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輕輕落在地上,新帝伏在地面上不斷咳嗽。
于疏林快步走上前遞上汗巾,又端上一杯清水請他漱口。
顧承遠看他神色對著九王悄悄道:“皇上受傷并不重,怡王腳上并無多少力量,養(yǎng)上幾日便好了?!?p> 看著喘息不止的新帝,怡王撫掌大笑指著新帝鼻子罵道:“瞧瞧你這喪家之犬的樣子,還敢自稱皇上,跟你那個賤婢娘一個樣子,都夠不要臉的。”
眼看新帝又要動怒,于疏林手上使了幾分力氣拉著他,新帝動彈不得,嘴上怒罵道:“怡王,朕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這樣對朕?”
怡王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冷聲道:“待我不薄,我的好皇兄,你不如去問問你那個賤婢娘,我母妃當日待她如何,她又是如何背叛了我母妃去爬上父皇的床生下你的。”
原本觀戰(zhàn)的幾人聽他如此一說,神色皆為一震,顧承遠只覺這種事不該九王去聽,畢竟他才十四歲。
其余三人則知此事涉及到皇家秘辛,若是知道的太多,防不住以后被算賬,文丞相立時出聲道:“皇上、怡王,二位還是歇歇罷?!?p> 話畢立時同于將軍扶著皇上往大堂中走去。
端王同九王上前去拉著怡王一同走回大堂,待幾人重新坐定,怡王突然探手往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來,倒出一丸藥嚼碎了咽下。
朝著新帝冷笑一聲,道:“木鴻熾,別把你那套用毒的手段用在我身上,瞧見那位沒有?”
新帝抬眼看到九王身旁一個著天青色袍衫的年輕男子,不甚在意,口中哼了一聲,道:“朕要想對你用毒,怕是你活不到現(xiàn)在。他又是誰?于將軍不許朕的護衛(wèi)進來,卻允許老六的人進來?”
怡王大笑,道:“說你蠢還真是蠢,養(yǎng)的那么多沒用的廢物做什么。連自己的人死在誰手上,自己的老窩被誰抄了都不知道。”
新帝虎目圓睜,狠狠瞪了一眼顧承遠,回頭對著怡王道:“木鴻章。”
眼瞅著這二位又要吵起來,于疏林不耐煩的掏掏耳朵,文丞相見此微微一笑,慢慢道:“皇上,此人姓顧,是七公主未來的駙馬爺?!?p> 新帝大驚,怒道:“胡說!七公主什么時候配了駙馬,朕豈會不知?!?p> 此時他嘴上雖斥文相胡說,心中卻已明了此人正是連殺他幾十個死士,手下幾名好手皆葬送在此人手中,連著看府的劉三鞭都死的不明不白。
更何況,那劉三鞭跟那姓鐵的沒長腦子的蠢貨一般,竟敢色膽包天的看上七公主,失了手就算了,還敢夜闖端王營去搶人,如今文相如此說,怡王又問自己知不知曉此人是誰,必是同這人早就相識了。
怡王道:“七皇妹她自幼養(yǎng)在母后膝下,溫雅賢淑,母后拿她做嫡公主一般,選駙馬連文家的公子都看不上眼,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卻想將七妹這樣拱手讓給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端王暗地里打量了顧承遠一眼,道:“三皇兄,嫻母妃與七皇妹、九皇弟三人真是被你逼迫出宮?”
望著眾人不一的眼神,新帝臉色已是鐵青,怒道:“九弟,你來說?;屎蟛贿^是想邀嫻母妃同她作伴陪她說說話罷了,七皇妹整日在宮里念經(jīng)祈福過于乏味,朕身為天子,怎么會污蔑皇妹的清白?”
“天子?”
怡王狠狠的呸了一句,道:“木鴻熾,你當我們這些人都是瞎子?本王倒是忘了,你那幫廢物不敢告訴你真相,所以你只知道你那幫子死士死了,卻不知死相有多慘罷?!?p> 九王看看兩眼瞪著他的新帝,沒有說話,身子卻是往顧承遠身后躲了一躲。
冷眼望著這些人,新帝先是一陣大笑,突然轉(zhuǎn)頭對端王惡狠狠的說道:“老六,你真當今日將朕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你便坐的上這個位置嗎?”
