiàn)在就死給你們看！”說完，就使勁挪動身體，但因?yàn)槭軅笠恢睕]有完全康復(fù)，再加上身體肥胖，沒有挪動自己，三輪車卻在原地轉(zhuǎn)起了圈兒。老太太一看，沒有別的辦法，于是把心一橫，“我今天就撞死在這里！”說完，就任由自己的腦袋向地面栽去。這一招可把趙蓉和趙雪嚇壞了，急忙去扶母親。
老太太更厲害了：“你們都離我遠(yuǎn)點(diǎn)，沒有一個人愿意伺候我了，還阻止我干什么？撒開，離遠(yuǎn)點(diǎn)！”
趙蓉拽著母親不肯撒手，趙雪也在旁邊幫忙，哭著對母親說：“媽，您就別添亂了，我們不是不想伺候您！這么多天了，大家對您怎么樣，您心里還不清楚嗎？”
“呸！我正因?yàn)樾睦锴宄乓菜滥兀銈冞@么多天鍋上鍋下的伺候我，不就是圖了我的錢嗎？那趙爽為啥不伺候了，不就是因?yàn)槲业腻X少了嗎？啊啊啊……嗚嗚嗚……我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養(yǎng)了一群白眼狼！”
看熱鬧的越來越多了，侯大力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一面往外轟人，一面說：“都看什么看？老太太就是說說氣話，你們也稀罕？趕緊往外走，趕緊走！”說完，就要把大門關(guān)上?？珊枚嗳司褪遣粍?，侯大力也沒辦法，只好回頭對趙蓉說：“你好好勸勸，讓她別哭了，這影響多不好！”
趙蓉本來用力拽著母親就已經(jīng)夠難受了，這時聽見侯大力說的話，忍不住生氣地說：“還不是怨你，要是早點(diǎn)讓我媽下來的話，哪里有這一出？”
侯大力擔(dān)心趙蓉一生氣把錢的事說出來，到這時候了，不得不讓步：“行，行，讓咱媽先在咱家住下，有事咱們再慢慢商量！好了，好了，媽，你別哭了，來，來，來，我扶你下來！”
侯大力和趙蓉合伙把老太太從三輪車上架了下來，趙雪趕緊把輪椅推過來，扶著老太太坐到了輪椅上，趙蓉又急忙從兜里掏出手絹來幫母親擦了擦臉上縱橫的眼淚。
老太太這才慢慢平息下來，圍觀的人也逐漸散去了。
趙蓉幫趙雪搬了一個凳子，讓趙雪坐在了母親的旁邊，老太太時不時地擦擦眼睛，內(nèi)心似乎還有無限的委屈，一邊擦一邊說：“我也知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去你們誰的家里都是在給你們添麻煩，可是閻王遲遲不收我，我自己想個辦法折磨死自己吧，你們也不讓！老頭子活著的時候，我們離了你們誰都能過，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唉！到現(xiàn)在我連自己的一個窩都沒有了，到處流浪！”
趙蓉趕忙安慰母親：“媽，你說啥呢？怎么就流浪了呢？你在哪個閨女家不跟在自己家一樣?。磕憔桶堰@里當(dāng)作你的家！”
“那不一樣，你們都還沒老過，等你們老了就知道了，在那里啊也不如在自己的窩里舒服，我現(xiàn)在就懷念你爸在的時候?？帱c(diǎn)累點(diǎn)沒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心里踏實(shí)??！”說完，又撩起衣服的前襟擦了擦眼睛。
侯大力一聽老太太說這話，立刻就接茬了：“媽，這不好說嗎？你要是現(xiàn)在想回去，我們現(xiàn)在就把你送回去！”
趙蓉不樂意了：“你說啥呢？我媽行動不方便，現(xiàn)在送回去，誰伺候??？”
“我就是打了個比方，想回自己的家，這還不容易嗎？沒說非得現(xiàn)在就送走，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了！再說了，咱媽還不到七十歲，只要恢復(fù)得好了，自己還能自理呢，想讓咱們伺候，咱媽還不樂意呢！”
老太太聽到侯大力的話，立刻兩眼放光：“大力，你說我還能走路嗎？我以后還能自己做飯吃嗎？”
“能，肯定能，醫(yī)生都說了，你多鍛煉就行了，過不了幾天你就行動自如了！”
趙雪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現(xiàn)在聽見母親和姐夫的對話，忍不住問：“姐夫，那我嫂子能讓咱媽回去嗎？當(dāng)初都說的可絕了！”
“當(dāng)初是當(dāng)初，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再說了，當(dāng)時就你們幾個女人在一塊說的，那不算數(shù)！那里永遠(yuǎn)是咱媽的家，她憑什么不讓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