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一行人往正院而去。
柳毅柳太和雖性情風流,喜愛美人,但為人嚴肅、規(guī)矩極嚴,尤其是對自己的兩個徒弟,看管的更嚴,如同眼珠子一般。
得知大徒弟臨安遇到困難,舍下老臉也要去求藥,誰知轉個身的功夫大徒弟娶媳婦了,還是先斬后奏,直氣的他愣怔半天回不過神來,回神后怒氣之下攔腰打斷數(shù)十棵柳樹去。
當他想沖到臨安時想沖大徒弟痛斥一頓,看他多日辛苦又不舍得,后來又想教訓他,被自己的大老婆李氏給攔住了,好不容易氣順后才允他重新出山來京城。
來到正院上房后,柳太和滿臉平靜的坐在太師椅上,龐謝二人站在一旁,個個斂聲靜氣的。
沈擎岳依舊十分欣喜,道:“師父?!被仡^看菀娘道:“菀娘,快上前來拜過師父?!?p> 蓮姑剛要扶著菀娘上前,柳太和手一擺,道:“且慢?!彪S后道:“除了枕山,其余人都下去罷?!?p> 片刻后,堂屋中只剩下他師徒二人,沈擎岳依舊在地上跪著將下山這一年多來所發(fā)生的事情事無巨細一一講給柳太和聽。
畢竟他師徒兩個在臨安小聚也不過兩三日,匆匆說了幾件事罷了。
聞言,柳太和捋著自己的胡子不住點頭,道:“下山這一路上行俠仗義倒是不辱沒師門?!?p> 沈擎岳又道:“如今又要給師父報喜,菀娘已身懷六甲,過不了多久,孩兒便要出生了。”
不聽還好,一聽強忍怒氣的柳太和一掌拍在邊上的花梨木云紋桌上,怒道:“為師十幾年來悉心教導你們,不分白天黑夜的們練功,學成之后不指望你們揚名立萬,只望你們行仁厚俠義之事,不費為師的精心栽培,誰料你虛得了盟主之位,便整日待在一介婦人身邊不思進取了嗎?”
沈擎岳面上一僵,身子跪的筆直道:“師父教訓的是,是徒兒懈怠了。”
“知錯就好?!绷吐溃骸耙补譃閹熛騺懋斈銈冞€是孩子,從未提過此事?!?p> 沈擎岳面帶疑惑的看向自己師父。
“枕山,你先起來?!绷偷溃骸盀閹煻藲q才娶你師母過府,誰知你和含山才過二十便想著娶妻。”
一絲愧色浮在沈擎岳臉上。
“娶妻當賢,可你瞧瞧這菀娘,眾人前開罪別人,這種婦人在你身邊沒得給你惹麻煩。”柳太和道。
“師父,菀娘她是向著徒兒,一時心急口快才…”沈擎岳忙道。
“你不必說了,為師也去了臨安,個中緣由比你清楚?!绷蛽]手讓他不必多說。
接著又道:“菀娘只能做妾,按理夫人未過門,小妾先生了孩子,這于禮不合,孩子生下后若是個女孩兒就給你大娘養(yǎng)著,若是個男孩兒,好歹是你的血脈,為師便舍下臉來送他去雪山習武?!?p> “師父,徒兒只愿娶菀娘為妻。”沈擎岳急道。
“胡鬧!”柳太和又一掌,直打的手下桌子嗡嗡作響,問道:“當真要娶她?”
“師父,此事原錯在徒兒,況且徒兒心中極為喜愛她?!鄙蚯嬖烂鎺Ю⑸?。
“嗯,”柳太和捋捋胡須道:“錯確實在你,多是歉疚罷了?!焙鋈挥謪柭暤溃骸昂撸靡粋€極為喜愛,為師培養(yǎng)你多年,就是為了讓你無媒茍合的嗎?”
“師父,徒兒…徒兒…”
“真是個好手段的女子,眾人面前不給自己夫婿留情面,怎么,你是要娶到家里去給為師我甩臉看嗎?”柳太和怒道。
“師父,菀娘不是這樣的人?!?p> “枕山,你初下山,年紀又輕,一時受些蒙蔽倒也正常,”柳太和慢慢道:“她眼中容不得人,為師卻是不許的?!?p> “師父?”沈擎岳眼里滿是哀求之意。
瞧見自己得意的大徒弟如此,頓時火冒三丈的柳太和伸手指著他,怒道:“你瞧瞧你還有一個俠客、盟主的樣子沒有?我且問你,如今江湖不平頓起,你身為盟主可曾出面去解決?”
沈擎岳面上閃過一絲黯然,搖搖頭道:“不曾?!?p> 這幾個月來,菀娘在京城有諸多不適,他頂多出城十幾里,當天趕個來回,再遠就不曾去了。
“在其位不謀其事,你辜負了多少人的期望?想當初為著臨安之事,為師去雪山求藥求人,心中著實高興,養(yǎng)育你二十年總算是能立足于江湖行俠仗義,可你反過手來就整日待在婦人身邊。”
“師父教訓的是,徒兒再不敢如此?!鄙蚯嬖篮莺葸殿^在地。
“納她做個妾也就罷了,當你的夫人,為師絕不同意。”柳太和道。
沈擎岳只覺師父這話如同一陣悶棍打在頭上,不知作何反應。
“若她識大體些,不把你整日困在這里,讓你闖蕩江湖做你盟主該做的事情,為師必定允你二人成為夫婦,可惜,終究是眼皮子淺的東西?!绷屠浜叩?。
沈擎岳欲要解釋,偏他嘴笨說不出什么話來。
見他又要解釋,一陣怒火又要上來的柳太和手一揮,道:“廢話少說,走,讓為師瞧瞧你功夫長進了沒?”