端王雖不知他為何將矛頭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但反應極快的說道:“三皇兄,本王無意于皇位,只是皇兄你太過于趕盡殺絕,本王才不得不起兵自保?!?p> “朕趕盡殺絕?老六,朕先前待你如親兄弟一般,你非但不領情,還在父皇賜婚之際陷害于朕,害的朕不得不娶個鴻臚寺左少卿的女兒做王妃?!毙碌蹍柭暫鹊?。
“那皇兄也不是害的本王差點被父皇一劍砍死?”提起賜婚一事,端王也隱隱壓不住自己的火氣。
自己當初費盡一切心思,好不容易搭上文家這條船,都被眼前的新帝給一手打破,自己被先帝斥責一頓就罷了,還惹得文家對自己十分不滿。
文家世代詩書傳家,但歷經(jīng)百年總有些不好讀書的子孫出來,文相的五叔文生烈便是這樣的人。
打小不愛讀書,被自己的父親打了不知多少手板,跪了多少次祠堂,整日里只知道遛狗逗貓,再大了一些養(yǎng)鳥、養(yǎng)魚、斗蛐蛐兒、斗雞、走馬之類的。
整日里跟著一群幫閑的鬼混,待他成了親也是整日的不著家,成親后兩三年才養(yǎng)了個女兒出來,起名兒叫做書香。
由于自家子女眾多,文家就在家中設了女塾。
端王花費數(shù)年,意識到無從下手去拉攏文于兩家之時,他的養(yǎng)母容妃暗示他可以娶文家的小姐為妃,畢竟當今皇后可也出自文家。
有了心思,又借著容妃的娘家侄女兒杜姑娘在文家女塾讀書,故意同這個書香小姐交好,平日里二人也一起約著做針線、讀書、吃茶賞花之類。
待二人成了手帕交時,將其約至杜家,趁機給端王制造相處的機會。
自小母親不疼父親不愛的書香小姐哪里經(jīng)得住端王這般的肆意討好,雖不過是幾個帕子、三五套華服、兩三副翠花首飾,加上端王本身相貌不俗、英俊威武,又慣會說些討巧的話,蓄意的溫柔體貼。
不過兩三個月,書香姑娘便已芳心暗許,雙雙共嘆:
恨相見得遲,怨歸去得疾。柳絲長玉驄難系,恨不倩疏林掛住斜暉。
倘若就此打住,宮中僅存的幾位皇子當中三皇子生母卑賤、五皇子整日只在花天酒地、九皇子尚小,唯有端王每日勤勤懇懇,母妃家世又好,若是請容妃出面,皇上下旨賜婚,文家未必不允。
可惜端王正是年輕氣盛之時,書香姑娘又生的花骨朵兒一般,軟玉溫香在懷如何把持的住?
雖說杜家將此事瞞的甚好,還是被常進出杜宅的一個賣翠花的婦人知曉了,那婦人和自己相好的說了。
這相好的平日里不做正事,只是在這院里幫唱兒的姐買些物件做些閑事罷了,也見過怡王幾回,為了討好怡王便將此事添油加醋的告訴了怡王。
也是合該有事,正逢上他又同還是三皇子的新帝發(fā)生爭執(zhí),便以此事奚落他,稱老六文家的媳婦都到手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還在拼命的拉攏墻頭草一般的朝臣。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此事被三皇子指使手下呈報給了文老爺子,文老爺子先是御前狠狠告了端王、容妃、杜家一狀,回府之后又將文生烈一脈逐出文家,命書香自盡以挽回顏面。
容妃在宮中脫簪待罪,一時之間皇上龍顏大怒欲要砍殺端王,被眾臣拼命攔下之后,鬧騰了幾日便由皇后出面解決。
先是責罰文家管教不嚴,又下令將不再和文家有關的文生烈之女文書香許配給端王為側(cè)妃。
娶了文家的姑娘,卻得罪了整個文家,容妃被降為嬪,杜家更是被降職打壓,皇帝盛怒之下許了早已賦閑在家沒有實權(quán)的傅大學士之女為端王正妃。
后面又有三皇子做推手,一串連消帶打下來,若不是有早年心腹在山東為他暗暗累計力量,端王幾乎成了廢棋。
事后端王冷靜下來,查清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恨上了怡王,更將三皇子恨入骨髓。
此事一年之后,恰逢皇上要將吏部右侍郎之女賜婚于三皇子。
怡王對此更是冷嘲熱諷,端王背后添油加火,一時之間京城盛傳,三皇子乃娼妓女子所出,身份不清不白。
右侍郎的女兒飽讀圣賢書,性情剛烈,聞得此事欲要尋死。
皇上再次龍顏大怒,雖將右侍郎貶謫在外,也收回了賜婚的旨意,過了半年隨便點了鴻臚寺左少卿家的小姐為三皇妃才罷休。
岳父從有實權(quán)的吏部侍郎變成了清水衙門里的少卿,三皇子牙根更是恨得癢癢,自然也知道此事除了怡王,連端王也有份。
自此,一直面和心不和的三皇子和端王也開始掐架起來,怡王樂意看有人幫他斗老三,更是樂此不疲的雖是火上澆油起來。
端王自打娶了王妃之后,心倒是沉穩(wěn)下來,如今被提起這樁公案,心中積壓良久的火再次被點燃,瞬間三人一副隨時要開打的陣仗。
遠遠觀看的九王那時年齡尚小,又被皇后約束甚嚴,閑言碎語從不許傳到他耳朵里,自然不知道他的眾位皇兄們?yōu)楹瓮蝗粍Π五髲埰饋怼?p> 而他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于將軍和文丞相不見了。
正想去尋顧承遠,身后一只手臂過來將他拉到大堂里,耳邊有人悄聲說道:“小王爺,躲遠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