沈擎岳無奈叩頭起身帶領師父往西邊跨院走去。
西邊跨院原是在此居住的鄰家,只是那家舉家搬離京城,瑤華便命人將這里買下,并入荼園。
顧承遠見西跨院地勢寬闊,便在四周栽種竹林,將此暫且當做幾人練功的地方。
師徒二人一路走到西跨院,柳太和瞧見自己徒弟臉上的黯然之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覺多年心血全白費了。
兩人拉起架勢,柳太和全然不顧徒弟情面,百招不到,便將沈擎岳一掌擊倒摔在地上。
冷冷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柳太和甩手就要給他一巴掌,被不知何時來的五娘攔著,才怒聲道:“孽徒,下山一年來功夫不進反退?!?p> 五娘一旁笑道:“老爺,您要教徒弟也別這個時候教啊,再說了這里不比山上,枕山縱然想練功也不好練啊?!?p> 沈擎岳從地上起來再次跪倒在師父面前低頭認錯,柳太和一揮衣袖,道:“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在這跪著反省罷?!?p> 說罷,揮袖而去。
五娘看了一眼沈擎岳,面上帶些不忍又不敢留下只得跺跺腳跟著柳太和往外去了。
重新回到正院后,龐三娘沖了一壺熱茶給他端上,含笑道:“老爺您也是,頭天來就訓孩子。”
柳太和端起茶啜了一口,道:“你懂個屁,枕山這個年齡正是學功夫的好年齡,沉溺女色算什么事?!?p> 謝五娘撇撇嘴,道:“枕山貪玩些如何了,上來就要給一個嘴巴子,顯得老爺你多厲害?!?p> 柳太和原本就有火氣,被她如此一說,有些急了,起身上前將她按在椅子上,握拳罵道:“賊婦人,這里又有你什么事,老爺我教訓自己的徒弟讓你來礙什么事?!?p> 謝五娘被他一嚇,撒嬌欲哭道:“老爺厲不厲害管我什么事,怪只怪我天天想著你們師徒如父子,哪有一上來當?shù)木鸵ゴ蜃约簝鹤拥?。?p> 龐三娘也在一旁勸,柳太和方才松手,趁他不妨,謝五娘閃了身子從椅子上起來徑直便往屋外走去。
正當龐三娘軟言安慰柳太和時,忽聽得丫鬟來報稱,菀娘前來拜見。
龐三娘連連使眼色讓丫鬟退下,又對著柳太和道:“老爺,我去和菀娘說一聲?!?p> 柳太和哼了一聲,撩起袍子邁步往外走去,打算出去探訪探訪自己的故友,省的被自己徒弟氣死。
蓮姑扶著菀娘在外面廳上等候,正等的著急時忽見龐三娘邁步過來,便疾步上前去問。
“哎喲喲,你這身子可要慢著點?!饼嬋镞B忙扶著她道。
“三娘,夫君他如何了?”菀娘焦急道。
“打住打住,”龐三娘忙道:“可不許再說這兩個字了。免得老爺聽到生氣。”
“為什么?柳老爺不是夫…不是枕山的師父嗎,為何還要罰他面壁呢?”菀娘十分不解。
“菀娘,雖說你之前沒見過老爺,但我也要和你說說。”龐三娘面帶慈愛的看著她道。
“老爺治家極嚴,家規(guī)又多,你別看梨月他們姐妹性子自由散漫,那是養(yǎng)在大娘身邊的,唯有這枕山、含山師兄弟兩個是被老爺一手帶大的?!?p> 又道:“你不要哭,老爺最不愛看見人哭。況且枕山功夫卻是沒長進,不怪老爺罰他?!?p> 菀娘強忍住眼淚,正要說話,忽然見到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謝五娘正瞧著自己,便抬頭看她。
五娘在旁涼聲道:“菀娘,非是我多嘴,只是老爺不喜人忤逆他,更是見到人抹眼淚就要發(fā)火?!?p> 龐三娘瞪了她一眼,道:“若非你搬弄是非,老爺爺未必有這么大的火氣?!?p> “我如何挑撥是非了?”謝五娘一臉薄怒,道:“老爺試的是枕山的功夫,枕山功夫倒退也是事實,哪里就和我有關系了?”
龐三娘冷笑一聲,道:“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姐為何讓我跟來,你更該心知肚明?!?p> 謝五娘瞧了她們兩個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出門了。
眼看菀娘又要落淚,龐三娘拿出帕子來給菀娘擦淚,道:“快別哭了,這都要哭以后回了家可有你哭的時候?!?p> 菀娘哽咽道:“可柳老爺為何要罰枕山他跪著?”